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夙敌与旧交(上)
创世历1029年;下界;卡萨兰西境―― 一辆华贵的四轮马车疾驰在树林里,低垂的窗帘随着车身的起伏微微晃动,透过半透明的纱质帘布,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显然车中人是名女性。 听见窗外传来的呼唤,车中人一动不动,左手捧书,右手悠然举起,翻过一页,红润性感的薄唇逸出漫不经心的回应: 骑着马靠近车窗的侍卫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道: 侍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想:传闻大商人海因鲁斯的女儿欧莉雅端庄贤淑、温柔可人,怎么实际这么古怪?语气也冷冰冰的。突然一声清鸣从头顶洒落,他吓了一大跳,险些滚下马背,连忙抬头去看,没注意一只白嫩的柔荑掀开窗帘,探出一张让窥视者惊艳的脸蛋。 侍卫转过头,窗帘却已经放下,车中人也不再开口。 没多久,前方出现一根倒塌的断木,挡住了道路。车夫只好停下马车,和侍卫一起上前将断木移开。就在这时,树丛里跳出一帮面目狰狞的大汉,手起刀落地砍杀,血花和惨叫纷纷炸开。 听到这可怕的变故,欧莉雅依旧静坐阅览,唇畔浅浅浮起一抹冷残的笑意。 少年高举手臂,让饲鹰停歇。闻言,数名跟在他身后,佣兵打扮的男子齐声欢呼:少年抚摸苍鹰的羽毛,也露出欣喜的微笑。 众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色,拿这位固执的首领没办法。本来上任团长死后,就该由他的副手继承。可是少年坚持要处决了害死老团长的犯人才坐上那个位子,强迫部下还是叫他“副团长”。 一个背着弓箭的英伟青年干咳一声,道: 少年扬手让饲鹰跳到肩上,青年皱眉道: 众人鼓噪,满脸不屑。 克劳德点点头,承认自己多虑,转向首领, 少年仰望天空,清澈的灰眸浮起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英睿。 被黑夜的羽翼覆盖的森林深处,有一小块明亮的空间。一群衣着不统一,但一看就知道决非善类的男子围着篝火高声谈笑,饮酒作乐。火光不及的角落,停着七、八辆全封闭的篷车,十来个守卫在旁边看守。 空地中央坐着一个体格最为魁梧的光头大汉,正一口rou,一口酒地吃得起劲。看到他,潜伏在灌木丛里的一人愤恨地咬牙,另一人低声劝道: 克劳德叹气,随即凝神戒备,属于弓箭手的灵敏听觉首先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其中一个特别轻盈,不是练家子就是女性。少年微微皱眉,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不一会儿,两个男子押着一个少女走进空地,后面的人贩子叫道: 光头大汉不悦地道,声音洪亮,充满威慑力。人贩子们顿时瑟缩了一下,闷头不敢说话。阿古达摆摆手: 少女依言走上前,既不慌乱也不害怕。随着亮光慢慢照到她,众人相继惊叹:两名窥视者也瞪大眼,赞赏不已。 凭心而论,少女的容姿还没达到绝色的程度,而且脸上稚气未脱,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她的五官精致文秀;肤色莹润如玉;束腰连衣裙勾勒出优美苗条的身段,长长的裙摆宛如波浪边的百合,纯白的底色衬着金线滚边,和她抱在怀里的书籍封皮一模一样;一头乌溜溜的直发垂到腰际,随风轻漾,整个人仿佛一株清净不沾世俗的莲。 圣女!这是多数人的感想。 血腥味……少年紧紧盯着那个清纯得不像人类的少女,眉间浮起困惑:她的身上,有血腥味。还不是一般的那种,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混合着冷酷与杀意的沉厚味道! 蓦地,少女抬眼,一双紫水晶似的眸子直直看向这边,与他视线相对的刹那,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完全冲去先前的柔静温和。这转变酷烈至极,使她一瞬间从圣人变成了魔鬼,气势凶狠逼人,眼光诡谲阴郁。然而,只片刻时间,她又变回那只白白净净的小绵羊,无辜得好像注定要送上祭坛的供品。但这并不是出于她本身的演技,而是与生俱来的清白长相和冷漠的表情,才给人这样的错觉。 有意思。少年翘起唇角:这家伙,不是普通的良家妇女,绝对是个狠角色。 阿古达咧嘴笑道,把少女不同寻常的冷静解释为单纯的搞不清楚状况,因为以前也有类似的猎物, 少女吐出清朗如音乐的嗓音,人贩子们又是一阵陶醉。 少年在心里咋舌:仕女?别开玩笑了,是魔女才对! 几个人贩子面露嘲讽地起哄。清纯固然惹人怜爱,但清纯同样勾起人践踏的欲望。 欧莉雅启唇,语气不愠不火,却泛起空旷的寒意, 一时间,场内一片寂静,人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这样狂妄的话语出自一个气质高贵圣洁的少女口中。 过了良久,阿古达才回过神,错愕地笑了: 欧莉雅翻过怀里的书,念出封皮上的字:众人张口结舌,哗啦啦跌碎一地眼镜。 阿古达放声大笑,余人也跟着爆笑出声,拍膝的拍膝,打滚的打滚,吹口哨的吹口哨。欧莉雅视若无睹地看着他们的狂态,神色丝毫不变。 阿古达凝视她,浮起欣赏之情: 第一次,少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眼底也闪过嗜血的寒光,只是除了少年,没人看见。人贩子们叫道: 少女寒着脸瞪视他们,再度迸出一句: 几人挽起袖子要冲上来,被阿古达喝止: 这下事情有趣了。目送少女被押走,少年玩味地挑眉。 隔着半个树林的另一片空地里,聚集着几十道身影。微弱的星光穿过叶缝,照亮一张张剽悍的面容。 众人无言地望着他们称作“副团长”,实际上敬为“团长”的少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少年有条不紊地分析,众人更加无法反驳。 少年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随即压抑住,安抚道, 余人不解地重复: 克劳德突然大喝,飞快地取下背上的长弓,被少年伸手阻拦: 从黑暗里施施然走出的正是欧莉雅,区别只是怀里没了那本书,但白衣清颜的她依旧像神殿毕业的圣洁祭司。除了少年,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初次见面的更多了一份痴迷:好个清秀的佳人! 欧莉雅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只注视少年,一字一字道:语调铿锵有力,杀气腾腾。 沉醉于美色的众人霎时回过神,悲哀地意识到一个真理:娇弱的小花,也可能是有刺的。 少年微微变色,不是因为失望,而是不满对方的口气: 克劳德心下诧异,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少年团长失去冷静,表现出符合年纪的言行,何况对方是他一向最宽容能忍的女性。 冤家聚头吗?弓箭手脑中冒出一个名词。 少女冷笑道: 少年回以冷笑,拔出背后的大剑。与此同时,少女敏捷后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跃,右手快如闪电地伸向左腰应该是剑柄的位置,然后,握了个空! 下一秒,大剑贴在她的颈侧。 少女状似懊恼地咬紧下唇,在心里咒骂:吉西安,都怪你!逼我穿这种衣服,害我连史列兰也没法佩! 对这样的结果,旁观的佣兵丝毫不意外。本来看外表,双方的实力就天差地远。不过赢一个弱质女流,也没什么好骄傲,因此都不吭声。 注意到那个小动作,少年笑了笑, 少女无言以对。少年收回剑,友好地笑道: 半晌,少女小声回答,语气比先前柔和了少许。 诺因?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克劳德一怔。 贝姆特评价。诺因深有同感地点头: 拜托!那是男人的名字吧!还是铁汉的名字!一个女孩,而且是粉嘟嘟,白嫩嫩的女孩居然喜欢那种名字,真是――真是怪!众人狂汗。 贝姆特也皱起眉头: 诺因回他困惑的眼神,困惑到无辜,无辜到让贝姆特觉得底气不足:诺因满意颌首。 团长长大了。佣兵们欣慰地互视,交换着共同的心声:正常!当然正常!美女的任何行为都是正常的!这是男人的真理! 也许是对名字的探讨拉近了距离,诺因的态度和气很多,甚至漾开浅浅的笑容。众人看得心跳加速,压根没意识到一个“少女”面带微笑地说出杀人的字眼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唯一注意到的贝姆特早就知道眼前的少女不是普通人,所以也不惊讶。 诺因抱胸沉吟。贝姆特立刻对她刮目相看,阿古达的实力不是外显的强,能够看出来,起码也得有他一半程度,也就是说,和他自己差不多。 诺因这么问并没有恶意,只是纯粹的好奇。 贝姆特笑得有点苦涩的意味, 诺因一手叉腰,眼中浮起阴冷的怒意,佣兵们对她不雅的举止侧目,暗暗惋惜。贝姆特问道: 众人齐声反问,莫名其妙。诺因若无其事地道: 众人无法置信地瞪视她,心道: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俏佳人,是哪个畜牲舍得丢弃她? 贝姆特低声道:诺因瞅着他,扑哧一笑:贝姆特眨眨眼,也笑起来。刚才的芥蒂,因为不曾彼此伤害所以懵懂的国仇家恨,都在这一笑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友谊的萌芽。 诺因环顾众人,再上下打量贝姆特,道:贝姆特莞尔: 佣兵们大吃一惊,好几人叫道:一言未毕,就被诺因身上爆发出的恐怖气势吓得张口结舌。她几乎是用吼的音量。 是是,你不是小姑娘,是少女,不,淑女行了吧。众人抹汗:唉,这个年纪的女孩。 贝姆特也有点担心。诺因却以为他小瞧自己,柳眉一竖,撩起长裙的下摆。 佣兵们差点狂喷鼻血,却见她裙下除了包着丝袜的修长双腿,还有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长剑。 顺带一提,丝袜是吉西安强迫诺因穿上的,说要装就装得百分之百像。 剑尖斜指,诺因整个人的气势炯异于先前,宛如出鞘的宝剑般锋利无匹。贝姆特不觉正色以对,右手握住大剑的剑柄。 不等他拔出,诺因已然飞身扑上,交锋的刹那,迸出尖锐的金鸣,双方各退一步,从震麻的虎口,明白了彼此的力气在伯仲之间。 比起诺因,贝姆特更惊讶,但激战中不容他思索,对方的第二击也间不容发地抵达,角度刁钻,速度快绝。贝姆特头一偏,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同时反手横劈,硬生生将他逼出大剑的攻击范围。 诺因料到他的居心,一时却无法找到空隙钻入,便在外围游走,招招狠辣,如狂风骤雨的攻势看得周围的观众眼花缭乱,震惊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少女剑法如此高明,打起来如此不留情。那双看来只适合书本和花草的小手却紧握着杀戮的武器,仿佛磐石般坚定;柔软的身体配合轻盈的步伐,给人流水似的美感,交织出的却是致命的舞步,锲而不舍地撼动沉稳如山的对手。 贝姆特守得滴水不漏,但也无暇反击。对方寒亮如星的眸子告诉他,只要一露出空隙,那把漆黑的长剑就会像闪电一样刺进他某个要害。所以两人只能咬牙比拼耐力,维持对峙的局面。 百余招过去,双方的眼里少了一味求胜的狠劲,多了份惺惺相吸。贝姆特首先拉开距离,变故却在这时横生,他的大剑吃不住对方的重击,迸裂开来,魔封剑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把他的脑袋一分为二,诺因死命拉住,稍缓剑速;慢了半拍,贝姆特上身后仰,一脚踢在他腹部,借力后跃。 被当成踏脚石的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坠落地面。 贝姆特惊悔地扑过去,余人则是惊惋,心道:完了完了,这么纤细的腰,怎么经得起团长一踢,不死也得内伤。 诺因吐出一口淤血,翻身坐起,抱着肚子大笑, 包括贝姆特在内,每个人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 小伤……小伤……小伤…… 佣兵们听得脑筋短路,双眼蒙上空白之色。贝姆特释然一笑,盘膝坐下,和诺因面对面。 他端正的脸庞写着真诚的赞赏和亲近,而且似乎比他小,还是女性。 诺因不甘地咬了咬唇: 诺因高兴地拍手,笑容天真灿烂。众人心醉神迷之余,也不禁好笑:真是个好胜的女孩。 贝姆特不服输地反驳,他从不和女生计较,然而不知为何,对这个少女,他就是不想被她比下去。 团长啊,你这样是泡不到马子的。余人为首领幼稚的表现摇头叹息,扼腕不已。 果然,诺因立刻争辩起来。怕两人越吵越上火,克劳德打圆场: 诺因一拍膝盖,贝姆特被血气冲昏头脑,不假思索地道: 这……我们杀阿古达不是为了替老团长报仇吗?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比试项目了?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诺因用大拇指比着自己,笑的得意:贝姆特好奇地问道:卧底可不是个安全的差使。 贝姆特暗暗叹息,对方的答案正是他最坏的预想。原本他的计划没有把人质的性命算在内,但是诺因一加入,势必要分出一部分兵力保护那些被人贩子关在篷车里的女孩,徒增伤亡,这是他不乐见的。不过另一方面,诺因的身手也是制胜的关键,扣除他万万不可能。 贝姆特打起两全其美的如意算盘。 诺因已经看出他的顾虑。 贝姆特不解。诺因扬了扬手上的剑,绽开自豪的笑容: 众人齐声惊呼,盯着史列兰,眼中闪现“g”的符号。 贝姆露出典型的jian商面孔,却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 诺因用力抱紧佩剑,连声道,贝姆特失望地叹了口长气: 诺因瞪了他好半晌,再瞧瞧怀里的半身,才依依不舍地道:语毕,缓缓递出魔封剑,动作郑重到近乎迟疑。 见状,佣兵们失笑: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这么小气。贝姆特却从对方脸上看到和托付生命不相上下的严肃,恍然大悟,感动地推回: 诺因一愣。余人也反应过来,浮起惭愧之色。听说魔法剑都有自我意识,和人没两样,人当然不能 -啃-——-书--网-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啃--书-小--说--网---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借来借去,更别说买卖。贝姆特凝视只剩一半的大剑,微笑道: 良久,诺因嗫嚅道,脸颊泛红。这回轮到贝姆特怔了怔,随即笑着伸出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诺因在心里澄清,却没有拒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伸手和他相握。 一旁的佣兵却在叹气:什么伙伴嘛,应该是“朋友”,男女朋友的“朋友”!下次一定要给团长灌输一点恋爱经,笨成这样! 没发觉部下的歪念,贝姆特拉回正题: 贝姆特如释重负。诺因颌首肯定。想了想,贝姆特追问: 诺因击了下掌。贝姆特双目一亮:诺因以行动回答,跳起来用剑在地上画了个大圆,然后在里面添加奇异的符号和花纹。众人呆呆看着,不明所以。蓦地,贝姆特脑中灵光一闪: 诺因漫应,忙着将偶然从吉西安的法术书里瞥来的图画好。几个佣兵大叫: 想起自己爆烂的魔控力,诺因否认,最后一笔完成后,解释道,贝姆特心领神会:诺因意外地注视他: 佣兵们不甘寂寞地插口, 诺因还剑入鞘,露出战意高昂的神情,对贝姆特道:贝姆特点头,眼睛却盯着地上的法阵,沉吟道:还没说完,余人相继摇头,激烈抗议:贝姆特不悦地叱喝: 诺因搭着他的肩,豪气地道, 真…真狂妄。佣兵们很是不爽,但也没有叫嚣,果然美女就是吃香。 贝姆特无奈地叹气,转向队伍里最可靠的人,弓箭手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表示收到。 诺因打了个哈欠,挥挥手, 贝姆特踏前一步。 哦哦,团长,终于机灵点了!对,就是这样,上吧!摘取那甜美的果实!佣兵们偷偷为首领鼓劲,却不知贝姆特只是为了再调查一遍营地周围的地形才送行。 幽暗的树林里,诺因边走边挥动借来的长剑,以便尽快上手,突然想起一件事: 贝姆特笑道。 诺因暗暗记下,打算今后也对自己的军队实行相似的制度。 贝姆特错愕了一瞬就会意,忍俊不禁,诺因撇撇嘴: 贝姆特欲言又止。天色暗,诺因没有看见他的变化,道: 诺因重重点头,脸色一沉:贝姆特笑着鼓励:诺因自信一笑: 贝姆特顿了顿,用一种铿然的语调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曼延,贝姆特嗅出异样的气氛,奇道: 男扮女装的美少年笑了笑,两手抱着后脑勺,下意识绷紧的心弦随着这句话放松,贝姆特苦笑道: 诺因这一惊非同小可。 诺因呆了良久,才道: 贝姆特困惑地打量对方拿出来的小布囊。诺因一脸献宝地道: 贝姆特十分感动,珍而重之地接过,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放起,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玩具匕首,递给他, 诺因兴奋得两眼放光,把玩片刻,诚恳地道,在他看来,用一件武器换一包干花,对方实在是太吃亏了。 贝姆特定定凝视他,眼神温暖而真挚。他的身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女性,像男孩一样爽快利落、强悍有力,又纯真得让人想呵护,不禁有点怦然。 一听到仇人,贝姆特就回过神,肃然以应:诺因粲然一笑: 两人互视,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决心。 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蒙蒙亮时,一声雷霆怒吼响彻森林,惊飞无数栖鸟,吓得送饭的人贩子跌跌冲冲跑出帐篷,不及喘口气,就沐浴了四面八方射来的指责目光。 阿古达寒恻恻地道, 渥凯脸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 是真的,他只是盯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睡靥流口水,想偷偷摸一把――注意!是“想”,没有实际行动。天晓得欧莉雅怎么会发觉,咻地坐起来冲他咆哮。 阿古达压根不信,什么也没做“他的女人”会叫得那么凄厉?当下挥挥手,命人将渥凯拖下去大卸八块。 不知道自己的起床气葬送了一条人命,某低血压患者呆坐了会儿,又躺回去继续睡,但只过了几分钟,他就蠕动着爬起,摇摇晃晃地走出帐篷。 阿古达递来关怀的慰问,夹杂着吞口水的声音。如果说昨晚眼前的人像凛然不可侵犯的圣职者,现在就像引人犯罪的小羊羔。紫眸半阖,迷茫中透出无限风情;黑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却不显邋遢,反而增添了一份疏懒的气质。他开始后悔定下三天的期限。 诺因看了半天才看出这家伙是谁,边揉眼睛边问。 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诺因朝他指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蠢蠢欲动的色狼。 掬了一把冰冷的溪水泼在脸上,睡意这才一扫而空,诺因俯视自己的倒影,活脱脱一个美丽的少女。这副皮相和他的双胞胎meimei一模一样,无从厌恶,只有接受。可是为什么,他成天在烈日底下曝晒,皮肤还是这么白皙细嫩?他废寝忘食地练剑,还是锻炼不出一块象样的肌rou?
没天理!不公平! 沮丧地坐倒,诺因两手环着膝盖,挂念起远方的友人。 不知道吉西安和雷瑟克怎么样了。 从小到大,他一个人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和meimei相依为命,进了王立学院后和两个死党形影不离,所以这会儿,虽然不害怕,寂寞却如潮水般泛了上来。 距离小溪十几米远的树后,克劳德指着诺因,撺掇身边的首领。贝姆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克劳德坏笑,经过昨晚的一场比试,佣兵们都把诺因视为未来的团长夫人,衷心期待首领展开追求,早日抱得美人归。 贝姆特脸庞微红,不自在地道, 贝姆特也是相同的打算,点了点头,眼角瞥见绿色∷打尽。] 因为和贝姆特约的时间是晚上,吃过早饭,诺因就只能无聊地坐在帐篷里,怕被人撞见,连史列兰也没法拿出来聊天,正气闷的当口,察觉监视自己的人离开了。他不知道这是他在溪边的“柔弱”表现让阿古达放下戒心,乐得出来东晃西晃,看得躲在暗处的克劳德捏了把冷汗― -啃--书-——小--说--网---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请注意眼睛的休息。网推荐: -啃--书--网-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 ―这小妮子也太迟钝了!都没注意到那些色眯眯的眼光! 其实诺因不是没注意到,而是麻木了,被当成女生看了十多年,他的感受神经越来越粗壮,变成只能区分敌意和非敌意两种。众人贩子的视线严格说来不算敌意,自然没引起他的警觉。 晃啊晃地来到伙食区,诺因自告奋勇:正好可以下毒,毒死多少是多少。 负责炊事的人贩子一脸怀疑地瞅着他, 诺因很有自信,因为莉莉安娜总是夸奖他做的东西好吃;雷瑟克也每每铁青着脸吃光光;吉西安忽略不计,没有品位的家伙。 这倒是。众人相顾点头,让他放手大干。 熬汤时,诺因右手一扬,藏在袖子里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进去。这一招上至魔导国元帅,下至王立学院的老师,都吃过暗亏,所以他练得烂熟。 完美。拿着汤勺搅拌均匀,诺因满意自己的成果。 惊呼迭起。 诺因一怔,如实答道, 亲眼看着他把一整筐红辣椒倒进汤锅的人贩子哀号,当瞥见颜色恐怖的汤里漂起一只翻白眼的生物,更是呻吟出声,果然是不识柴米油盐的千金大小姐! 诺因这点常识还有, 是不会死,问题是吃不吃得下! 一个人贩子瞟了眼案板,又是大惊失色: 众人愣愣反问,吐血三升也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诺因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话音刚落,好几根手指头有志一同地指着帐篷方向: 基于目前的身份,诺因只好一头雾水地离去。他前脚走,后脚人贩子们就倒掉那锅毒汤。 下毒不成,诺因也不是很失望,反正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而且监视的人不在,他就可以对史列兰做思想工作,本来死多少佣兵都和他无关,但他们是贝姆特的部下,感情又不同。 如果能招搅他就好了。诺因冒出游说的念头,对这个主意感到非常期待。 摆平了半身,他拿出借来的长剑挥舞,熟悉手感。阿古达是个强敌,有一分松懈就代表了危险,何况他穿着这身恼人的女装,降低了灵活性。 傍晚时分,他悄悄溜出帐子,忽视和隔音的双重结界让他平安穿过热闹的营区。白天虽然也可以用“隐形”搞小动作,但魔封不会光系魔法,他自己也不会,而“忽视”这样的心灵魔法对意志坚定的战士不是很有用,要在魔封力量最强的晚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一路小心翼翼,避免和人相撞解除了魔法,诺因在食物里下了软筋散,又对几个看起来比较强的人贩子施了“心灵之牢”的法术,最后把佩剑插在篷车附近。 史列兰的语气有一丝不安,一来不习惯和半身分离,二来不高兴对方用别的剑。 诺因拍拍剑柄。 踏着轻捷的脚步返回帐篷,诺因停在门口,眼神霎时变得锐利:有人! 凝神倾听片刻,他松了口气:是贝姆特,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怕被人发现,诺因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角,飞快地钻了进去。 因为结界的作用,贝姆特直到诺因走进才听到动静,大为紧张,左腿一扫,将他绊倒。 诺因的提醒迟了一步,爆发的反射神经也不容他细想,在下坠的途中扣住对方的双腕。 扑通!两人一齐倒地,贝姆特这一跤摔得甚重,眼前金星直冒,差点背过气去,当回过神时,他感到嘴唇传来柔软的触觉。 灰色的眼睛张到最大,与一双同样溢满惊讶的紫眸互瞪。 在反应过来之前,贝姆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捂着嘴不住干呕,冷汗涔涔而下。诺因呆呆坐在帐篷的角落,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清楚看见对方脸上的嫌恶。 为什么?他知道他是男的了吗? 压抑反胃感,贝姆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 生怕倾心的对象误会,少年顾不得羞耻,急切地道, 还是没有回音,就在贝姆特不知所措的时候,诺因终于开口: 这回轮到贝姆特愣住,半晌,他一手掩住脸,轻轻笑起来,心里的乌烟瘴气一扫而空。 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凝视对方, 一言未毕,外面响起混乱的争执和打斗声,两人立刻振作精神,手握武器,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色。 突袭开始了! 尽管公认最佳的偷袭时间是深夜或黎明,但对有警戒,又熟悉地理的敌人并不是最适用,所以贝姆特思前想后,把行动定在傍晚。 果然,不少人贩子不及放下饭碗就被射死,营地的布置以看守俘虏为主,外围的防线就格外脆弱,大批矫健的身影轻易地突入内部,仿佛一把把尖刀,将人贩子割成数个小块,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喊杀声,惨叫声,含恨的咒骂重叠在一起,情势在一开始就一面倒。活动了一下手脚,诺因和贝姆特双双冲出帐篷,佣兵们发出一声欢呼;阿古达则当场红了眼,挥动巨剑扑了过来,显然把贝姆特当成了“jian夫”,新仇加旧恨,让他理智全失。 两件大型武器在半空咬合,迸出激烈的火花,巨剑本身的厚重结合主人的蛮力,给人山一般的威压感。大剑的防御却如铜墙铁壁,硬生生挡下全部的攻击;总是冷不防刺出的长剑也牵制了大汉如虹的攻势,宛如光鞭笼罩住战友的全身,比任何魔法更可靠。 贝姆特不得不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付眼前的恶战,绿色∷,也被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并在下一瞬间带起血柱与惨叫。那毫不动容的表情,渴血的双眸,狠辣的剑术,连己方的人也暗暗胆寒。 佣兵的人数本来就多出一倍,加上人贩子们是仓促应战,时间一久,药效也渐渐发作,很快陷入被宰割的局面,即使侥幸逃进森林,也死在陷阱里。 阿古达突然停下动作,贝姆特乘机大口喘息,调整疲惫的状态。虽然有诺因分担,他的实力终究逊了一筹,力气和体型也处于劣势,全是仗着技巧,才得以勉强招架。 充血的眼写满愤怒和不解。 诺因甩了一下长剑,洒出一条红线,衬着嘲讽的眼神,分外刺目,此刻的他,白衣染血,清秀的脸蛋也溅了几滴,不复昨日的纯洁,却另有一股残酷的美感。阿古达不怒反笑: 众人的惊呼湮没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诺因和贝姆特同时架住了致命的利刃,却也被超乎预计的力量震得倒退数步,无暇应付。就在巨剑劈开诺因脑袋的前一刻,一柄斩矛从斜刺里伸出,挡住这一击;同时一根银鞭卷住诺因的左臂,将他拖出危险范围;而一把流星锤轰碎了阿古达的颅骨。 让幸存者目瞪口呆的是,三名救星都是年龄十字打头的女性。 使用斩矛的少女有一张文雅的鹅蛋脸,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诺因却像看到怪物似地看着她,冲口道: 打扮得活象舞娘的少女将银鞭缠回腰上,一手拂了拂秀发,神色娇媚得令人心跳加速, 身材娇小,与背上的武器呈现鲜明对比的少女一脸痛惜地奔上前: 贝姆特的神智终于回笼,愣愣地瞧着诺因。其他人也一副呆滞的表情。 诺因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拉下假发,露出一头及肩的乌丝, 留着娃娃头的诺因依旧像个可爱的少女,然而“王储”两字,彻底粉碎了贝姆特的希望。 佣兵们担忧地呼唤明显失魂落魄的首领。贝姆特甚至没有心情纠正部下的称呼,虚弱地做了个手势: 诺因诧异地喊住他, 贝姆特转过头,厉声道,语毕,领着同样忿忿的部下大步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三个少女了然一笑: 诺因怒吼,眼里交织着困惑和受伤,一手贴心,按着怀里的匕首,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洒下金色的流辉,变成人形的雷奇抱着棉被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视野中映出一个僵坐的身影。 “诺因?” 中城城主如梦初醒地眨眨眼,吐出复杂的低语: “做了一个……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