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的狗命是我的！
青辉散去，地面上突然多了一颗人头，鲜血漫天飞舞，煞是血腥。这颗人头，不是属于出手制止凳腿攻击公子哥的小眼仙师是谁！ 凳腿直射周玄，以他现在的实力，莫要说接下，就是避，亦无从所避。其一是因为它的速度太快，其二，则是他已被对方的气息锁定。 “啊！”凳腿未到，一声惨叫先行响起。发出这般凄惨叫声的，竟是那名公子哥。 公子哥一屁股坐在狼藉的地面上，哪还能保持风度，捂着鲜血直流的右腿，就差满地打滚了。一脸的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伤。他双手覆盖的的右腿上，竟多出了一条三寸深得血槽，莫说是肌脉，就连腿骨，都被切开一半。血槽中，似乎还闪烁着隐晦光辉。 这光辉，竟是属于，某一片瓷碗的！ 回到刚才周玄以左手掷出凳腿的那一刻，他更具力量的右手，实际上同时飞出一片碎瓷。这隐晦的一击没有调用天地元力，且未取对方死xue，加之明面上有凳腿攻击，竟也骗过了那个至今不知隐匿于何处的老狐狸的双眼，成功击中公子哥。 周玄曾经空手投石断木，若不是隐去三分力道，以免动作太大被人发现，这一片碎瓷，就是直接切断公子哥的整条腿，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周玄哪有心思去听公子哥那惨绝人寰的叫声，因为他即将面临的下场，恐怕比后者还要凄惨。 惨叫声仍然萦绕于耳，凳腿已经飞至眼前，下一瞬就能洞穿他的脑袋。 周玄双眸微凝，眼中——乃至五感六识，全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凳腿之上。他左手握在右 小臂上，右掌成刀，聚全身气息于指尖，三寸的青色气刀压缩成一寸，直刺凳腿。 这一式“破流”不仅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更有左手小周天的加持凝缩，可以说是周玄最强的攻击。 伴随着周玄的一声爆喝，手矛果然成功从中破开凳腿，凳腿一分为二，擦过他的身体继续飞去，紧接着听得轰地一声，将他身后的一楼墙壁撞塌了三分之二。 成功破开凳腿攻击周玄并不好过，不说这一击动用了他全部的力量，他右手的五个指尖，更是全部裂开，指甲早已不知所踪，鲜血淋漓，乍看之下，煞是恐怖。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有灵药喂养，再加上他的体质，他的手至少也要有一个月时间才能完全复原。 当然，比起他刚才所陷入的必死境地，现在的景况已经出乎意料的好了。他现在还能够站着，不是他还留有余力，已经全是意志使然。 周玄心中叹了口气，不是后悔，也非是遗憾，这一次他已经尽力了，哪怕重新再来一次，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得更好。他只是感叹自己还是太弱了。尚未见到敌人真身，对方仅仅是随手一击，就已让他九死一生，他除了自嘲，还能如何？怨天尤人，可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还站着。至少在倒下之前，争取见上杀他之人的真容。不然死了就真留下遗憾了。 灰袍老者面色阴沉，他入得酒楼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强弩之末的周玄，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红色的不知名丹丸，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公子哥身边蹲下，塞入他的嘴中，助其吞下。两个呼吸之后，面如死灰的公子哥脸色升起了一抹病态的红晕，弱不可闻的呼吸也逐渐有力起来，看来这颗丹丸落肚，同样保住了公子哥的性命。 他检查了一下公子哥大腿上的伤口，眸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换作了郁不可化的恶毒，显然他因为一时的愤怒，没有料到周玄会有这一招毒手，更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有着如此的阴沉心机。不过无论如何，后者的命，他都是一定要取的了。 老者右手食指轻轻一动，伤口里的瓷片便倒飞而出，咚地一声嵌在天花板上。然后他拇指轻轻按在公子哥的大腿根部，将伤口处重新涌出的血流止住。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知是放下心来，还是为了压下心中的怒意。他将公子哥抱到一旁安置好后，终于有了闲思，望向周玄。 老者打量了气息虚浮的周玄几眼，面上看不出喜怒。对于必死之人，他从不露怜悯讥色。 周玄已经开始失焦的双眸看到灰袍老者的几重身影炒作自己伸出一根食指。这一指，像是阎罗钦点，来领他再入轮回。 但是这一指，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点下。 在精神涣散的周玄看来，可能已经过了三秋五载。 直到一个傲娇的身影出现，站在了他的身前。 似乎有什么东西入嘴，一入即化，化作汩汩暖流涌入他的体内，游走周天，凝于道海，凭空化出勃勃生机。周玄的身体就像倏逢甘露的枯河，连涣散的神元都重新凝聚，黯淡的眼神也再度明亮起来。 恢复视力的周玄瞳仁甫一聚焦，就看见一副无齿笑颜，那沟壑纵横的老脸，简直跟晨儿奶奶有得一拼。 周玄漂亮的眸子兀地一瞪，差点就将眸中两颗黑珍珠瞪了出来，这个华发无齿的老头，不是那个臭婆娘的扈从是谁！ 他既然出现了，那个臭婆娘，自然不会落下。果然，他将视线从老头脸上移开，马上就落在了他面前的苗条背影上。他刚要开口说话，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却未料被那傲娇身影的主人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呛在原地。 “他的狗命是我的！”傲娇的身影看着对面拿着手指指自己的灰袍老者，语气更是冷傲，“本姑娘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呼吸时间滚蛋。” 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老人哪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怒火燃眸，杀心四溢，看着对面的傲娇女娃，就像是看死人。虽然刚才这个女娃子的突然出现，使得他停了几瞬，让周玄活到了现在，不过，那只是刚才。在他眼中，周玄当然还是要死，只是现在该死的又多了两人罢了。都是一挥手的功夫，死一个还是死三个，对他而言都一模一样。 “父亲，不可！”灰袍老者就要下手杀人的那一刻，三个身穿重甲、冒雨而来的军官突然冲进酒楼，一左一右抱住老者的双臂，另一个人则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双腿。 老者愕然，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在东临城中位居高位的儿子，脸色逐转成死灰。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潜心修行，但他能在波云诡谲的东临城里扶稳家族这颗大树，足见其不是凡人泛辈，看到三个儿子眼中的绝望之色，他如何不知自己现在面临的景况！ 今天下午刚刚出关的老人，正闲来在前院赏花品茶，忽然有人前来求报，说是自己的孙儿在某酒楼里与人争执，对方还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老人冷笑一声，暗道这几年家族低调做人，反倒让人惹上脸来，心觉此事肯定不会简单，一定是某些人的阴谋，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是他显然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难道真是自己老了么？ 跪在地上抱住老者双腿的中年军官见父亲收敛起气息，连忙跪着低头转身，不敢去看那名傲娇的少女，砰地一声重重趴在她面前，真正是五体投地，他语气沉重地朝着对方请礼，声音里满是绝望：“东临城大都统徐朗拜见主子，拜见老大人！” 他仅仅是请礼，就连替触犯了面前两位尊贵的父亲求饶一句都不敢。徐朗正是当日有幸随着城主拜见这两位贵人的数人之一，原本亲领一千重骑守在城内营中，若非自己家族也派出供奉随在两位主子左右，就是他父亲与对方动手了，他都不知道，那些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的高手，一遇到这种灭顶之灾，脑袋缩得比乌龟还快，哪能指望他们出手阻止。 他听了禀报后，立刻心如死灰，一心的踌躇大志烟消云散，想的就是如何保住家族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至于这个大都统的职位，谁想要，谁去争吧！ 他的父亲？已经老糊涂到敢跟主子动手，那活着也只会拖累他们整个家族了！现在他只是希望死这个老家伙一个，让这场风波就此过去。 灰袍老者此时真正身体一僵，就连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能让东临城的二把手、军统的最高长官都称呼为主子的，在偌大的东临城，也不过是城主一家。然而，城主府里的主子们他哪个不熟，万万没有面前的这个少女模样。那只能、只能是…… “你、你是……上面的……”老者不甘的看着少女，眼神空洞，就像是失魂的行尸。话没有说完全，便挣脱左右的两个儿子，扑通一声跪拜于地。左右两人也紧随着跪下。这四个随便哪一个都能跺一跺脚就令东临城震上三震的大拿，匐在地上就像四条死狗，大气都不敢喘。 周玄惊诧地瞪着少女的背影，一会儿又扭头看向一旁佝偻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的华发老者，显然猜不透对方的身份。东临城大都统是谁他不知道，但是干什么的，他却再清楚不过！ 能让大都统称作主子的，难道是城主府的贵人？ 周玄苦笑不迭，哪能想到这个当初在鄱阳湖上被自己差点骗下水的傲娇少女，竟有着如此恐怖的身份。也罢，也罢，如果不是她，自己刚才就已经死了八九十遍了。咦？还别说，这**的屁股还是蛮翘的，不错，不错。 “……”当周玄从少女的消失的屁股上收回目光时，抬头却看见一双含着死光的美眸。 少女的两颊绯红，俏脸寒霜，她咬着银牙，恶狠狠地瞪着竟敢用眼神轻薄自己的周玄，怒不可竭地吼道：“混蛋！你的狗眼放哪里！” 周玄眼角刚刚猛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凝聚着恐怖力量的玉拳，已经砸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他便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过早已没了墙壁的酒楼，砸进了后面的厢房。 旁观的老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少女的心思你别猜，你别猜呀你别猜！ 少女轻哼一声，满意地拍了拍小手，然后负手出门。今天总算报了鄱阳湖上的仇，她很开心。至于今天上午的，她且先记着，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不怕没有机会。 一老一少离开后，躲在柜台后面的陈元，何霁云扶着脚被烫伤的陈元一溜烟地穿出酒楼，朝着后面塌了一半的的厢房奔去。 酒楼中唯独留下趴在原地的徐家四人，还有依旧昏迷的徐家年轻公子哥，以及身首异处的小眼睛扈从。 不知多少副隐匿的目光在它们的主人随着两位主子离开的同时落在他们四人身上，其中有惋惜、感慨，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毕竟今天之后，军统高层就要彻底换人了，东临城军队自此将与姓徐的无缘，那么多的重职肥缺，正等着他们这些有心之人的呢。 外面的雨还在下，依旧淅淅沥沥，不大不小。 黄昏撤去，天幕陡转入夜。 似乎在昭示着东临城，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