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约斗西风
宫天笑脖梗一挺,朗声道:“纵然是以卵击石,小可也绝不会退上半步!” “哦!”唐翎一怔,转言向宫天白问道:“这位少侠,你又是哪一门的术士?如何目力如此不凡呢?” 宫天白一笑:“姑娘误会了,小可的目力并非修来,乃是天生天养,父母所赐!” “天生天养……” “正是。” “那你的这条臂膀可也是天生天养?”唐翎再向宫天笑问道。 宫天笑骄道:“那是自然,我二人乃一母同胞,好处岂有大哥一人独占的道理。” 唐翎半信半疑的忽了忽眼,低声道:“如此说来,你们是天赋异禀,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喽!”说到此处,唐翎微微一顿,继而问道:“三界之外的事物,少侠可否瞧得清楚?” 宫天白怔怔道:“这……” “家师曾与唐翎提过,人世间自有鬼眼一说,目力卓越绝非凡辈可比,三界之外亦能透彻。此等人物只在几十年前出过一位,那人是一位风水先生,占卜得一手好卦,又能看穿冥世,故而人称鬼秀才。” “何为冥世?”宫天笑问道。 “冥世一说少有人知,唐翎也只是从家师的口中听来只字片语,说是通往冥世的道路开在四面八方,只是凡人瞧不见端倪罢了。就算误打误撞走了进去,也只是深受其扰却也无法斟酌!” 说到此时,三人皆有一些沉默,一声鸡鸣打破了宁静。 唐翎道:“今夜亏得二位少侠相助,唐翎谢过了。”说完,一抱拳,闪身就要离去。 宫天白道:“姑娘可要去找西风观的晦气?” 唐翎背身道:“小肆里的食客都有耳闻。” “那干道士难道就不会遁形之术?” “遁形之术并非什么深法,有些道行的术士皆有此功。” “这样一来,姑娘又是凭得什么取胜?” “闻风而动。” “姑娘倘若不嫌,宫天白愿与姑娘一同前往,也可作壁上观……” 唐翎拧回身子,目光在宫天白的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难道你就不怕因此送了性命?” “仙欺吾辈无才,吾辈又岂能不忿不争?纵有一口凡气,也绝不能压在心间,此乃不吐不快啊!” 宫天笑铮铮道:“我这条臂膀却也不能白长,就算打上一拳,起码也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仙人道长痛上一阵!” 唐翎闻言,心中感慨万千,她自拜师学艺再到行走江湖,从来就没有想到在这个世上会有志同道合之人。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没有半点武功功底的少年竟会不顾性命之忧,与陌路者同走险恶且有破釜沉舟之念! “哎哟,我说金雀鸟啊,你愣个什么劲啊,行就行,不行我们哥俩就自己寻路而往,真是不脆快!”宫天笑抱怨道。 迟了一阵,唐翎道:“你兄弟二人且回客房休息,晚些时候,唐翎再来讨饶。”说完,唐翎挽起了疲惫的身躯,在灰白色的巷子中落寞前行。 回往客栈,兄弟二人睡意全无,不一会,街口上就传来了清亮的叫卖声。 耳音噪杂,辗转反侧的宫天笑干脆坐起身来,道:“大哥,那只金雀鸟武功了得,若能请此人助我断江一战,岂不事半功倍,凭添了几分准头嘞?” 宫天白双手作枕望向空梁,目有所思道:“唉,当务之急乃是如何相助唐翎左右,一旦打赢了西风观一役,断江一战,想必她自会投桃报李。” “嘿嘿,原来大哥早已敲起了如意算盘,怪不得昨夜异常豪迈嘞!” “凡人心思,无不是为自己的利害着想,唯独这女子不同,作得尽是一些天下人不敢违或者不愿违的义举。当世之下,倘若多上几位这等胆识的人物,人世间又岂会是满目苍夷,那干所谓成仙得道者又岂敢如此横行霸道呢……” 昏昏然然间,街市中的叫卖声业已慵懒,日照中空,饥肠辘辘的宫氏兄弟,肚皮早已发紧,饿音馋馋。 吱呀一声门动,一席黄衣峭立中央,宫天笑闻音弹起,高声叫道:“我说金雀鸟啊,你可是让我兄弟二人等得好是辛苦嘞。” 唐翎冷声道:“西风观可是一个杀人的场子,二位少侠当真不惧?” 宫天笑愤愤地走到了唐翎近前,一瞪眼,朗声道:“我宫天笑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不知晓怕字何写,唐姑娘又何必多此一问嘞?” 唐翎并未答话,而是避开了宫天笑的眼神,将目光落在了宫天白的身上。 四目一对,宫天白目光毅然,道:“唐姑娘放心,我宫天白心意已决就绝无反悔之意,此番前往西风观,必当与姑娘齐头并进,同生共死!” 唐翎闻言,双眸中流光闪烁,心起涟漪,委实不忍心这兄弟二人与自己一同涉险。 眼见唐翎无声,宫天笑急急道:“喂喂,我说金雀鸟啊,且别发呆了,咱能不能寻上一家小肆,先把肚皮喂饱再论嘞?” 唐翎一回神,眼前宫天笑的样子实在令人忍俊不禁:“那就走吧,聚仙楼,我来做东。” 聚仙楼乃是烟雨镇内上佳的饭庄,银袋里没有一点分量确是不敢踏入,此时档口,大堂里真是客似云来,酒音阵阵。 几人刚刚落座,跑堂的小二便如蜂撵一般地追来,挥肩布擦拭了几下桌椅,一探头,利落道:“几位客官,不知想要吃些什么?” 宫天笑偷眼瞧了瞧大哥,再转目看向唐翎,唐翎说道:“开一席本店最好的酒菜。” “好嘞,几位客官稍后,好酒好菜马上伺候。”小二闻言一喜,一边吆喝着,一溜烟地跑向了后堂。 唐翎喝了一口茶水,道:“烟雨镇隶属蜀山境内,来此地者,无不是一些求仙访道之士,料想二位少侠,亦是如此吧?” 宫天白淡然一笑:“小可并无慧根道缘,此来蜀山不为求仙亦不是访道。” “哦!那又是为何?” “为求生计!” “求生计?” “正是。” “竟是何人夺取了你们的生计?欲往蜀山而求呢?”
“我兄弟二人是断江寨人氏,寨中乡民皆为渔户,行舟撒网获取池府之物乃是江民唯一的生计。前些时日,江水被人霸去,说是禁江千日不可作为。后经打探,故才知晓原来是一位唤作孙九子的道士盘踞江中,耕江牧渔必会遭其所害。又听人说,蜀山之巅有一莲池,池中有一尾金鱼,若能求得金鱼身上的一片鳞甲,由此庇护,那些所谓的仙道之士就会法术尽失与常人无异,我等凡辈才可与其争锋,夺回生计!” 唐翎自咦道:“孙九子……” 宫天白道:“正是孙九子,此人修得一身精炼的水术,人称黑水老叟!” “黑水老叟?” 说话间,穿堂的小二带来一阵香风,满脸堆笑地将一桌冷拼热炒排列得错落有致,仅看花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再将一坛汾酒拆去泥封,一股醉人心脾的陈年香气丝丝入鼻。 几人一番礼让,便开始吃喝了起来,宫天笑自打出门以来,何曾吃过一餐饱食,如此珍馐美味摆在眼前自然稳不住阵脚。只见一双筷子左右纷飞,吃起东西犹如风卷残云,一口继而一口,好似有人抢食一般紧凑。宫天白见其吃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在唐翎并不介意,亦然细嚼慢咽地品着每一道菜的味道。 吃喝一时,宫天白问道:“唐姑娘,但不知西风观座落何处?道观里面又是一些何等人物呢?” 唐翎道:“西风观座落在烟雨镇南郊的七绝谷底,观主唤作伍修松,江湖人称西风真人。伍修松占据烟雨镇已有数载,飞扬跋扈,欺男霸女正是这恶道的行径。百姓提及此人无不是胆战心惊,诚惶诚恐。” 宫天白愤愤道:“佛前灯下都是善念为本,慈悲为怀,暗地里的勾当却是龌龊至极。如今的世道乃是仙道横行,又有哪一门的法术是为凡人而修呢?” 唐翎恨道:“伍修松还有一位师弟,唤作西卜真人。此人通识挂术,擅长画符施咒,降下灾祸再假意破解,就是他来诈取财银的伎俩。被他盯上的家户,若是没有足够的金银消灾,不染疾,便生祸,必将家门不幸!” 宫天笑一擦油嘴,随道:“此人更是该杀,四处降灾降疾又与瘟神何异?留不得,留不得……” 唐翎继道:“余下的,尽是一些为虎作伥的小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其间善类寥寥……” 饱餐战饭,三人分道而去,再聚之时,已是子时光景。走出西街,披着山涧夜色,疾走了大半个时辰,三人便站在了七绝谷顶。星空下,一条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依稀可见,幽谷虽深,前人踩出的道路却不难进,几十丈的深浅也不过耗费了一炷香的功夫。下到谷底,眼前豁然开阔,回首端瞧来路,三人就像被一只大碗扣住,璀璨的夜空纵然辽阔无边,此时看来,却如同坐井观天一般狭窄,星斗亦是寥寥可数。眼观山貌,一株株苍天大树直灌云间,山风如同画笔,时不时的修改着树影婆裟。耳闻谷音,隐处的夜鸟你呼我应,啼鸣声声不落。秋虫嚓嚓,伴随着一路的水色叮咚,路有高低,却不知这条溪水从何处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