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忽忽三日
徐维宗一觉醒来,还不等于陈瑞瑜多聊几句,听到已经拿到不少商铺的管事,尤其是听说其中一人身上,便带着相似的钱袋,便什么也顾不得,立即前去审问案犯,甚至面对出出进进几十人都归属陈瑞瑜调遣的“异象”,也没心思多管。 一夜之间,白水铺子的人已都知道来锦衣卫,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脚夫,也知道了这回来的不是什么衙役、民壮,而是令人生畏的锦衣卫,那可是皇帝的亲军卫啊,人心惶惶是必然的,尤其是这白水铺子一向没有官府管辖,来的人多少都是冲着这一点的。可此时,便不一样了。 趁夜逃出白水铺子的,便有五十八人,无一例外,全都被骑马的精锐壮汉拿住,另还在野地里留下近二十具无名无姓的尸体。论逃跑的本事,白水铺子里怕还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些壮汉。 也幸好这白水铺子里绳索极多,这些人全都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拴马的桩子上,长长的串成一串儿,在白水铺子众多人眼皮子底下展示着锦衣卫的威风。 如何鉴别这些人,却是件麻烦事。 趁夜而逃,必然心中有鬼,但哪一个是通敌的jian细,却没有什么好法子甄别。瞧那几十人的模样,彪悍的有,骨瘦如柴的不乏,甚至还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两个浑身哆嗦、眼都不敢睁的女人。 逃亡者,有凶恶之辈,自然也有可怜之人。 陈瑞瑜下令挑出逃跑时持刀抵抗过的六人,就在这几十人的面前询问,一句不答,便当即拖下去斩首,将血淋淋、张着嘴的头颅就丢在这些人的面前。连着杀光五人,最后一人便主动交待得一清二楚。这些人便都在颤抖中明白了,一会儿问话时,不仅要答得快,还要主动说明逃跑的理由。 接下来,陈瑞瑜却命将人分开来审问。由秦振武、杨一志选出来的几十人,虽并非擅长这件事,但做一回粗选,还是可以的。很快,那些桀骜的、胆怯的、能一口直说所述缘由的人便被晾在一边,剩下十几人都是神色诡秘、令人生疑之人。 随后,这些人便开始经受一种从未有过的审问过程。 在陈瑞瑜的授意下,几十个识字的审问者,开始一遍遍的询问,或是新问题,或是不断的重复已问过的,由早到晚,无休无止。 秦振武、杨一志、赵天宝自然好奇,但瞧得久了,也便悟出,这除了说实话,很难在这种情形下不答错的。 尽管漫长,最终仍然筛选出五人。陈瑞瑜到此时却只令严加看守,不再讯问。这几人,自然是留给锦衣卫潘百户来追根问底了。 徐维宗那边,似乎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看其面色,显然没有得到太多的东西,在抽空与陈瑞瑜交谈了一个时辰,便又去审问那些大小管事。 多少了解了即将到来的潘承林潘百户的心思,陈瑞瑜心里多了几分把握,自己所想的还未与徐维宗提过,但显然徐维宗的作用有限,就是提,也未必有所帮助,而潘百户可就不同了,尤其是知道魏忠贤曾刻意关照过之后,陈瑞瑜更是定下心思往前走。 =============================分隔线============ 五家商铺里囤积的商货,说堆积如山有些夸张,但一张张清单摆在陈瑞瑜面前,却是实打实的心安。 银钱并不多,八千多两的现银,且都是零散碎银,按店铺小伙计的说法,这是要等到融成银锭之后再运回主人家,这也亏得此时运输不便。当然,平均每户一千多两银子放在铺子里,也不算有何不妥,生意做得不小,自然也需现银周转。 但近万石的米粮、豆料,数千匹上好的绸缎、布匹,还有不少皮货、瓷器以及药材,可就价值不菲了。另还查获马匹有数百匹,且不乏马料。 陈瑞瑜并非询问徐维宗到底审出这些店铺的主人没有,这还要等到潘百户来了之后才有用处,眼下这些米粮、豆料,可以让陈瑞瑜好生打整这三百多号彪悍的兵们。 这三百多人的伙食,由客栈胡老二领了差事,每日三顿白米酒rou,就连客栈的小厮也觉得羡慕,当然,成衣铺子的老板也忙着赶着缝制做工不怎讲究的成套衣裳。 汤池子那边,日日爆满,几乎让陈瑞瑜给包了。那些不当值的小队,轮流去享受了回“闲暇”之夜,且还不需自己付银子。这怕是做梦也不曾想过的,有了第一队之后,所有的兵们都愈发守规矩,就连拨给徐维宗的十几个人,也是令处即行,从不考虑那徐维宗是不是正经儿能管着他们的。 待所有的兵都在汤池子里泡过一轮之后,“月饷”便发下来了,每人三两,丝毫不差。小头目们五两,秦振武、杨一志、赵天宝也各领到一百两银子。 事实上,再没有什么比真金白银更有说服力的,此时就算还有几丝疑虑的人,也再不会有其它心思存在。 不过三日的功夫,三百多人个个都是挺胸昂头,再无一丝潦倒的痕迹,且愈发展现出久在军伍的纪律,这一点尤为陈瑞瑜所看重。 这是一群久经训练、且有所求的兵。 三天并不是很长,白水铺子里的人最初那股惊慌心思却已弱了不少,毕竟锦衣卫只对那五家用了手段,尽管开店铺做生意的没了往日的心境,却因连着扣下十几队商队反而更热闹了些,至少那些客栈都添了不少人气。不过,扣下的商队中,属于那五家商号的,却只有三队,算是添了些战利品,却没有现银,都是些寻常物事。
白水铺子的地理位置,陈瑞瑜也在这三日里详细询问过,那些店铺的小伙计是问一答十,恨不得将所知道全都说个干净,可惜管事们知道的事儿,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这白水铺子的存在,却正是因岔开了官道,不仅躲过了官府的注意,且饶过了由山海关直至宣府、山西的各道关卡,仅是税金,便能少缴不少。虽说不是大道坦途,但按里程算来,却是蓟镇、山海关至宣府、山西之间路程最短的一条路,仅节约下的时辰,便足以引来众多商队。 按说这条道朝廷并非不知,但却没有任何经营之举。大明朝各条官道,均是由京城、各府、县治所相连而成,怕是还没有一条仅因商货而刻意修筑的道路。 得知这一消息,陈瑞瑜不免想到,这条路上怕还有类似白水铺子这样的小镇。想想三日来便扣下十几队驮队,这密度远高于自己与徐维宗初来那日所看到的,这还真是一条财路。 既然处于这样一条财路上,陈瑞瑜计划中的“查封”,便又多了一些内容...... 但筹划得再多,最终还得看与潘百户交涉的结果,但那位潘承林潘百户,却依旧是姗姗来迟。 陈瑞瑜每日里带着铁锤、铁杵二人往各处巡查一遍,便独自在屋内饮茶沉思,试图设想日后所能经历的每一种可能..... 直至深夜仰望夜空,他才猛然记起,自己几乎已忘了通州,忘了通州自己的新宅子。 不过,这似乎是仅有的一次想起通州。 陈瑞瑜下意识的察觉到,辽东那梦境之中的镇远堡,要远远比通州更吸引自己,那个谜团,那口未知的深井里所隐藏的东西,才是自己目前所作一切的根源。 显然,陈瑞瑜从未将通州视为自己的家,视为能够让自己停留的地方,相反,这白水铺子里有所小成却面临更大、更多的可能的情形,却是自己乐于看到的。 这便是过眼云烟这着实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心境。无疑,这又来自于曾经的“传授”,但陈瑞瑜不能确定,是梦境之中的长辈传下的。 那么何处才是停驻之处? 至少这一夜,陈瑞瑜是带着这个念头渐入梦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