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悬丝诊脉作天医
朝阳爬上宫墙,在虹莲的劝说下皇帝还是去上早朝了。偌大的凤栖殿偏房只有几个陌生的丫鬟在打理,虹莲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流霞帐头发呆。自从主灵契约消失后,她的灵力一天不如一天,照这样下去不消数月又将重新沉睡。 “唉,不知道泪儿meimei怎样,还有那傻弟弟……”突然想到昨晚的情景,她不禁撇撇嘴:“他真的一蹶不振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待在这红墙里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什么事让meimei如此烦恼啊?”端庄的声音传来,随来的还有齐声的请安。虹莲望向门外,原来是皇后娘娘提着一个精致木盒走了进来。她挣扎着想坐起,皇后立马止住了她:“meimei别动,你现在重伤在即,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如何向陛下交代啊!” 皇后凤冠金簪,端看下也是一代佳人,只是完美弧度的笑容反倒让人心生些许做作之意。虹莲也端起同样完美的笑容,但比她更美艳几分:“我只是小伤而已,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 皇后黛眉微皱,眼前的虹莲即使卧伤在床也是艳绝天下,难怪能勾得陛下如痴如醉。偏偏她又软硬不吃,自己屡次找些理由刁难却每每无果,实在让人生恨!不过现在却是大好时机……想到这又绽开了笑,打开盒盖,一碗清粥香飘沁鼻。 “meimei救驾而伤岂是小事?这不,本宫一听到meimei醒了就急忙赶过来。又想到meimei初愈定觉口苦,这才叫御膳房做了碗莲子桂花粥。”说着亲自端起青花碗,舀了一勺子递到她嘴边:“meimei可别嫌弃呀。” 虹莲定定看着含笑的她,这皇后整顿后宫素来雷霆手段,今天会这么好心?看她没反应,皇后自责一声,向勺子吹了吹气,还伸舌头试了试温度再递过来:“看我,都担心得忘记新粥高温了。” 到这地步也不好拒绝了,再说自己是剑灵,有何迷毒能侵体?虹莲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喝了一口。入口香甜透顶,并无不妥。于是皇后一口一口地喂,不消半晌就喝完一碗粥了。又闲聊了些话,虹莲却觉得眼困了。 “看meimei是又倦了,想是尚未痊愈身体困乏。那本宫就不打扰了,meimei好生休息,不必送了。”目送她离去,虹莲却是真的眼皮沉重,心念一句“看来真的是伤势未好”就闭上了双眸。 君启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通缉血梅堂,扬言要整顿江湖势力剿灭魔教。无论是谁,只要能摘得一颗血梅堂杀手的头颅,都赏金万两,入封国士!这道旨意一出,不消两天整个汉明国都沸腾了,无数自诩的高手寻找血梅堂杀手的踪迹,又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早朝了了结束,皇帝赶回凤栖殿却见剑灵睡得香甜,向丫鬟吩咐几句他就离开了。一天无事,傍晚再去看望时还见她沉睡,皇帝皱皱眉头:“爱妃睡了一整天?” 大丫鬟赶紧回道:“禀陛下,上午皇后娘娘来过后贵妃娘娘就昏睡到了现在,奴婢们唤也唤不醒。” “语凤?”皇帝喃喃,“她会突然对虹莲温柔?”叫了叫她果然叫不醒,君启天摇摇头又走了。 第二天早晨再来看,她还是睡得香甜,唤也唤不醒。皇帝开始觉得事有蹊跷,叫来太医检查却说并无大碍,只是她体质非凡,要多睡些时日罢了。这一睡就是五天五夜,到后来皇帝来凤栖殿时,丫鬟们都是跪着抽泣的。 看着并无异象却醒不来的爱妃,君启天是龙威暗怒,愁云压盖。连姬护法、魏统领都看不出原因,他真的是狂躁无奈了!今天更是取消了早朝,直接待在凤栖殿了。 这下子流言四起了,说皇帝因担心贵妃伤势而龙体大损,更有人说其实那晚血梅堂已经杀死了贵妃,还有人说皇帝也早已重伤,到今天终于撑不住了!各色各样的说法风起,惹得人心惶惶。但君启天无心去管这些了,他心里竟从未有过的惊慌,害怕她真的一觉再也不醒来。 他知道,他是真的爱了! 休朝第五天,今天虹莲已经沉睡十天了。君启天还在守着她,此时却听到了禀告:“启禀陛下……” “朕说了谁都不见!”皇帝怒吼,他这几天快被上谏的大臣们烦透了。公公咳嗽两句:“这次是言侯爷觐见,说是能解陛下之忧。”君启天一愣,看公公点头肯定,他才整理衣裳走出了偏房。来到修缮好的凤栖殿正厅,却见一袭便服的言侯爷和一个身着武衣的中年人。 “子羲老弟,好久不见了。”君启天危坐高堂,挤出一丝笑。 言侯爷作揖,淡淡道:“看皇帝老哥这几日憔悴许多,可不要因人太过伤心啊!”君启天皱皱眉,他知道他话里有话,只是两人多年没有私交,眼下情况他也懒得计较。 “如果你也和其他老头一样喋喋不休,恕朕摆皇帝架子了!” 言侯含笑:“臣当然了解陛下,所以才来替陛下解忧的。”说着看向箫剑。此刻的箫剑自然踏出一步作揖,声如洪钟:“天眼神算——姬三目,见过陛下。” “神算?”君启天打量着他,“先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姬三目笑笑:“贵妃娘娘已沉睡十日,陛下无心国事,这于我汉明社稷可大大不利啊!”君启天微愣,虹莲受伤的事可是他严禁传播的,莫不是言侯打听到的? “陛下是不是在想这消息是言侯爷泄露给草民的?”皇帝一惊,看姬三目的眼神变了。姬三目负手踱步:“草民不才,曾受教于前代鬼算子足下,但学艺不精早早辍学了。只是对卜学异事也自诩甚高,想来贵妃娘娘可不是凡人吧。” 君启天大惊,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危险的意味,摆摆手让左右都退下。箫剑却是毫不害臊,继续忽悠:“我早已料到巧元夜的劫难,这才赶到言侯府自荐,顺便灭了把火。当时您也在场的,吴大人。” 皇帝一愣,他身边一道黑影现出,吴健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竟能发现我的踪迹?” 姬三目摊摊手:“何不让我看看娘娘的病情?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陛下就治我个欺君之罪也不迟。” 皇帝盯着他:“先生为何而来?” “我只对奇闻异事感兴趣,若能见见千古剑灵,再大的罪也值得啊!”君启天是骇然了,看他兴奋的样子更相信了几分,也忌惮多几分。但他不知道,眼前的大忽悠可是贵妃娘娘的剑主嘞! “先生请!” 玉鸾床,金纱帐,姬三目悬着一条蚕丝为贵妃诊脉,不断惊叹:“气若游龙,绵如麦浪,不愧是剑灵!”皇帝却是不耐烦:“先生可探出一二?”姬三目摇摇头,放下蚕丝一揖:“草民斗胆看下被刺的伤口!我怀疑娘娘被下了诅咒!” 皇帝一听就欲发火:“诅咒?天下有什么诅咒能伤到剑灵!” “有,古老的剑咒。”看他笃定的模样,君启天吞口气,轻轻扒开了虹莲左肩的衣服。凝脂般的香肩与她完美的脸庞相得益彰,不过姬三目没有斜看一眼,而是探指按上肩头,一团血色火焰猛然爆发!已愈合的伤口瞬间现出浅疤,火焰在其旁边围成梅花的模样,蒸腾消散。 几人都看得惊奇,姬三目脸色沉重:“嗜灵蛊,当今还懂得这古老咒术的恐怕只有魂殇门了!” “魔教竟合谋造反?!”皇帝大怒,但很快问道:“那爱妃可否醒来?” “娘娘醒不来却不是这诅咒所至,而是被下了名为‘催梦玲’的药。”说着捏住一道符咒在她鼻前,火焰凭空而起燃烧飘香,过了半息虹莲竟幽幽醒来了!众人瞪大眼,君启天更是不顾仪态地冲上来抓住她的手,激动不已:“爱妃,你总算醒了!” 半息后,君启天总算平静了,随即又担心道:“那姬先生能否解开这嗜灵蛊?只要先生吩咐,朕无不应允!”虹莲狐疑地盯着姬三目,他赶紧移开目光,故作为难道:“此咒本已失传,世间再无解法。为今之计只能我开天眼,一窥娘娘未来,只是……” “只是窥天机,遭天谴,先生开次天眼怕是要折寿十年吧。”虹莲淡淡接道。姬三目莫名脸一红,拍拍胸膛道:“娘娘千古剑灵,我就算丢掉这三只眼也在所不惜!还请陛下退居殿外,开天眼期间不得有一丝干扰。” 看虹莲点点头,皇帝与其他人都退下。 “还有诸位影武卫大人,也请暂退!”空荡的房间在传来陛下的命令后,几道黑烟消散。姬三目背对着虹莲也不说话,沉默了半晌。 “咳嗯!”他突然浑身战栗,赶紧掏出手巾捂住嘴巴,压抑着咳嗽。虹莲目光一震:“先生没事吧?”他还是止不住地咳嗽,竟战栗地跪了下来,蜷缩的身躯如冷雨中的老人。虹莲连忙掀开被子,跑到他身后轻拍后背。他终于止住了咳嗽,毫无痕迹地将手巾塞回怀里。 他站起来干哑地笑笑:“劳烦娘娘担心了。” 虹莲定定看着他,突然狠狠给了他一个爆栗!箫剑忍痛一声:“娘娘你……” “什么娘娘!”虹莲狠狠拽住他胸膛:“你小子胆真大,竟敢骗到皇帝面前!就你那小伎俩,差点连jiejie都骗过了。”看她已识破,箫剑无奈地摊摊手:“jiejie你这一敲,我这天眼可真开了。” 看他红通通的额头,虹莲不禁气乐了。转念又觉生气,板起脸坐回玉床:“你不是去卖剑了吗?还来这作甚!” “额……”箫剑挠挠头,“我那是演戏给影武卫看的,聪明如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虹莲一愣,俏脸竟微微羞红。箫剑张大嘴巴:“不是吧,你当真没看出来!”说着不禁偷笑起来,她更窘了。这世上,无论是多么聪明的女人,在有些时候都会只相信眼睛的! “哼!”她娇哼一声,“jiejie我活了几万年岂会看不出?不过我当这贵妃上瘾了,当今皇帝还守了我十天十夜,你为我做了什么?” 箫剑收起笑:“我让你好好睡了十天十夜。” 虹莲小惊,随即恍然:“我就说皇后怎会如此好心!” 扑通,箫剑竟重重跪了下来!“虹莲,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看他面目全非的面庞,虹莲深深一叹。突然看到一角嫣红露出,她快速拉起他怀里的手巾,竟全是鲜血!虹莲嗔道:“这是怎么回事?”
箫剑将经历简述一遍,从神启降临到噬魂秘术,虹莲听完满脸沉重。嗜灵蛊纯粹是箫剑瞎编的,倒是催梦玲给她补充了一些灵力。 “你老实告诉我,噬魂的真正危害。” “灵魂永久损伤,寿命折损……” “你!”虹莲扬起手却挥不下。看着他依旧英气如剑的眼眸,她不由地紧紧抱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麝香沁鼻,温软暖怀,箫剑却只感到由衷的心安。 “傻弟弟,我一直都相信着你。” …… 姬三目满脸苍白地走出殿外,皇帝与侯爷迎上来。 姬三目道:“娘娘并无剑主提供灵力,加上嗜魂蛊的吞噬,恐怕不到一个月就会沉寂……”君启天也脸色沉重:“那朕……”姬三目摆摆手:“陛下的修为并不足够,若强行与娘娘缔结主灵契约,怕是龙体夭折!况且陛下也不会允许娘娘成为他人之灵吧。”君启天目光闪烁,点点头。 姬三目突然一晕要倒下,言侯急忙扶住他。他嘴唇苍白,颤颤道:“陛下莫慌,天眼看到了生机。大约十天之后,圣裁大会!” “圣裁大会?!” “圣裁宫拿到了神启天灯,陛下觉得天下人会允许他们独占吗?”君启天点头,姬三目深深道:“陛下还应点化身边人,毕竟催梦玲可不会自己跑到娘娘嘴里啊……”道别一声,言侯爷就扶着他离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君启天摆摆手:“此人知之甚多,多加留意,最好能为朕所用。”一声深沉的应答后黑烟消散,那竟是魏统领的回应! 东宫,皇后还在哼着调儿赏花,突然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皇帝。 “皇后,你可知罪!”还没等她请安,君启天的怒吼便吓住了她,她连忙跪下:“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 “哼!”君启天脸色暗沉:“用灵药毒害贵妃,欺君罔上,这就是你身为天下之母的德行吗!”皇后身形一颤,连忙喊冤。“冤?朕万泰军奇士上万,可要朕请来对峙一番?到现在还想欺瞒朕,你这皇后是当腻了吗!” 皇后如遭霹雳,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盛怒,连废后的字眼都提了!呆愣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脸色决绝:“既是如此,臣妾也说说心里话!臣妾陪伴陛下二十年,每天兢兢业业,自端仪表。整顿后宫,安家定国,臣妾扪心自问并不辜负陛下的隆恩!可如今……”说着竟抽泣了起来。 君启天的怒气缓了下来,他刚才确实说得有些过了。 “可如今陛下终得可心人,臣妾也替陛下高兴,但臣妾前日突然得知贵妃meimei竟是剑灵!”皇后决然道:“陛下,人灵是天地的禁忌啊!所以臣妾才……” “够了!”皇帝威喝,怒气更盛:“朕就是天!幸好爱妃此次无恙,否则……”他拂袖转身,皇后颓然坐在地上,抽泣不已。看陛下远走,她哭着叫道:“陛下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而且这药是素素给的,臣妾确无害人之心啊!陛下……” 远处的皇帝突然愣了愣,不管身后的哭喊,又踏步离开了。 却说箫剑与言侯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箫剑身颤如箕,冷汗直流,不时还咳出鲜血!言侯也看得揪心:“箫小兄弟,你又何必如此自残呢!” “无妨……”箫剑深吐口气,苍白的嘴角挑挑:“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总算还有条路能走,哪怕荆棘遍布也好过原地踏步啊。”言侯叹口气,箫剑依然含着笑,尽管他的灵魂悸痛如刀。不得不说他的心境成长了许多,两位鬼算子的魂气也对他影响颇深。 “多亏了这两位不安的主,我也能一窥天机。侯爷放心吧,我会给紫娘娘和您一个交代的。”言侯深深一叹:“冤孽啊……” 砰,马车突然顿住,然后竟被掀翻!原来竟有一个壮汉撞倒了马,马车也随之翻转。壮汉双目流血,身上也伤痕累累,有些地方可见rou骨!他挣扎着站起,突然几声破空声传来,几道雄浑光芒急速逼来。 “吼!”壮汉惨烈大吼,街上的行人连忙慌逃,他的悲壮竟掀动路边的酒旗。砰,光芒瞬间把他和马车包围,五个蒙面人缓缓下落。也不多说,五人竟射出漆黑锁链,交织着天罗地网压来! “吼吼!”壮汉大吼,双手竟凝结出硕大的光爪,不断劈开绞锁。光爪暗红流金,竟透着无比古老的沧桑之意!但他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右手突然被一道锁链拉死,两个蒙面人瞬间欺身,两把短刀泛着死亡的气息! “吼……”壮汉临死前悲吼,因为刀刃已至眼前。 汹!两把刀燃起血色的火焰,刀身瞬间融化,两人急速后退。壮汉挣开右臂的铁锁,五人却看向空中身披火衣的人。箫剑负手而下,每一步踏下,身后的火焰便呼啸几分,声势浩大。 “他撞死了我的马,还没赔我可不能死。” 狂妄的话语燃起了漫天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