第六章 山那边的人
周玄好不容易潜入了隐没在群山里的寨子，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从他们说话的口音听来，这些人绝非东临城域之人！ “莫非是其他领域或者城域的人？”周玄皱着眉头乱猜，“可隐于这里又是缘何？” 寨子占据了整座山，山不高，只有百丈，但有些陡，上下山的路径只有一条，山后则是断崖。这是绕着山行了一遍的周玄得出的结论。 绕山而行之后，时间便来到了深夜。 夜晚总是行不可告人之事的最好时段。这依旧是周玄偷袭他大王叔十年得到的真理——哪怕他从未成功过。 凭借着对气息的敏锐感知，周玄顺利地躲开了不下十拨巡夜守卫。但寨子守卫之森严，还有守卫之人身上流转气息之凌厉，皆是让他咋舌不已。如果他并未入道，恐怕连一个人都战胜不了。 他也并非未尝试穿梭林中上山，然而山林中三步一陷阱，早早便将他逼了出来。 寨子中的守卫至少三人一队，罕见落单之人。战三人周玄自信可胜，但一定会弄出动静，倒是被整个寨子围攻，那他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让他头疼不已，也让他开始后悔白天为了追上众人，而没有盘问那两个被自己击晕的汉子。 “咦？”懊悔中的周玄并未停下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在山腰一处守卫较少的小道蛰伏了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一名独行上山之人。他暗喜不已，连忙将身上气息隐至极致，仅仅以目力追踪那个看起来并不强大的身影。 今夜无月。于灯火稀疏的黑夜里穿梭的周玄比起野兽之敏锐无声亦不遑多让。 他跟着那个身影，一路上山。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守卫。 这原本是周玄出手的最好机会。只是周玄生怕惹出动静，招了来人，到时偷鸡不成那就麻烦了。 他耐心跟着那人，一直沿着从山腰方才生出的小道一路往上，直通山后。 正如周玄在山下远眺所见，山后是断崖。 崖高约莫七八十丈，夜雾缠绕了整座山头，便是以周玄的目力往断崖下也无法看穿三丈。 崖顶有弧坪，径约五丈，背山处有一排三间竹屋。那身影上了崖坪后，便朝着茅屋走去。 崖坪依旧没人，便是三间竹屋内，周玄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要么里面有一位实力远超于他之人存在，要么，现在这座崖坪上，只有他们两人。 周玄咬咬牙，知道这是自己今晚最好的机会了。所谓风险与机会并存，他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所以他没有放开自己身上的气息，且等到那身影入了中间的屋子，点上灯后，方才上了崖坪，踮着脚尖靠近。 夜雾浓重，崖坪有些潮湿，待得周玄贴近竹屋时，更是闻到了竹子里散发出来的湿腐味道。 周玄躲在窗户旁，皱皱眉头，暗想这般湿气浓郁的地方怎住得人。 屋中灯火通明，火光从窗户中透出，洒了有半个崖坪。 周玄忽地晃身，看了一眼窗户内，在屋中人抬头的瞬间，再次隐没于黑暗中。 屋里只有一名少女，正对着窗户坐着，于灯火下刺着绣。她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什么飘过的窗台，出了会神后，又继续手里的女红。 屋中人的身份让周玄总算心定下来。 他拾起一颗石子，弹手灭了屋中灯火，整座崖坪便陷入黑暗之中。紧接着一个闪身，入得竹屋，一脚将桌子踢出，顶在关起的门后，然后右手成爪，便要去取黑暗中少女的喉咙。 就在他的右手距离少女咽喉三寸时，少女身上突然爆发出凛冽寒意。周玄心念疾动，燃起身上青辉，但寒意更快，顷刻冻伤了他的右手。 寒气逼人，震得周玄倒飞出去，撞出竹屋，撞在山壁上。 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的屋中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提着罗莎长裙，踮着脚从周玄撞出的洞口趔趄走出，一双如脂般的纤葱玉手在废墟之中胡乱扒拉着，口中碎碎念起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玄有些明白为何偌大一座崖坪，仅仅住着少女一人了。 他从废墟中爬起身来，看着眼中噙着泪光的少女一阵讶异。讶异并非少女生得秀丽，而是这番偷袭明明出自他手，后者为何这般愧疚。 周玄愣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往旁退出一丈，看着少女遥遥问道：“你是先天属性体质？” 周玄曾听他大王叔提起，先天属性体质者，天生拥有cao控天地属性元气，亦即天地元力的能力。众所周知，天地间存在五行元力，是谓天生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一般修道者跨越大仙师境后，方能cao控天地元力。然先天属性体质者，甫一出生，便能做到这些传说中的修行者做到之事。这些人数十万中无一。 然而，此时的周玄面前，却站着这么一人。 少女点了点头，面色更加黯淡。 周玄苦笑不迭。少女的心思他自然知道，尚未能自如控制身上属性元力的她，生人勿近，近之后果，便如刚才之周玄。 “我可以离你多近？”周玄收起原先计划，打算以情动人。 “你只要不对我动手，近些是没有关系的。”少女羞赧地笑了起来。 周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缓缓靠近少女，一边脚下蓄力，准备随时飞退。直到距离少女不足两尺位置，发现依旧无恙后，他才放下心来。 “在下周玄，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周玄客气地抱拳道。 “林、林冰月。”第一次有陌生人如此靠近自己说话，林冰月有些紧张。 “林冰月，这个名字取得太恰当了。”想起刚才少女身上的恐怖寒气，周玄苦笑道。但发现少女脸上的异样后，立刻转移话题，“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住在大山里？”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两人依然站在废墟前，林冰月自觉这不是待客之道，于是提议道。 周玄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林冰月绕过屋后，进了左边第一间木屋。 这明显是少女的闺房。 “另外一间是伙房，我们现在只能坐在这里了。”林冰月不好意思地道。 “没、没事，这里挺好。”周玄不知如何搭腔，只能糊弄了一句。 这里当然好，可是面前这个美少女的闺房啊。 周玄忽然发觉自己的小心脏“砰砰”跳快了几分。 “有、有没有热水？”周玄发现林冰月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连忙抖了抖本可以用天地元气逼出寒气的冻伤右手，引开后者的注意。 少女再次愧疚起来，忙不迭地起身，从旁边伙房里取了盆热水，端了过来。 周玄将冻伤的手泡在热水里，刺痛感瞬间缓解了许多。 “我们来自山的那边。”林冰月语出惊人，指着邙山山脉的方向，柔声说道，“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所以这个我也是小时候听母亲说的。至于为什么住在这里，我也不清楚。” 周玄险些从凳子上蹿起来。 山的那边！山的那边！ 面前这个单纯的少女可能不知道，但周玄却一清二楚。 山的那边和山的这边，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你、你们有多少人？”周玄咽了咽口水，望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林冰月，尽量语气平淡地问。 “可能有四五百人吧？”林冰月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地答道。 四五百人！ 蛰伏东临城百余里之地至少十五年，却未被发现！ 这……其中利害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修行者少年能够掺和的了。 “周、周玄？”看着出神的周玄，林冰月问道，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哦！”周玄回过神来，一脸伤心地答道，“我的宠物被你们的人抓了。” “啊！”林冰月惊讶得捂了捂嘴，一双杏眼里满是羞愧。 “你可以帮我将它要回来么？”周玄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冰月，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说完，他还不忘将抓走双尾白狐的人的相貌描述一遍。 “它对你很重要吗？”一听到周玄的描述，林冰月有些为难地问。 一想起陆晨儿，周玄脸上表情便柔和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回道：“嗯，是属于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的！” “真好！”林冰月看到周玄的表情，脸色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喃喃道，“我都没有朋友呢。”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下定决心，看着周玄说：“我现在就去帮你要回来。” 周玄感激地点了点头，不过想起现在的时辰，连忙制止林冰月：“还是明天吧，现在太晚了，你一人晚上出去不安全。” 虽说确实有这样的担心，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林冰月此时去要双尾白狐，对方一定起疑心。 林冰月却是感动不已。她望向周玄的眸子里，水雾像深夜的断崖一样浓郁。 即便有林冰月的盛情邀请，周玄哪敢真在她的屋子里过夜，寻了个修行的借口，出了竹屋，然后在断崖前站住。 这里水雾浓郁，意味着天地元气延绵，确实对他的修行很有帮助，但此时的他心中波澜起伏，没有任何静心修行的可能。 “山的那边。”周玄远眺黑夜里的群山，口中喃喃着。 忽然间前山火光冲天，天地元气动荡剧烈。 是有修行者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