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嫁妆
莫大先生养神片刻,便继续抄录衡山派的失传绝学,他对衡山派武功专研了一生,已深得衡山派剑术精髓,此时见到石壁上的图形,略微一想,便能觉察其中的巧妙之处。 三人忙碌不停,一直到了次日清晨,也尚未停工,莫大先生便如同给人点中了xue道一般,双眼一眨不眨地呆呆站着不动,在他脑海之中,一个个念头却层出不穷的闪过。 另外一边令狐冲也一边看着那些图形,一边想着其中剑意,只觉得其中的种种想法,均是令自己大开眼界,领悟良多。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突然听得有人在洞口大叫:“大师哥,大师哥,你在洞里么?” 令狐冲听得这声音,急忙同齐御风两人从石洞中转身而出,急速穿过窄道,钻过洞口,回到思过崖外,叫道:“我们在这里,有什么事?” 陆大有正在门外呼叫,转头看见两人,不由得喜道:“果真是在这里,山下来了几人,说是要求见华山派掌门还有齐师弟。” 令狐冲、齐御风两人从昨夜便开始凝视石壁上的招数,心有专注,此时乍然见到阳光,头脑之中不免由得糊里糊涂,当即令狐冲不由得问道:“什么人?” 陆大有笑道:”看样子是曲家的宾客,带了好多礼品箱子,那曲家小妹子都躲在后宅,不好意思见人呢,齐师弟,这一次你可是娇客,跟着去迎接宾客罢!” 齐御风听得这话。不由得眉头微微一凝,摇头道:“曲非烟与她爷爷两人行走江湖。并没有说过有甚么亲戚,哪里来的什么曲家?” 陆大有微微一怔。随即道:“我看那些人恭敬有礼,不像坏人,而且又是练过武的,咱们还是见见罢。” 齐御风沉吟片刻,越想越觉得不对,转头对这令狐冲说道:“若所料不错,这些人可能是黑木崖的人。” 令狐冲听他这般说,不由得剑眉一扬,显然也十分吃惊。他低头思虑片刻,便抬首笑道:“那又有什么干系,曲非烟也不算是日月神教之人,你媳妇人品不错,而且聪明伶俐,日后必定是咱们华山派女流之中第一高手。江湖之中,虽然传闻都说我师傅他老人家是被东方不败所杀,但此事却也大有蹊跷,现在局势未定。也不便与他们撕破脸皮,还是去看看罢。” 齐御风却钉住脚步,摇头道:“东方不败一次又一次,眼巴巴的来交好华山派。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令狐冲闻言一呆,他持着长剑,看着眼前峡谷。云雾变幻,不禁悠悠道:“若真是东方不败来交好华山。倒解了我心头好大一个谜团。” 陆大有和齐御风都不禁一愣,齐声问道:“什么谜团?” 令狐冲冲着陆大有道:“倘若师傅真是东方不败所杀。那他又岂能允许曲长老的孙女下嫁给咱们华山派,还送上大礼?” 陆大有挠挠耳朵,显然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即道:“人家曲大小姐就爱上咱们齐少侠,他又有什么法子?” 齐御风摇头苦笑道:“非也,非也,她可没喜欢上我,而是东方不败派了手下光明左使向问天,强迫我俩结亲。”他当即便把前些日子晚归上山之际,遇见向问天的是向两人说了一遍。 两人一听还有这般事情,不由得也是一阵纳闷。 令狐冲皱眉半天,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笑道:“算啦,咱们也想不明白,且回玉女峰问问他们便是,咱们虽然不能同他们明着交往,但东方不败既然派人来了,咱们也不能无凭无据的赶人下山。” 说罢,两人向洞中莫大先生告知了一声,便沿着长空栈道,走过山崖,回到玉女峰门户之中,径直便奔向正气堂。 刚到门口,便看见正气堂中,宾位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这人身穿青衣,长手长脚,双目精光灿烂,甚有威势,旁边跟着十几名锦衣大汉,身边放着十个朱漆箱子。 那老者原本正在与梁发、施戴子叙话,见令狐冲与齐御风一进门,立刻挺身而起,口中道:“日月神教东方教主,委派座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前来拜见华山派掌门令狐大侠。” 他这一声,中气充沛,十分响亮,堂上之人听得如雷贯耳,旁边原本与他交谈的梁发不禁“啊”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十分惊讶。 原来梁发本就不善于与陌生人言谈,见到来客自称曲洋的旧友,不肯细说详情,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其谈论些江湖琐事,一直也未曾提及正题,此时听说对方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雕侠”上官云,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位”雕侠“上官云,乃是日月神教白虎堂长老,武功之高,据说远在一般寻常门派的掌门人与帮主、总舵主之上,在教中极有权势,他自己亲来华山,可以说对华山派可谓给足了面子。 令狐冲心中也是一惊,上前一拱手,说道:“在下与东方先生素不相识,有劳上官兄登门拜访,实在愧不敢当。” 上官云一笑,又看了一眼御风,笑道:“这位便是齐少侠了吧?” 齐御风也一拱手道:“小人正是齐御风。” 上官云对着齐御风一揖笑道:“东方教主听闻齐少侠与曲大小姐婚期在即,原本想要亲自前来,只是教中俗务羁绊,无法分身,请齐少侠勿怪才好,这里一些薄礼,都是教主的一片心意,请令狐掌门和齐少侠笑纳。” 说罢,伸手递过一张礼单,便送到了令狐冲手中。 那礼单原本已经被上官云打开,令狐冲搭眼一看,便已经吓了一跳。只见泥金笺上,共写了几十款礼品。金银珠宝、衣履冠带、服饰器用,乃至兵刃器械。无所不具,这光是这第一款,黄金两千两这一条,便已经能买下十个华山派的基业了。 令狐冲和齐御风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当即推手道:“雕侠大驾光临,令狐冲已感荣宠,如此重礼,却万万不敢拜领。还请回复东方先生。说道令狐冲多谢了,华山弟子山居清苦,不需用这些华贵的物事。” 上官云道:“令狐掌门若不笑纳,在下可为难得紧了。”略略侧头,向齐御风略一点头道:”齐少侠,这收与不收,还得看您的示下。” 齐御风十分为难,当即道:“华山派是正教门派,和你日月神教势同水火。就算双方不打架,也不能结交为友。倘若上官大侠今日为私而来,齐某自当倒履相迎,但正邪双分。倘若我收了你的礼物,他日五岳同道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上官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描淡写道:“齐少侠说的可是嵩山派?左冷禅自大狂妄,专横骄傲。干大事而好高骛远,算小利而熟视无睹。自以为是当世豪杰,其实虽藉善领之名,然阴险毒辣,武功智谋都平庸之极,不过是一欺世盗名的妄人而已。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早已瞧得他不耐烦,等到他气焰最为嚣张之日,便是他灭亡之时,齐少侠尽可放心。” 齐御风听他这般说话,当即心中一动,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弟有一事不明,那嵩山派十三太保,可是贵教所杀?” 上官云点头道:“不错,圣教主一时心起,见嵩山派忙忙碌碌,尽是些鸡鸣狗盗,坑蒙拐骗的玩意儿,便施展神功,算是给了嵩山派一个教训。” 齐御风续道:“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左冷禅,岂不干净?” 上官云笑道:“圣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行事岂能容咱们猜度。教主说,左冷禅搅风弄雨,花了无数心血,筹划五岳剑派合并,倘若不让他试一试便死,那他必然心中不甘,是以现在变留着他一条性命。圣教主武功天下无敌,杀他还不是像宰鸡杀狗一般,只不过教主开恩,才容他活到今日。” 齐御风又问道:“那青城派的‘青城四秀’,是否也是贵教主所杀?” 上官云道:“不错,圣教主那次偶然听说了青城派有这么几位人物,便道:甚么‘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其实不过是‘狗熊野猪,青城四兽’,听这名字就讨厌。” “后来教主下山办事,无意中碰到了这四个倒霉蛋自吹自擂,以为自己英雄了的,便随手将他们杀了。这四人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齐少侠问这个干嘛?” 他一边说着,华山派众人却不禁心中都是一动,那“野猪狗熊,青城四兽”的话,原本是四年之前,令狐冲在汉中与青城四秀之中的侯人英、洪人雄相较量时给这四人改的名号,这东方不败居然如此神通广大,连这个都知晓。 众人正在寻思,身边梁发陡然而起,沉声问道:“那我先师岳掌门是不是也是被贵教教主所杀?” 上官云听到这话,不禁淡然一笑,说道:“倘若教主杀了岳先生,我又岂能大模大样,拜访华山?我这次来时,教主已然向我说明,江湖流传之言,未必是真。东方教主与贵派先任掌门确实过了几招,领教了紫霞神功的厉害,但要说就此杀了岳先生,那事情确实没有。” 他这话一出,华山派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一阵惊疑不定,东方不败武功又强,地位又高,武林中确是无人能及。少林、嵩山,俱不能望其项背,华山、恒山,那更差得远了。 他既然说未曾杀了岳不群,那必定是一准没杀,否则依他的性子,就算杀了,华山派又能如何? 正当众人沉吟之际,上官云又将礼单递给齐御风道:“齐少侠可知道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齐御风摇头道:“我怎么知晓。” 上官云笑道:“教主说这些礼物,不过是曲大小姐的第一批嫁妆,等到两位大婚之日。更有十倍厚礼赠之,曲大小姐虽然远离黑木崖。但也算得上日月神教一脉,教主说了。你倘若不收,咱们可不敢把这金枝玉叶,嫁给这样胆小之人,此婚事就此作罢。” 齐御风一听,不禁大皱眉头,心道说我和曲非烟是良配的也是你,说不嫁的也是你,这东方不败颠三倒四,到底是想怎样? 令狐冲一听这乃是曲非烟的嫁妆。当即不由得一笑,他生性豁达随便,向来不拘小节,见东方不败送礼之意甚诚,却也不便坚拒,便哈哈一笑,接过礼单道:“如此一来,咱们还非收不可,多谢上官兄奔走。咱们未曾拜见尊亲,不料娘家忍却反先存问,却如何敢当?上官兄远来辛苦。请坐喝杯茶。”
众人听说这人原来是为曲非烟送嫁妆,当即也觉得不便为难。一个个放松了一口气,散座在周围。 等众人落座,上官云又道:“令狐掌门可是不日便要启程。去赴那五岳剑派在泰山的聚会?” 令狐冲道:“不错,等到明日。也就启程了。” 上官云道:“左冷禅想要吞并五岳,此时江湖上人人知晓。令狐掌门可有定计?” 令狐冲摇头道:“哪又什么定计,他若强行吞并华山,咱们便与他斗上一场,生死有命,且由他去,华山派开派数百年,自有生存之道,也未必别人一举手间便能予以覆灭。” 上官云一挑拇指,赞道:“令狐掌门光明磊落,当真好豪气。可是嵩山派毕竟人多势大,你就没想着,寻些外援么?” 令狐冲见他似乎另有主意,心中不由得想到,咱们四派联盟,确实算是有些外援,但哪能告知于你,当即摇头道:“嵩山派有千人之众,咱们华山派只有几十人,找什么外援,也是枉费力气。” 上官云微微一笑,说道:“东方教主得知华山派有险,特命我教中五百好手,眼下就在泰安左右,只要令狐掌门一声令下,这五百好手,就能为你所用,你意下如何?”。” 令狐冲听到这话,当即一皱眉头,他自幼便听师父和师娘说及魔教的种种jian邪恶毒事迹,自己虽可与之论交,但若动用黑木崖的人手对付嵩山派,却未免有些过分,而且这般好处,日月神教也绝不可能白给。 当即他不及细想,立刻摇头道:“贵教教主美意,令狐冲心领,但这番争斗,乃是五岳剑派的家务事,如何能劳动贵教的人手。” 上官云笑道:“他日齐少侠娶了曲大小姐,咱们日月神教和华山派便是一家,又谈什么家务事不家务事,令狐掌门也不必过谦。” 令狐冲正色道:“承蒙教主美意,将曲大小姐下嫁华山派,但华山派自来一家,与贵教争斗百年,这番联手之举,实在不妥,还望贵教仔细思量,收回成议。” 上官云面色有些不愉,却也耐心笑道:“五岳剑派之中,华山派一枝独秀,矫矫不群,源远流长,又有齐少侠这等剑技惊天的人才,那都是令狐掌门领导有方之故。今后华山派和咱们神教同气连枝,共亨荣华,又有何不妥?” 令狐冲摇头道:“贵教东方教主,武功了得,天下第一,性子虽然偏激,行事乖僻,但的确不是卑鄙小人,我一向景仰的很,咱们私下相互交往,倒也无妨,但华山派百年清誉,又岂能因我一时的得失,而毁于一旦。” 上官云听得这话,当即心中大怒,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是决计不接受神教的好处了?” 令狐冲道:“正是!”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绝无半点转圜余地。 令狐冲坚自幼受师门教诲,深信正邪不两立,对魔教深恶痛绝。后来见到曲洋等人,行事洒脱不羁,却也不算坏人,而正道之中,左冷禅等人的所作所为,其jian诈凶险处,比之魔教亦不遑多让,这正邪之分便看得淡了,对上官云此来,却也没什么不喜。 但他执掌华山,这涉及门户声誉的大事,却必然黑白分明,决不肯退让一步。 上官云看着他的面孔,冷冷笑道:“数百年来,我日月神教与你们五岳剑派诸派为仇,向来势不两立,教主好不容易大发慈悲,想要借你之手,化解这段恩怨,你如固执已见,只怕你华山派尽数覆灭,华山一派从此在武林中除名,却也不是甚么难事。你我今日在此相聚,大是有缘,你若听我良言相劝,刚才的话,就请喝了此杯。” 他一言说罢,便将眼前令狐冲面前的茶碗,向他那头一推。 令狐冲摇了摇头,端起茶碗,径直递给上官云,一边冲着齐御风略一点头。 齐御风心领神会,当即叫道:“送客。” 上官云猛然起身,“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我神教圣教主仁义无双,胸襟如海,对待朋友向来是最是厚道,你若不识好歹,日后会有甚么下场,你该知道!” 令狐冲也长身而起,转过半面身子,沉声道:“请恕我等不能应命,就算日后贵教算起帐来,咱们也只好仗剑奋战,华山派弟子一齐死在这玉女峰上便了。” 一边齐御风、梁发、施戴子等人也道:“不错!” 上官云看了众人一眼,轻蔑一笑,道:”如此话不投机,告辞。” 令狐冲道:“不送。” 上官云说完一句,领着那些锦衣大汉,怒气冲冲,便径直出了华山派,往峰下行去。 华山派等人站在门前,眼见日月神教一干人越走越远,华山之上青翠草木,轻烟薄雾,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