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明月当空
武明空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就见那乐娘几次无功而返，正门都被家丁阻拦，即使换上了男人衣衫，也根本逃不出去。 穿梭在假山之中，小姑娘兴奋的脸蛋红彤彤的，明明听到了一些秘密，却并未选择第一时间跑出去，反而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什么。 一直等到武元爽不耐烦了，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想要阻拦的美妇人，大步朝厢房走去的时候，小姑娘立时惊喜无限。 侧耳聆听，很快，房内传出一阵喝骂声，武明空抬起头一瞧，见两个乐娘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伴随着先前那少女的哭声，立时眉飞色舞，拎起裙角，快步小跑到隔壁的院子中。 小小年纪早就有了通盘打算，武明空一直冲入卧房内，执起毛笔，忽然犹豫了一下，左右手交换，用左手飞快在一张素笺上写下一行字，扬声叫道：“春梅，你过来。” “唉。” 一位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的丫鬟掀起竹帘走进来，这春梅乃是武明空的心腹丫鬟，两人自小一起长大。 “快去，把这交给你哥哥，告诉他，不许说是我吩咐的，让他把纸条交给驿丁，送到外面一位名叫白天化的人手中。” 看着小姐鬼灵精怪的小脸，春梅就知道，这又是在恶作剧了，很听话的应承，转身出了房门。 ············ 驿站外的芳草地上，耳听众人的说笑声，白天化神色有些恍惚，又想起远在县城中的意中人，没有自己在她身边，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远处一位男人大步走来，问道：“敢问哪位郎君姓白？” 李睿一愣，说道：“何事？” “回驿长，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交给一位名叫白天化的郎君。”那男人笑着答道。 “给我。” 李睿伸手接过那张纸条，随手递给白天化，忽然看见萧逸走过来，表情凝重。 “混蛋。” 匆匆过目，白天化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死死攥着那张纸条，表情狰狞，萧逸眼疾手快，整个人立时扑了上去，叫道：“快把他手里的东西抢下来，摁住他。” “你放开我，萧逸，别逼我杀你。”白天化狂怒之下使劲挣脱，唬的花子庆等人急忙上前，一帮人使出全身力气，这才把人抱住。 萧逸拼了命之下，这才把白天化手中的纸条抠出来，脸上还被暴打的青青紫紫，看上去非常可笑。 李睿都看傻了，吼道：“怎么回事？白天化，你冷静些。” 程秀秀等少女同样神色惊慌，看着双目赤红，已经癫狂的白天化，相视无语。 顾不得一脸伤痕，萧逸迅速展开揉搓成一团的白纸，看着上面那七扭八歪的字体，很轻易就分辨出，这是出于女人的手笔，果然，是那小魔星传来的讯息。 偶然间遇到了未来的武则天，萧逸又亲眼看到武家兄妹不和的一瞬间，因此特别留意驿站中的一举一动，先前一辆马车进了驿站，当时黄伯修还说起过此事，而白天化很有把握的说，那里面不会有小玉。 一念之差险些抱恨终身，花子庆等人都是县里的地头蛇，一眼就能看出那马车出自何处，也正是因为他们太自信了，不相信还有人会敢暗中加害小玉，反而是萧逸心无成见，又因为武则天的存在，凡事都留个心眼。 事急从权，萧逸也顾不得解释，朝着程秀秀等人，急道：“快去那武家的院子，白兄的心上人正在被人逼迫，迟了就来不及了。” “好。” 程秀秀反应飞快，转身朝驿站跑去，尉迟珊珊和单莺也急忙转身追去，长孙冲只得皱眉跟了上去。 望着三女消失不见，萧逸这才转过头来，冲着白天化喊道：“好了，有她们几位在，你还担心什么？” “松开我。”白天化此刻已经放弃了挣扎，绝望的说道：“来不及了，小玉心高气傲，这会子，只怕已经去了。” “什么。”花子庆等好友大惊失色，抢过萧逸手中的纸条，偏偏谁都不识字，急的抓耳挠腮，还是李睿念道：“敬告白天化，你之心上人小玉，眼见贞洁不保，速来。” 怒火冲天，花子庆等人立时暴跳如雷，怒道：“走，去宰了那无耻之徒。” 萧逸踏前一步，伸手阻拦，正色道：“事已至此，逞匹夫之勇也于事无补，小玉不知生死，大家要冷静，暂等片刻。” “等什么？你给我闪开，老子要去宰了那混蛋。”花子庆急的红了眼，伸手就要推开萧逸，却被李睿一掌挡开。 “萧郎说的对，那武家贵为国公，你等过去又有何用？有程小娘子和长孙兄在，只要小玉有救，还怕要不回来人嘛？” 恶狠狠的盯着李睿，花子庆阴森森的说道：“此等大仇焉能假手于人？拼着同归于尽，老子也要宰了那家伙。” 萧逸一样心急如焚，真要是小玉有个三长两短，看白天化此时的摸样，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过想要逼一个誓死抵抗的女人就范，倒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成的，现在，只有祈求老天保佑了。 萧逸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却镇定自若，朗声道：“报仇也要等收到结果再说，你现在冲上去寻人拼命，只会连累白兄和小玉，李兄，你告诉他，打伤国公府的家人，乃是什么大罪？” 李睿闻言苦笑，使劲拉着花子庆，说道：“无故冲撞贵族，按律都要杖责二十，这上门寻仇，只怕最轻也得流徙千里。” 已然冷静下来的白天化，心如死灰的低声道：“花兄，大家说的对，咱们身份低微，犯不上此时拼命。” “唉！” 一声长叹，花子庆倒也清楚其中利害，绝望的抱着头蹲在地上，身边的卜猴神色平静，手中却握着一把匕首。 黄伯修勉强支撑着平衡，一瘸一拐的走来，冷笑道：“报仇手段多了，现在杀过去，就是其中最愚不可及的一种。” “呵呵。” 突然，萧逸笑了出来，立时引来众人的愤怒目光，一指驿站的方向，笑道：“我敢担保无事，这口恶气也有人替我们出了，不要忘了，冲进去的，可是几位大将军家的闺女。” 蹲在地上的花子庆，闷闷的怒道：“那又有何用？就算把那恶贼千刀万剐，就算小玉完好如初，但总归是被人玷污了清白的身子。” 眉头皱起，萧逸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问道：“那又如何？你们明知小玉身为贱籍，无非现在是被旁人摸了几下，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地方，不消说小玉是身不由己，就算真的被玷污了身子，难道你们就会因此而嫌弃她吗？” “不会，我永远不会嫌弃小玉。”白天化面无表情，语气异常坚定。 萧逸见其他人都摇了摇头，不禁心中松了口气，万幸此时乃是初唐时期，对于女子的贞洁并不是太过在意，整个社会对于女人的宽容，远远超出其后的任何一个朝代，女人改嫁都是常态，婚前与人发生关系，婚后有情人都是屡见不鲜之事，明知小玉身在淤泥之中，受到些污染，他们心中都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话音未落，就听见驿站之中传出一声惨叫，伴随着呼号痛叫的叫喊声，萧逸和李睿极有默契的拦住大家，不让任何一个和此次的冲突发生什么牵扯。 平民百姓和贵族之间的冲突，贵族与贵族之间冲突，绝对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后果。 看着几位原本意气飞扬的青年，此刻情绪低落的垂下头，萧逸能体会出他们内心中的痛楚，身份上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注定平凡百姓要学会忍辱偷生。 李睿叹了口气，回头吩咐道：“去，准备一间上好客房，要环境清幽，独门独院的。” 一位下人应声走开，萧逸心中一动，说道：“正好借此事一并为嫂嫂赎身，南方地广人稀，不愁没有地方安身立命，今后改换名姓，你们两人彼此相伴一生吧。” 萧逸说完，走上前扶起白天化，突然远处传来尉迟珊珊那动听的声音。 “小玉姑娘平安无事，就是，就是受了些伤。” ·················· 整个夜晚，白天化都守在沉睡中的小玉身边，为了自保，这刚烈女人不惜自残身体，把一只簪子扎进了胸口，万幸不是伤在心脏等要害部位，经过县城最好的大夫诊治，性命无忧。 整个经过很简单，武元爽强逼不成，见美女胸前染血，当时也没了兴致，正要扫兴离开的时候，就被程秀秀杀了进来，这三位猛女果真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把武家一干家丁打的哭爹喊娘，全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一脚踢晕武元爽，程秀秀又把武元庆暴打一顿，闻讯赶来的杨氏，当得知这三人都是功臣之后，那一边甚至还杵着个长孙家的嫡子，自然二话不说，只求此事莫要声张，大家以和为贵。 此事实在巧合的令人发指，萧逸的出现，无意中救了小玉一条命，但他却不知道，因为他的存在，并没有改变武家兄弟对于杨氏母女的敌视，倒是武媚娘的小计策，使得小小年纪的她，好生出了口恶气。 改变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成长轨迹，险些使得一位名动千古的绝代猛人，差点从此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