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破开这夜
金紫的天阳，青白的耀月，在破开各自的禁锢之后，便撞向了这个世界曾经的主宰。 耀月之辉自然难夺天阳微熹，但若融合，便是无尽光明。 日月为明。 光明与黑暗的冲撞，曾经创造出一个世界，只是，冲撞产生的能量，足以毁灭十方天地！ 菩提巨斧再度生成，这一次，落在了碾碎天地的光暗余波之上。 周玄一月尽去，竟然还有余力。 他反手抽出青霜，两柄短刀，在身前划出一个倾斜的十字。 这个十字，光明如昼。 那是白辉的力量。 纵然此时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已数倍于刀出耀月之前，他依然只用皓珠的力量。 因为在极致的光明之前，明与暗，都要退避。 日月轰击黑暗的余波在周玄的刀下退去千丈，但这席卷而来的光暗之余波，又何止千丈。 一刀斩去千万，依旧还有万千。 三刀之后，周玄便知再出手，已无多少意义。 他收刀入鞘，双手交叉于前，一如刚才的刀出之十字。 白紫赤青四色光辉再起，任由明与暗的光浪冲刷，席卷到十里之外！ 虽然斩去了前浪，余浪依旧狂暴，即使有四色光辉护体，加之小金刚境界加持，在刚才的第一刀中破境，直上玄师巅峰的周玄，依旧受了重伤。 菩提巨人则不退反进，冲入了碰撞的中心。 无数青木，在中心外围生长，须臾便成参天之木。 每一棵巨木，竟都有城主府中的那棵祖树那么大，无数棵祖树围绕成圆，密闭成墙，从高空中视之，犹如一只眸子描了青黛的巨瞳。 只是这颗巨眸不是黑白分明，更不是互相抵的无尽深渊。 反而犹如一个漩涡，黑白相间的漩涡。 周玄有些明白菩提祖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它要继续存在，必然需要吞噬新的巨大能量。 能够与火印天狐相媲美的存在，黄尘之中，也唯有曾经新城城主，不过一炷香前的这个黑暗空间之宰。 光明与黑暗仍分彼此，表示巨树遮蔽的樊笼之内，胸纳明月的火印天狐与手握无尽黑暗的赵匡胤仍未分胜负。 周玄站在十里之外，新生的能量余波大多数被困在树墙之内，但他依旧没有靠近。 如果菩提老祖真的试图一并吞噬火印天狐与赵匡胤身上的无尽黑暗，那么，一切远未结束。 周玄抬头去看天上的那颗火石留下的光影，发现它已经十分黯淡。 如同黑色晶石后的太阳。 黯淡的太阳周遭，自然也如黑晶后的光景。 一片黑暗。 只不过，这片笼罩天地的黑暗，同样稀疏了不少。 就像被取了棉芯的黑色被单。 可是，无论是棉被还是单被，只要仍是黑色，那便意味着黑夜仍难逝去。 周玄的担忧终究变成了事实。 菩提祖树围拢而成的墙壁裂开了无数道罅隙，然后，光暗交杂的巨浪再度涌了出来，须臾便将树墙冲毁吞没。 漩涡中心的颜色愈发黑暗，直至光明被完全驱逐，巨浪中的周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却是天外化日而临的火印天狐！ 黑暗驱逐光明，便是火印天狐被赵匡胤轰飞之故。 天上微熹的光影乍散！ 火印天狐倒飞数里之后，终于调正身体，以四爪为犁，在绿地之上犁出十数道火沟，终于站定时，距离它身后的周玄，已不足三丈。 火印天狐极为愤怒地朝着黑暗咆哮一声，口中却是骂道：“菩提老儿，你个白痴！” 它骂的不是此间暗黑的主宰，而是妄图吞噬自己的菩提老祖。 显然，如果不是后者刚才临阵改道，在双方的合力之下，赵匡胤只怕已经落败。 黑暗巨浪散去，菩提巨人在距离火印天狐数里之处，再度自绿地中生出。 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心中不知如何作想。 火印天狐朝着菩提巨人愤愤地啐了一口，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在逐渐消散的漩涡中心。 再如何愤怒，大敌当前，它也不得不与对方联手。 漩涡散去，赵匡胤踩着黑色巨龙再度出现。 他与脚下巨龙的身后，天上地下，重归黑暗。 他不是此间曾经的主宰，他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火印天狐望了一眼天空，对于这个不过圣师境界的人类，亦是腹诽不已。 “前辈，如果要斩去他与黑暗的联系，必须破开头顶的夜色。”周玄仰望着漩涡平息的黑色天空，传音于火印天狐。 “说的容易！”火印天狐不忘讥讽身后的弱小人类。 “前辈，我有一个想法。”周玄沉默了一会，说道。 “有屁快放。”火印天狐极为不耐，显然对于周玄这个时候还吞吞吐吐很是不满。 “请您附于此刀。”周玄摘下腰间的耀月，郑重说道。 火印天狐没有回头，却知道周玄指的是什么。 它将神识落在耀月之上，发现这是一把刻画着法阵的符兵。 它自然感受到了这把符兵的不凡，若是自己真的附身其中，只要主人不愿，便是它，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一旦火印天狐容身其中，耀月将短暂成为一柄强大无比的魂兵，以周玄这样的低微境界，哪怕他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破境，也会遭受严重反噬。即便火印天狐，也无法完全控制反噬之力。 “你小子是找死！”火印天狐的暴喝直接在周玄魂海中响起，震得后者神魂骤荡。 周玄原本已是煞白的脸色更是黯淡，他紧抿着微薄的双唇，没有说话。 火印天狐仰天大笑，对身后的小子却是佩服。只见它化作一道火光，附在了耀月之上。 周玄将耀月横在身前，流淌着天火的符刀，宛如烈日。 白色光辉自皓珠之中疯狂涌出，悉数涌入了耀月。 刀上符阵运转到了极致，隐隐竟有破碎的预兆。 “菩提老祖前辈，请助我一臂之力！” 周玄说完，便冲向了十里之外的赵匡胤。 菩提巨人在原地消失，瞬间又在周玄脚下身后生起。 它紧随周玄而行，将黑暗所化的万千厉兽悉数绞杀于外。 十里之地，不过百步。 每行一步，周玄身上的天火之辉，便浓一分。 步过半百，天火已经焚遍他的皮肤。 再半，天火于全身肌rou生燃。 这样下去，百步未尽，周玄便会被天火焚作虚无。 八万四千幽冥或死或散，玄霜寒气甚至不足以笼罩他的周身。 但也不至于任由天火继续焚噬。 “以为凭着火印天狐与你体内的那颗皓珠的力量交融，再辅以法阵放大，便能斩了吾身后的黑暗么？”赵匡胤看着疾速逼近的周玄，语气却是颇为不屑。 日月为明。 刚才周玄刀中生出的耀月与火印天狐所化之火日交融，几乎将他身上的黑暗冲散。 如果当时菩提巨人出手，他或许真会深陷麻烦之中。 如今黑暗再度势起，黑日亦吞没了半个黄尘世界，便是周玄再度携日月而至，菩提巨人亦毫无保留地出手，赵匡胤依旧有自信能够将他们三者留在黑暗的地狱之中。 直到，天火焚身的周玄将右手握在了耀月的刀柄之上。 黑暗的天空中，有万千光点生成。 赵匡胤大异，猛地抬头。 与此同时，周玄手中的日月，终于落在了前者的身上。 天地间绽放出了极致的光明。 霄天之上，那光明似乎也抵达不了之处，万千光点划破黑空，犹如万千颗流星同时落下。 光明吞噬了此间的所有黑暗之时，四万流星，将夜幕切割成碎絮。 唯有周玄知道，那不是四万流星，而是四万幽冥。 在绞杀黑龙后剩下的这四万幽冥，并未真正散去，而是在周玄的意志下，四处寻觅着这个黑暗世界的薄弱之处。 这些来自极北之地的泫河中的魂灵，在无数年的岁月里，以玄冥幽水里的霜寒气息为食，更何况这甚至能被玄水的霜寒冰封的夜幕。 它们吞噬这夜幕，如同流星划破夜空。 火印天狐与菩提祖树能够破幕而入，自然也是因为四万幽冥聚力，破开了其中一薄弱之处的罅隙。 而在周玄、火印天狐和菩提巨人三者，前后两次携日月而至的攻击下，赵匡胤不得不调动绝大部分的黑暗力量对抗，这便给了四万幽冥将夜幕切割成碎絮的机会。 对于四万幽冥而言，黑色棉被难以穿透，被抽取了棉芯的黑色单被，却简单至极。 四万幽冥重入周玄体内，顷刻便灭了天火，化霜晶为肌肤，覆盖在周玄身上。 火印天狐从符刀耀月中飞出，略显黯淡的巨大身影重现这方破碎的天地之间。 它将昏死过去的周玄顶在头上，看着这个世界分崩离析。 赵匡胤抬头看着微黄的天空，眸中的夜火终于熄灭，隐隐却有光辉闪过。他长叹一声，兴许夹杂着欣慰与解脱之意，然后闭上了双眼。 菩提巨人伸手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抹黑暗抓住，扔进口中，囫囵吞下。 火印天狐极为不齿地看了菩提巨人一眼，然后踏空而去。 菩提巨人则化作一颗菩提果，从被天火焚尽的云上世界，坠入城主府那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山巅。 天空重归微黄，一如千年以前的黄尘世界。 黑日终于破灭，黄尘亦吞没了这个曾经的树下世界。 或许，在那颗菩提果生根发芽、再度长成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之后，这个黄尘世界的人类之城，会重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