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双龙瀑布
“龙潭水,碧幽幽,晨曦含下射阳影,夜来浮上皎月眉……” 翌日清晨,一阵嘹亮的山歌吵醒了睡梦中的百灵,翠色朦胧间,一声声“欢歌笑语”划破水皮,一叶扁舟在龙潭上荡荡悠悠…… 一叶孤筏,一行水歌,一对船桨,一路波澜。一汪清澈透底的幽潭上,一只小舟轻盈荡漾,上面承载着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祖孙二人。 老者年近古稀,鹤发童颜,身穿一件青布长袍,身形挺拔,屹立船头。小风一送,须髯飘飘,两道寿眉弯长,一双朗目眺望远方。嘴角含笑,时不时地捋一捋胡须,神仙一般逍遥。 摇桨的女孩唱着山歌,十三四岁的俊俏模样。短角绿裤,宽松花衬,绑着一对麻花辫子,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波清水澈,瞳影中透着一股机灵。 “爷爷啊,三个月方可采摘上这么一点儿,这块矶石上的“龙涎苔”长得真是好慢啊!”女孩摇着桨,抱怨道。 老者淡淡笑道:“呵呵,天物不可奢求,人心戒浮戒躁,无念……” “无念顺求得万福,欲涨三寸折长生嘛。爷爷啊,这几句话,飞儿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早已经倒背如流了。” 老者捋着胡须道:“年久长理需耳中传、心间记!飞儿啊,采龙涎苔时切要余留,方可有备无患啊。” 女孩俏皮道:“爷爷菩萨心肠,时念救人之心,但是藏龙谷罕见人迹,您又如何悬壶济世呢?呵呵呵……” 老者正言道:“无人可救乃是上天之德,倘若真到有人落难时,再无药可医,谁的性命又能等上三个月啊!” 女孩忽了忽眼:“爷爷,这龙涎苔果真如此神奇吗?” 老者仰首指向瀑布,道:“这“双龙瀑”分上下两个水眼。上首水眼为天龙水,其水色纯一不杂,微尘不染,乃是至柔至清。下首水眼为藏龙水,其水质中含有石英砂烁,水力万钧,力道无穷,则是至刚至猛!这天龙、藏龙、两道瀑水在山谷半途中交汇,故才有了双龙瀑的名号!故此,这块矶石上的龙涎苔乃是刚柔并济而生,只需服下少许则大有补体强魄之功啊!” 女孩问道:“龙涎苔既可补体强魄却为何不能多多服用呢?” 老者谨道:“正所谓,物极必反,至盈则亏啊!” 女孩道:“如此说,倘若有人可以多多消受,身体且能承受住龙涎苔的庞大暗劲,内力岂不会拔山倒海,盖世无双喽!” 老者摇了摇头,指向瀑布下方,那块被瀑水淋浇的矶石,道:龙潭中石海云云,却唯独这一块矶石,可以承受住双龙瀑水之重,试问人间,又有谁的体魄能比这方石头还要坚硬呢?”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闪过一条白影,重重的砸在了老者手指所向,那块最坚硬的矶石上! “轰”的一声惊雷震天般的巨响传入耳际,眼中水花飞溅,喷雨嘘云,带起薄薄一层五彩斑斓的水纱。水晕成圈扩散,环环相聚,翘得小舟“荷尖”鼓起,人也摇摇摆摆! 一老一少洞心骇耳地望着这从天而降的惊魂一幕,凝望间,久久不能回神…… 待眼中清晰时,摇桨的女孩“啊”一声猛然转首,双手紧紧遮住了眼睛。 老者皱着眉头凝望眼前,沉思了片刻,背身道:“飞儿,起舟。” 女孩羞涩道:“此人衣不蔽体,真是羞死人了!” 老者厉声道:“且背身摇桨,不可拖延!” 女孩转过身子,背身站在了舟尾,若有所思地望着水波倒流,木讷的摇着船桨。待小舟快要划至瀑布中心时,老者硬声道:“落桨,稳舟。” 女孩闻音,急忙将小舟稳住。老者弓身从舟空里提起一个包袱,拿出了一件灰色的皮囊,极快的往着身上套去。 老者用皮囊将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给眼睛留出了一丝缝隙,而后跳入水中,往着瀑水中央游去…… 女孩虽然心乱如麻却也不敢回首观望,只能静静地等候着身后回音…… 时候不大,小舟猛然倾斜,随有一人滚入舟仓。而后,老者飞身跃上舟头,脱去了一身溜光水滑的皮囊。再将自己的长袍给那个赤身露体的男子盖上,这才道:“好了,飞儿。” 女孩背身问道:“他、还活着吗?” 老者不确定道:“我已经给他服下了续命的丹粒,即便是一具死尸,能在双龙瀑下留下一副完整的人形者,天下间也绝无其二啊!” 小舟驶出水头,再往南方走去大约半个时辰,几间围拢的简易石屋便是这祖孙二人的家舍。 一路上,老者背着死沉沉的宫天笑,只感觉后脊上炙热难耐!回到居所时,本来湿透的衣服,已然大干了! 一口大瓮前,老者仔细端量着这个rou身比矶石还要坚硬的“奇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道:“凭着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倘若没有那张犀牛老皮裹身,顷刻间就会被双龙瀑水冲碎rou身!而眼前这位从天而降,被瀑水淋浇了半晌的少年,却为何体肤完整,不见一点外伤呢?真是令人费解难猜啊……” 正想着,水瓮里的宫天笑又剧烈的抽搐了起来。但见他脸色紫红,嘴唇干裂,额头上渗出了蚕豆大小的汗粒。 老者猛一回神,但见瓮中的清水已近干竭,急忙再次将水瓮蓄满,水深漫过了宫天笑的脖子。 “爷爷,瓮中的水都已经干了几次,他却为何还不醒呢?”女孩远远的看着,忧心道。 老者叹道:“唉,此人怕会凶多吉少啊!” 女孩道:“爷爷的医术举世无双,难道会治不好他?” 老者无奈道:“内火生煎,外水难灭,此举也只是延缓之计啊!” 女孩提醒道:“逸龙爷爷武功盖世,何不请他前来一看呢?” 老者闻言一怔,急声道:“飞儿你速速赶往莲池,去将逸龙神君请来!” 女孩颔首道:“孙女遵命!”话音一出,女孩闪步就往东方奔去,身影如风如电,霎那间就不知所向…… 而这时,落身在蜀山莲池的几人,已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灼不安。 那时,宫天白一行人避西遁北走下山道,一路来到了谷底。在瀑布的下方又是一番苦苦寻觅,依旧不见宫天笑的身影。无奈猜想,宫天笑或许先人一步,已经前往莲池等候。几人又从谷底往东而行,一路颠簸,终于在天光将亮之时寻找到了莲池,与逸龙神君二次相聚。
蜀山莲池,众人焦乱…… 裴东朗悔恨当初,自己留下了路引,这才酿成了“苦果”,悔道:“那个那个,那个宫天笑岂能从双龙瀑上一跃而下啊!你们、你们、唉……你们为何就不能加以阻拦呢?” 唐翎道:“逸龙前辈,那时我等并不知晓遁北乃通的道理,故此,宫天笑才会跃入瀑布,欲要寻路。” 宫天白忧道:“逸龙前辈,我二弟他通晓水性……” 裴东朗暴躁道:“不必问了,宫天笑定是魂荡西天,往那世去了。哎哟,我、我真是作孽啊!” 陆小仙伤情道:“老前辈,宫天笑既然通水性,也许、也许不会有事吧。” 裘笑一瞪眼,恶声道:“无论如何,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如现在就赶往“双龙瀑”下,再次寻找!”说着,裘笑提起衣袖愤然在裴东朗的身前一甩,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裴东朗心火中烧,硬声道:“你们还想见人见尸,纵身于双龙瀑中,凭谁又能留下来半片尸身啊!” 宫天白仰望天际,欲让泪水逆流,惆怅了一阵,悲声道:“前辈啊,无论我二弟是生是死?是否能够存留下一具尸骨?人、总归要寻,还请您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吧!” 裴东朗走到宫天白的近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自责道:“唉,事已至此,我裴东朗绝不推脱其咎,待往龙潭一探究竟之后,任随你们计较便是!” 宫天白暂收忧思,稳声道:“逸龙前辈您误会了,此事追根朔源实属我二弟生性鲁莽所致,小可并无有任何的埋怨。” 裴东朗默默点头,忧望东方祈道:“上苍赐福,但求予宫天笑留下一口气在,若如此,凭着那“谷青仙人”的妙手回春,兴许可以逢凶化吉啊!” 说完,裴东朗回转身形,道:“走吧,不管怎样,人、总归要寻!”说完,裴东朗迈开大步,从裘笑的身前擦肩而过…… 辰时西去,步步忐忑,日光伴着人影节节升高,稳步在龙潭时,天色已近正午时分。 裴东朗一指眼前,道:“这条瀑布唤作双龙瀑,由天龙、藏龙、两道水眼相聚而汇。单说这上方的天龙水也就罢了,唯有这下方藏龙之水却是水力狂莽,犀利无比啊!” 说完,裴东朗再指向眼前的水潭,继道:“你们看,这龙潭的四周,水色清澈见底且只有一人高低。而唯独这双龙瀑的下落正中处,却是幽暗紫蓝,深不可测啊!” 陆小仙不解道:“这又是为何呢?” 裴东朗道:“只因这藏龙水中内含石英砂烁,倾泻百丈间便具有了穿墙透壁的力道,沉重的瀑水在龙潭下砸出了地坑,因而瀑布正下方的水色才幽暗紫蓝,其深无比啊!” 裘笑闻言,双腿立时发软,悲腔道:“完了完了,这条双龙瀑水既能砸出幽深的地坑,那我的恩人、宫天笑又焉有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