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江东行（3）
单舟于长江上缓缓行驶。舟中坐着三人，一人手摇羽扇，正是诸葛孔明。他身后则坐着一年轻将军，白袍黑铠，一柄长枪摆放在身边，却是萧雷。 且说景山长坂处一战后，萧雷已然失了赤兔马与方天画戟。事后他却也想的开了，赤兔、方天画戟虽是难得宝物，却也太过招人眼，失了倒是更好。萧雷自是不想每逢战事，总有对方大将将自己缠住。而几次负伤，萧雷心中更是明白，战场之上，太过出彩，确实不是幸事。 且说这诸葛亮与萧雷二人对面，此时则还坐着一名儒生，这人诸葛亮、萧雷也许在之前并不熟悉，可是通过几日三人的谈心后，他的名字便已经被诸葛亮、萧雷二人深深记住了：鲁肃，鲁子敬！ 望着眼前这位东吴的谋臣，诸葛亮深深感叹，其谋必不在周瑜之下，只是外表看上去无甚夺目，而性子又似乎太过忠厚老实，是以在大汉天下，鲜闻其名。只是这同船闲来谈过几次话之后，诸葛亮当下便为其有长远的眼光深深震撼。 那萧雷看着诸葛亮与鲁肃两人把酒言欢，当下亦是一般震动，心道：“从前只听说江东周瑜实乃大才，可不想眼前此人，却也不简单了。” 舟正行着，鲁肃突然对诸葛亮道：“孔明若见了公瑾，切不可太过锋芒毕露。” 诸葛亮闻言笑答道：“不须子敬叮咛，亮自不敢挫了主人威风。” 鲁肃点头，遂再与诸葛亮对饮。那萧雷好生没趣，便只能抱了一坛酒，自顾自在一旁闷喝了。却说和文人喝酒，那么一小杯一小杯，萧雷与赵云、张飞之流厮混惯了，自然有些感觉不甚痛快了。更何况，此时萧雷心中所思，正是家中新婚妻子。 不多时，船忽然却停了下来，原来已至岸边。鲁肃放下酒杯，呵呵笑道：“当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便这一会，便到了。” 诸葛亮亦是哈哈笑道：“子敬不愧为一知音耳！亮亦是有同感，只觉时光过得太快了，还有甚多话未能与子敬说得痛快！” 鲁肃摇摇头，当下表情却是一滞，好心谓诸葛亮言道：“肃乃是有自知之明，万不可与孔明比才智。少些时候待见了周公瑾，可能也便唯独他能成为孔明知音。肃却是自大了。” 诸葛亮微笑不语。鲁肃随即便领着诸葛亮与薛冰下船，而后步入柴桑，到了驿馆，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告辞离去，径自去见孙权去了。 诸葛亮望着鲁肃的背影渐渐行远，对一旁犹自发呆的萧雷笑道：“萧将军观此人如何？” 萧雷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其是在问鲁肃，乃应道：“其才甚高，然看上去为人却是太过老实！” 诸葛亮闻言，忽地再不发笑，微微叹道：“此人切不可小看！他这老实相，怕也只是对待寥寥数人而已。” 萧雷道：“此鲁肃在江东素来这般，孔明先生却是说笑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兀自沉思，道：“能将此人压制这般许久之人，其才智又当如何呢？！” 这句话，萧雷却也听得清楚，心中亦是一惊，急问道：“孔明先生可是在说那周公瑾？” 诸葛亮表情严肃，自顾自言道：“周公瑾年少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前番又大败曹军，会反对孙刘结盟，亮却也能料到。只是此时看来，此事倒是有些蹊跷了。” 萧雷不解，叫道：“都不知道先生在说什么。” 诸葛亮看上去却是颇有耐心，走过萧雷身旁，微微笑道：“此时说起来倒也简单。” 萧雷险些翻白眼，道：“那先生且不妨说说看。” 诸葛亮遂一字一字慢慢言道：“周公瑾和鲁子敬，在做戏！”不等萧雷反应，诸葛亮忽地有语气提速讲道：“鲁子敬本就是大才之人，他能看清局势，料想周公瑾比之鲁子敬肯定不差，如何能不明白？萧将军且说，有如此道理？” 萧雷亦是心中一疑，问道：“他们为何演戏？演给谁看？” 诸葛亮沉声道：“江东所有文武。” 萧雷起疑道：“那我们呢？”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却是苦笑道：“我二人至此，便是那周公瑾与鲁子敬请过来帮忙演戏的。不是观众，实则演员耳！” 想到深处，萧雷亦是不由感叹，暗道：“怎的这帮人，都喜欢演戏？”摇了摇头，萧雷亦是言道：“只是眼下我二人在此，已是身不由己了。即便知道有假，却也不得不尽力投入。” 诸葛亮点点头，自嘲道：“不想未见周公瑾一面，亮便已经被他算计一次了。” 萧雷不以为然，哂笑道：“却不知那周公瑾知道孔明先生此时便看出来了，会作何反应。” 诸葛亮微笑，自不再继续与萧雷说了，谓其道，：“萧将军且先歇息吧！怕明日一早，孙权便会派人来召见我们！”说完，却是自己先进了房间。 萧雷一愣神，在后面却不由苦笑暗道：“我却是何苦来此？”不过坐了这么久的小船，当下萧雷确也是觉得累了，遂摇摇头，晃了晃脑子，便进了自己房间，旋即解了衣甲，只一小会便倒于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次日，突闻自己房门外传来阵阵声响：“萧将军！萧将军？可曾醒了？” 萧雷暗道苦也，原来去却是昨夜半时梦中惊醒，便再未入睡，方才隐隐在此睡下，便被人叫了。当下不敢迟疑，萧雷急将门打开，一眼看去，便见门外立着的正是鲁肃。 那诸葛亮却是站在鲁肃身后冲萧雷笑道：“萧将军快快穿戴整齐，与亮一道去见吴侯！” 萧雷闻言无聊地哦了一声，道：“稍待！”而后便转身回屋内，将先前脱下的甲胄又重新披戴整齐，便再是转身要出去。这时急匆匆一阵脚步，却是门外有女婢送洗刷之物而来，萧雷见了，急急摇手道：“这就免了吧。都是大兵打仗之人，这些琐事不理也罢。”又对鲁肃和诸葛亮道：“让二位久候了！这便请吧！” 那鲁肃见了，急是目瞪口呆，半响发现萧雷与诸葛亮却是先走在了前面，不由苦笑道：“此，性情中人？”摇了摇头，鲁肃遂加快脚步，在前做引导。 二人随着鲁肃上了车仗，往孙权府中行去，路上，鲁肃又不只一次对诸葛亮道：“今见我主，孔明只管言曹cao兵多。” 诸葛亮自是哈哈笑答道：“省得！省得！” 到了孙权的将军府，鲁肃引着二人一路向里，直至厅堂之中，于幕下站定。此时厅中早已站了许多人，文臣约有二十余，峨冠博带，整衣端坐。鲁肃见此景，引着诸葛亮，为其一一引见。各自施礼一毕，诸葛亮遂于客位端坐。萧雷却不坐，只于孔明身后站定。鲁肃自去请吴侯来。 东吴诸人，皆知诸葛亮此番来必是为了游说孙权与刘备结盟，文官大多微微而笑，武将却是不喜，自是遂欲于此难为诸葛亮。见其已然落座，老将程普率先道：“你便是那卧龙？诸葛亮？你….” 诸葛亮见眼前无端冒出来一位老将军，不由一愣，旋即便明了其心思，遂不等他说完，旋即笑应道：“老将军问得忒也无理。亮都坐在此处了，你且还不知？” 程普一愣，却摆了摆手，道：“且听我把话说完，谁问你姓名了？” 诸葛亮作无辜状，问道：“莫非方才亮听错了？”又学做方才程普所言，叫道：“你便是是卧龙？诸葛亮？”诸葛亮睁大眼睛，笑道：“这不是问话，却是甚？” 那程普闻言，急是一阵默然。萧雷在旁心中急是想道：“这诸葛亮忒也狠心，居然和一个老将军计较了。” 不料那程普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嗨了一声，终是言道：“你到此何为？可是想劝我主公与你等结盟？” 诸葛亮不答反问道：“不知你是何人？” 程普立马抱拳言道：“我乃江东副都督程普是也！” 诸葛亮一脸纳闷的表情，问道：“可是文官？” 程普不解，却是摇头道：“不是。我乃武将！” 不想诸葛亮听了，当下便左手拿扇，右手一挥，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且不跟你说，速去。” 此言一出，程普如何不愤怒？且好说歹说，自己终归也算有礼，不想拿诸葛亮竟是骄狂如斯，程普当下便要暴跳如雷，喝道：“你这厮好生无礼！本想你乃一荆州名士，我以礼相待，不想你却如此傲慢！先时逞口舌之便，回绝问题，此时竟是看不起我江东将士耶？！” 那诸葛亮闻言怪异地哦了一声，随即却是哈哈大笑两声，再不理程普。程普着实懊恼，急要拔剑相迎，幸得江东张昭出来拉住，言道：“老将军切勿动刀兵，诸葛亮远到此处，是为宾客也，岂能无礼？”程普悻悻而退。 时韩当在彼，见得如此情形，心中亦是不喜，乃出列向诸葛亮抱拳道：“某在江东，亦是闻有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今时刘备得了你诸葛孔明，更是得了庞士元，何以其好不容易接任荆州众人，却不到半年便丢了大半？” 诸葛亮闻言，不以为然，当下羽扇轻摇，笑呵呵道：“亮要得荆州，朝夕可得，岂是尔等武将可识？尔等这般只知看眼前事，却不知用心察觉其中端倪，亮亦不足为怪也。高深道理，不说也罢！” 韩当冷笑道：“故作高深？哈哈，然则你孔明先生，却为何前来我江东求助？” 话音未落，诸葛亮旋即变色，停下扇子，眯眼怒道：“却是何人言亮此番来是求助你江东？” 韩当闻言大笑道：“不是来求助？却来作何？” 诸葛亮正要大怒而起，不想旁边张昭却是急谓韩当言道：“老将军切不可如此言。孔明先生乃是主公遣鲁子敬从荆州请来，与我江东商议联盟之事的！” 韩当犹自嗤笑道：“联盟？！哼！想我江东此时兵精粮足，要破曹贼，何须与刘备联盟？笑话！” 江东之人，文人主张联盟，武将主张一己之力相抗曹军，此两种不同政见，早便明了。那张昭见韩当老将军犹自如此言，当下直是不喜，叹息一声，不劝韩当，却望诸葛亮而来，赔罪道：“还望孔明先生勿要介怀。” 诸葛亮本就是佯作愤怒，当下又见张昭来道歉，自是不好在假下去，微微笑道：“不妨，不妨。江东将军们尚且如此，可见江东士兵，亦是不会把那几万曹军放在眼里，此乃江东幸事也。” 旁有江东众武将闻言，各自冷笑不语。张昭听了，却也感觉不出是甚意味，只得道：“孔明谬赞了！” 不想这时竟有一将出言道：“先时我江东大败曹军二十万大军，今时你住刘备遇见几万曹军便丢城失地，偌大荆北四郡拱手相让，此时龟缩荆南偏僻之地，你不是来求助，又待是甚？” 诸葛亮闻言，立时眉头一皱，后打眼望去，视之，乃是吕蒙也。诸葛亮心中暗自大喜，嘴上却是不曾言语，只摇头叹息。 吕蒙只以为诸葛亮是为自己之言说不出话来，当下更是有得理不饶人之势，言道：“却不想刘备部下，竟是如此不堪！” 此言一出，诸葛亮再是置之不理，只当耳边风，然则其身后萧雷听了，心中却是大怒不已，喝道：“我荆州将士不行，莫非你江东将士便很有能耐？” 先时进来时，鲁肃只顾介绍诸葛亮，却并未言萧雷是何人，此时萧雷一句话说出，吕蒙听了，即使一愣，旋即打眼看去，却是出自诸葛亮身后一位将军。眼看此人年纪不过双十，吕蒙自是不曾想到这便是天下闻名的萧雷，只道是无名小将，乃不怒反大笑道：“事实近在眼前，本将却是如何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