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朝思暮想
唐朝时，官员赶路都是有规矩的，每日走多少里地，走哪条官道，途经多少个驿站，都有着详细而严密的规定。 不过出京办差和回京述职乃是两回事，以尉迟敬德的身份，户部也不敢指手画脚。 挥手命家人继续赶路，老将军笑吟吟的留在原地，听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花子庆，诉说当晚那段深夜遇刺客的详细经过。 不时的频频点头，尉迟敬德对于年轻人的义气很是赞赏，身边的尉迟珊珊和长孙冲则是相视无语。 果然，老毛病又犯了的老人，见猎心喜的翻身下马，昂然说道：“尔等虽然不错，但那只不过是小打小杀，来，来，老夫给你们这些孩子讲讲，什么才是真正的出生入死。” 萧逸和白天化等一干不知深浅的人，自然闻言大喜，能够近距离聆听当世名将的教诲，那是何等的荣耀？ 而李睿和长孙冲等人，则是唉声叹气的跟在身后，尉迟珊珊眨着美眸，悄悄的躲在最后，打死都不上前一步。 当下自有驿丁殷勤的在草地上铺好羊毛毡子，尉迟敬德大马金刀的跪坐上首，看着一群小辈在身前规规矩矩的跪坐好，非常自得的哈哈一笑，当即口沫横飞的大讲特讲。 这一讲，就是整整两个时辰，起先的兴奋过后，一干青年昏昏欲睡，再也没了先前的兴高采烈，全都变得无精打采，头晕眼花。 炎炎烈日之下，萧逸两眼发直，呆呆的看着面前精力旺盛的老人，滔滔不绝的讲述当年勇冠三军的往事，这仰慕已久的虎将军，果然连外表都不同凡响。 雄躯凛凛，尉迟敬德七尺高的健硕身材，虎背熊腰；方头大耳，阔面棱棱，虎目大口，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双目依然炯炯有神，远处望来，犹如两点寒星。 一双蒲扇大的双手，近看时好似一对铁锤，头戴着一顶万字头巾，上籫两朵金花，身穿一袭血腥圆领长衫，足蹬软底丝麻凉鞋。 “哼！当年能和俺并肩的大将不过区区几位，李靖不用多说，他算不得猛将，倒是一员天生的帅才，程咬金那老匹夫倒是能打，但是过于听话，没有俺能审时度势，脑袋多了一个心眼！这徐世绩的武力很是寻常，但是他头脑灵活，善待部属百姓，最受将士拥戴，人称当世智将，呵呵，这论起马上的武艺，还属俺尉迟恭天下第一。” 看着老将军自吹自擂，大家强笑着点头附和，不过人家确实有自傲的本钱，一干青年总算是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挺过来了，要是再听上一回，非晒死了不可。 白天化眼珠一转，急忙说道：“老将军，徐将军如今已经更名李绩了，这圣人的名讳，还需忌讳的好。” “什么？忌讳？”尉迟敬德一愣，这才想起为了避皇帝讳，徐世绩已经改名为李绩了。 虎目一瞪，尉迟敬德不以为然的道：“这算什么，老夫追随圣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不是直呼陛下名姓？徐老儿怕忌讳，咱又怕个甚？” “这，这总归不太好吧，老将军，还是小心在意的好。” “哼，你不过是个娃娃，就恁的小心过了头，不好。” 面对白天化的婉言相劝，尉迟敬德自然不领情，大咧咧的笑道：“这次回京，那金銮殿里的文武大臣，谁还有我尉迟恭的功劳大？不是老夫夸口，论起从龙之功，我乃当世第一。” 坐着的长孙冲自然心中不服，可还没等张口说话，就被寒光闪烁的虎目吓得低下头去，哪还敢据理力争？ 他不敢说话，身边的萧逸却是皱着眉头，直言道：“老将军，俗话说过刚易折啊！” “屁的过刚易折，老子实话实说，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一而再的被小辈相劝，尉迟敬德自然不高兴，不过碍于自己孙女的面子，倒也没发作。 隐隐间，萧逸感觉这尉迟老人的性格有问题，就算李世民胸襟宽广，恐怕也不会喜欢骄傲自大的功臣，何况正值壮年时就被封为文官，可见尉迟敬德已经是被变相贬斥了。 有心好言相劝，但毕竟第一次见面，身份也相差悬殊，和他想的一样，白天化苦笑着摇摇头，暗示萧逸不要自讨没趣。 瞧着身前几个低头不语的小家伙，尉迟敬德冷哼一声，也没了继续吹嘘的兴致，不悦的道：“你们这些小子懂个屁，罢了，老夫走了。” 施施然站了起来，也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径直走到马前，回头说道：“珊珊，入夜前必须赶上来。” “是，阿爷，你先去吧。”尉迟珊珊娇声答应。就见自己爷爷翻身上马，手中皮鞭甩下，带着家丁如飞而去。 “呼！快，把帐幔遮上，热死我了。” 重重松了口气，细皮嫩rou的长孙冲大声吩咐，旁边小跑过来两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童儿，娇嫩嫩的问道：“郎君，不赶路了吗？” “暂时歇一会再走，这大热的天，晒死我了。” 有气无力的说完，长孙冲振奋最后一丝精神，推开给他扇风的娇柔童子，斜眼瞅见其他人的惊奇目光，白脸一红，训斥道：“滚开，没眼力见的东西。” “是。”就见那童子楚楚可怜的低头就走，那摇曳多姿的俏模样，简直和一位少女不逞多让。 “哼！” 尉迟珊珊不屑的站在一棵树下，其他人见状咳嗽几句，全都当没看见似地，话说这龙阳之好，在古时都被视为风雅之事，并不是什么见得不多人的，当然了，民间对于此事，多多少少还是很鄙夷的。 长孙冲也不过略有些尴尬罢了，很快，就没事人似地，动作风雅的自己扇着风，那眼神一直围着萧逸和尉迟珊珊打转，瞅的萧逸心中发毛。 很快，或许是萧逸的姿色不符合长孙公子的兴趣，那眼神就只专注于在场唯一的女人身上，尉迟珊珊性格很男孩子化，也没留意鬼鬼祟祟的下流目光。 很是帅气的双手后背，尉迟珊珊笑道：“萧郎刚才要为我作一首送别诗，眼下可能作否？” “算了吧，我哪会做什么诗。” 萧逸含笑摇头，和其他人很自然的，都走到少女身前，远离那躺在锦被上的无耻之徒。 茵茵草地上，柳树前，几位驿丁过来重新铺好毡毯，摆上蒸饼菜蔬等吃食，李睿忙着指派人手，眼看已经是中午了，又吩咐人给长孙冲送去好酒好rou。 “大哥，您先请。” 奇怪的一幕出现，就见萧逸等人，不约而同的朝花子庆拱手，笑嘻嘻的遥**离尉迟珊珊最近的位置。 “嗯。” 轻轻哼了一声，此刻的花子庆，再也不是先前痛哭流涕时的丑样子，反而很是威严的慢慢踱步，在兄弟们恭敬的礼让下，学着离去的老将军做派，大马金刀的昂然入座。 不可思议的睁大美目，尉迟珊珊有趣的看着这一幕，眨眨眼睛，喜道：“萧郎，难道你们已经结拜了嘛？快说说，结拜好不好玩。” 萧逸笑道：“还没呢，不过长幼有序，自然得兄长先请。” “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拜，我要去观礼。”兴奋的叫嚷，对于男儿事最是喜欢的少女，自然心痒难搔，恨不得马上见识下，那传说中的桃园结义。 忽然远处传来长孙冲鄙视的声音，“什么结义，不过是些地痞的流氓习气。珊珊，这君子之间，讲究的是一个志趣相投，志向高远，正所谓仁义礼智信，方是我等君子所为，万不能流于俗气，学那市井间的小人习气。” “你。”花子庆大怒，就想站起破口大骂，却同时被白天化和李睿拉住，伤好了大半的黄伯修，躺在一边笑嘻嘻的道：“兄长莫要生气，人家可是长孙家的嫡子，忍了吧。” “老子怕个球，又没犯法，他长孙家能奈我何？”不服气的嘟哝几句，花子庆悻悻的举起酒碗，叫道：“来，大家同饮。” 轰然答应，似乎是有意抬举这位即将成为众人大哥的家伙，萧逸等人齐刷刷的高举酒碗，痛快淋漓的仰头就干。 尉迟珊珊自是跟着大家一口喝干碗中酒，意犹未尽的轻拭红云飞过的小脸，兴冲冲的叫道：“痛快，这才是好汉子的做派，快给满上，我还要喝酒。” “好你个尉迟珊珊，不急着和某会合，却在此处与人饮酒，你该当何罪？” “咦？”尉迟珊珊就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亲切，急忙扭头看去，一见来人，立时欢呼一声，跳起朝来人冲了过去。 其他人也急忙转身，全都眼睛一亮，就见两位英姿煞爽的青年武士，站在不远处。 白天化若有所思的望着，笑道：“好像有些的脂粉香味。” “不可能，天底下，哪有长得如此模样的女子。”张大了嘴，花子庆不相信的直摇头。 萧逸和李睿对视一眼，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身后的黄伯修嬉笑道：“如果此乃一位男子，绝对是咱生平罕见的英武男儿，这要是一位女子的话，嘿嘿，谁要是娶了她，将来就有苦头吃了。” 这边嘻嘻哈哈的议论纷纷，另一边，就见长孙冲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望着那远处的绝代佳人，整个人都看花了眼，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妙，妙啊！这才是我长孙冲这么些年，一直朝思暮想的玉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