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圣宫行走
身上一松的周玄忽觉灵魂里传来一阵悸动，一如当日颜清尘拔刀时。他眸中讶色刚起，一个抱剑的修长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周玄凝着呼吸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色身影，心中满是震撼！ 来人唇红齿白，面相憨厚中带着些许羞赧，居然是一个少年。看年纪，应该不比周玄大多少。 他朝着周玄憨憨一笑，然后板起脸去对灰袍老者。 少年身上所穿青衣，未绣一鸾，只是圣宫普通弟子的服饰，然而灰袍老者被他一瞪，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鹰隼老头，本小主不过睡了个午觉，你就在这里欺负小辈，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羞耻。”一个骄傲的稚嫩女音从大堂外传来，声音里充满了厌恶，“申公惹那个老泼皮，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若是这次敢来坏我的好事，看我不把你的狗腿折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子，长得倒是粉雕玉镯的，奈何身上气势咄咄逼人，令人不敢亲近。 她眉头微蹙的模样，让周玄想起了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傲娇少女。 身穿红色大袍，长发垂腰的小女娃边说边从外面走进，最后一句话则是看着名作鹰隼的老者说的。 她话中“狗腿”，自然就是长在后者身上那一双。 鹰鼻薄唇的老头鹰隼僵硬一笑，躬着身子不敢回话。 “武空明拜见小主。”终于从天外飞回的武空明走下堂阶，对着小女娃一拜，请礼道。 “城主大人不必多礼。”小女娃点了点头，伸手隔空托了一下武空明抱拳的双手，然后睨着眸子看了一旁脸色青白的周玄一眼，目光中满是怒火。 周玄不知因何得罪了这名来头不小的小主子，尴尬地愣在原地。 “哼，本事没一点，倒是挺能逞强。鱼jiejie说你胆小如鼠，我看不尽然，你是蠢笨如猪，不知死活。”小女娃用唯有周玄能听的声音留下这么一句讥诮话语，然后走上宾阶，在右边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抱着紫鞘长剑的青衣少年紧跟而上，在小主子旁边站定。 武空明看了刚才一直吃鳖的周玄一眼，有赞赏，也有抱歉，显然，刚才后者与鹰隼交手时，他不出手并非是出于本意。 他伸手一招，将一把完好的椅子招到竭力难动的周玄身后，方才回到主位上。 周玄面无表情地在位子上坐下，双目放空，暗暗恢复体力。 约莫过了半刻钟，总算感觉身体恢复一分的周玄回神，大堂除了碎裂的地板，已经被收拾干净。 这个时候，鹰鼻老头鹰隼站在主位前的台阶下，对着主位上两人先是微微欠身，然后转身，面朝门口，目不斜视地宏声说道：“东临城玄阳供奉周玄听谕。” 周玄闻言，虽然恨不得将这个老家伙脑袋抹掉，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朝着代表青鸾宫宣谕后者躬身长揖。 此谕，从身穿圣宫鸾袍者的口中道出，便是圣谕。 圣谕内容与周玄来时所想的无异，正是对他勇救圣子殿下的嘉奖。 赐青阳丹一颗，符刀一把。 授圣宫行走之职，着五鸾圣袍。 青阳丹！符刀！ 已经在藏书阁呆了大半旬的周玄怎会不知这两样东西。 青阳丹是青鸾圣域独有的高阶丹药，乃丹师取青鸾圣火所炼制，具有焚化一切毒瘴心魔之效用，对于正处于玄灵境界、随时可能接受心魔历练的周玄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而符兵乃由符师刻下符箓阵法的兵器，可自主吸收天地元气，虽比不上魂兵，也不是普通利器能够相提并论。 至于圣宫行走具体是什么职位，周玄并不知道，但从配穿绣有五头青鸾的圣宫道袍这一点上，便可窥出一二。 比起周玄的讶异，深知着五鸾道袍的圣宫行走是何等职位的武空明，此时心中的情绪只能用波涛汹涌来形容了。 一般的圣宫行走最高只可配穿四鸾圣袍，五鸾圣袍，自那位行走死后，便一直空置。此番赐予周玄，可不是仅仅看在圣子殿下份上就能做出的决定啊。 一众事情宣布完成后，小女娃从位子上跳下，率先走出中堂，抱剑少年紧随其后，在路过周玄时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跟上。 周玄会意，朝着武空明微微一欠身道退，无视两人中间面色阴沉难看的鹰隼，然后跟了出去。 …… “这是鱼jiejie知道你根骨极差，让我偷偷给你的。”白衣的小女娃南月笙将装在玉盒中的洗髓丹丢给周玄，然后转身朝花园外走去，末了，还抛下一句忠告，或者说是告诫，“记住鱼jiejie的话，不到天师巅峰境界，莫上圣山寻死。” 周玄沉默地攥着手中玉盒，目送南月笙离去，俊脸上写满了凝重。 刚才他随着南月笙一路来到花园，后者至始至终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口中语气更是冰冷，似乎与他说话全是碍于姜鱼鱼的嘱托。南月笙的话并不多，多是为姜鱼鱼作的转述。 最迟后年春临之前，周玄必须前往圣宫，姜鱼鱼却这般警告他。 仙师大境分为玄境、天境以及圣境三重境界，所谓天师，便是指天境仙师，亦即仙师大境的第二重境界。 既然述职是不能不去的，那就意味着，周玄必须在这一年半的时间内，不仅要晋阶仙师大境，更要一举跨过玄师境界！ 这个时候，被南月笙打发去取嘉奖之物的青衣少年余舟终于出现。 余舟羞赧一笑，将系着一个包裹的长刀递给了周玄。 周玄小心翼翼地将刀连同包裹接过，来到花园石桌边上坐下，取下包裹放在桌上，然后端详起这把通体长三尺二的符刀。 这把符刀名“耀月”。 刀柄连鞘通体深褐，鞘身刻有玄奥符箓。周玄接过符刀时，便感受到其上脉脉流转的天地气息，他心念一转，将神元灌入刀中，顷刻便夺取了刀中符意，显然，这把符刀是无主之兵。 “这把刀中蕴藏的天地气息竟然如此庞大！”刚与符刀建立了联系，周玄便忍不住惊讶道。 余舟憨憨一笑，解释道：“这把耀月已经尘封二十载，其中蕴藏之天地元气已达极致，养刀十载，越境亦可杀人。符刀不比寻常刀器，可聚天地元气；却远非魂刀，不能孕灵，刀若解封，其中酝酿之元气不控则散。故而若非达到一定境界，闭刀愈久，出刀方能愈加强势。” 周玄本想将耀月抽出，闻言立刻打住，以他现在的境界，抽刀只能控住与道海其相等天地元气，恐怕不及此时刀中元气的一二。 “那至少要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将刀中如今所蕴藏之力量全部发挥出来呢？”周玄问。 “嗯，天师境界巅峰应该可以。”余舟思索了一会，答道。 周玄顿时一脸不爽，暗道这太******欺负低境界的人了吧！ “那以我现在的境界，可否发挥此刀之威力一二？”他又问。 余舟为难地笑笑，看到周玄期待的脸色再度沉下，他立马补充道：“如果晋入仙师大境，即便只是初入玄师境，也可发挥出它的部分威力。” 但他并未言明这“部分”到底是多少。 “倒是有一种办法能够让玄师发挥出耀月超过五分的力量。”余舟见周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声音愈发弱不可闻。 “什么办法？请快说！”周玄一个激灵，蹭地站起身来，热切的眼神几乎要将余舟吞没。 “符、符阵。”余舟被吓得脑袋一缩，没有一点高手风范，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出了这三个字。 “符阵？”周玄反问。 余舟点了点头，认真答道：“只要在你们两者间施加相应符阵，即使原先的神元力量只能催动耀月，届时亦可发挥出其尘封二十载后的莫大力量。甚至可以媲美以往耀月的最大威力。当然，这与设下的符阵和催动符阵的修行者有绝对关系。” 听到这里，周玄激越的心情再度冷却。 “我连符箓都不认识几个，更别提什么符阵了。”周玄没好气地道。 “呵呵，符阵我会一点点，而且催动时只需将适量的神元灌入符阵中即可。”余舟一笑，百花迎春，“只要你进入仙师境，应该可以发挥它出过半的威力。”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周玄与余舟一同坐到桌边，然后翻起包裹来。 包裹里除了一个装着青阳丹的玉盒，还有一套绣着五头青鸾的墨色道袍，正是圣宫行走的五鸾圣袍。 圣宫的人间直属力量皆身穿墨色或者青色道袍，其中又以墨色为尊。 余舟介绍，圣宫钦制的道袍具有防御加乘和攻击加持的双重作用，等级越高，其作用越大，以周玄这件圣袍计，能够将仙师大境及以下境界的强者的实力于同境中往上提高一个层次。比如玄师境巅峰强者，穿上它可战玄师大圆满境界强者而不败。 只可惜周玄现在是玄灵境界，修为与三境大圆满的修行者无异，穿上这件圣袍，顶多能够战胜后者，但要与仙师一战，不败依旧是极难！ 圣袍上还放着一块墨玉腰牌，上有“圣宫行走”的篆字浮刻。余舟对周玄说，此腰牌一现，同圣宫降世，任何敢怠慢之人间修行者，皆可斩而不奏。 聊完一切，时间也到了黄昏，余舟必须赶紧回去替周玄在耀月上设下符阵。 南月笙此行，东临城只是开始。 周玄没有问余舟去向，只是有些担忧申公惹的忠犬，那名宫姓老者。 两人的实力如何他不会质疑，但心计方面，两者相乘，都未必胜得过他。 余舟腼腆一笑，谢过周玄的提醒，然后将目光望向某一处阴暗地，后者顿悟。 他同时是在提醒周玄，有些话不当问，他也不能讲。 余舟拍了拍周玄面前桌上的包裹，然后拿起符刀耀月辞离。 周玄依旧在花园里坐了半晌。他在偌大的花园中欣赏着日落，同时整理自己的思绪。 下午中堂里武空明在听到圣宫的赏赐时眸中闪过的那一抹并不寻常之色，周玄看得一清二楚。以前者的地位权势，不可能对前面两项赏赐这么上心，也就是说，他真正惊讶的，是周玄被授予圣宫行走之职。 从余舟口中，周玄基本清楚了行走的职责。作为圣宫在人间的三大直属力量之一，行走是震慑人间修行者的强大存在。 他们孤行于白日与黑夜中，诛杀一切不敬者。 圣宫当然是统御圣域的根本，但有光明，便会有黑暗，心怀不轨者，无论在哪里，都一定不会绝。 正如一个月前发生在这座府邸外的长街上的谋逆案。 周玄倒有些明白，为何姜鱼鱼会有不入天师境，不能上圣山的告诫了。 述职之后，想要完全隐藏住行走的身份，已是绝对不可能的了。若到时他仍然没有自保之力，除非一直呆在圣宫内，否则，保不准一下圣山，便会身首异处。 但是，直到周玄与武空明一夜长谈后，前者才愈发清楚，事情，远无他所想的这么简单。 这个局，看似无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