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武侠小说 - 江湖一刀在线阅读 - 一百三十五章 物是人非

一百三十五章 物是人非

    待陆离赶到福州府,范子旭已离去二日有余,他却不知,只当范子旭仍在城中,便向花婉榕快速奔去,近了发现花婉榕竟重现于世,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思量是何人所为,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去,两眼东张西望,生怕被人认出来。

    走至正门外的街上,他才看清门上牌匾写的是“江南好风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却也颇为失望,望着那五个大字怔怔出神。

    门外揽客的姑娘当他有心无胆,媚笑着迎上前去搀住他胳膊,丰满的胸脯蹭着他的手臂左摇右摆,娇声道:“客官进来一叙?”

    顿时有浓重的风尘味跑入其鼻孔之中,令他心生厌恶,本想一把将她推开,忽得想到也许师兄就在楼中,便问道:“请问,最近几日有无一个独臂之人进到楼内?”

    姑娘当这话是他的借口,娇声道:“有啊,就在里面呢。”

    他顿时亮了双眼,“当真?”

    姑娘咬唇颔首。两人便向“江南好风景”走去。

    姑娘领着他上到二楼,将他按下坐于椅上,自己带上门又走了下去,片刻之后另有姑娘不经敲门便推门而入,其脸上脂粉比方才那位更浓,衣着比方才那位更为暴露。

    陆离没见过如此阵势,当下有些惊慌,忍不住挪动屁股向里靠了靠。

    姑娘看在眼中觉得有些好笑,便将衣裳又拉下了几分,露出柔软双肩,轻着身子向他走去,勾住他的脖颈坐在他大腿上,柔声道:“看公子生得如此娇嫩,奴婢好不喜欢。”

    他愈加惊慌,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握着拳紧张地弓在身体两侧。虽在花婉榕住过不短时日,他从未踏入客房,除了偶尔去到红妆房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院玩耍,如今遭遇了此番,便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别过头尽量不去看那姑娘,颤声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姑娘莞尔一笑,一手继续勾着他的脖子,一手贴着他的左脸轻轻摩擦,柔声道:“谁来这里不是来找人的呢?”

    他只觉有千万只长着獠牙的蚂蚁爬在自己脸上,随时都有可能张开巨大獠牙将自己撕成碎片。他只想快速逃离这里,却是想不出法子,犹豫之间,姑娘又将衣服拉下了几分,露出浅浅的rou沟。

    有更多的香味跑入他鼻孔之内,涎水未流,冷汗倒是流个不停,余光瞥见白嫩浅沟,心生一计,指着她胸脯说道:“你这里太小了,我要换一个。”

    姑娘顿时僵了面孔,不好发作,只是在他胸口重重拍了一掌,媚叫了一声“讨厌”,将衣服重新穿好,走出门去。

    他舒了一口气,暗叫总算没有背叛红妆,四下张望,寻到窗户便跳了出去,后院仍是当初模样,只是竹亭内再也不会有个穿着红衣的姑娘托着下巴望着草丛浅浅地笑。

    他望向竹亭,歪脖塌眼垮肩,记忆涌出,很快如泡沫般消失在蓝天下,只作一声苦笑,跃出后院。

    料想师兄也不会在这风尘之地,毕竟身旁有刘兰芝与范嘉志,那两人怎会允许如此女子接近师兄?便打算在附近瞧瞧看看,随意打量,“江南好风景”周围已全无民居。

    他望向“江南好风景”,心想:这青楼果真是青楼,若是不在如此,那师兄他们会在哪里?

    他大约猜测到了当时的情形,斟酌那三人去了池南分部,便骑马赶去,当天下午便赶到了池南分部,迈入大门,只见一片清静,桐树周遭杂草丛生,地砖缝隙之间亦夹杂着几株枯萎草芥,正中的五只铜鼎倒是崭新如故,反射着阳光。

    他想起初见范子旭时,范子旭在下巴粘满了胡子假装深沉,如今想来仍觉得有些好笑,“扑哧”笑出声来,笑过之后满心荒凉,曾经的玄武门三千弟子,如今只剩下四人,物是人非,怎叫人不失落。

    他喊了声“师兄”,无人应答,便向内走去,各屋各房俱落满灰尘,显然未有人住,颇为失望,走至厢房,见曾住过的厢房一尘不染,顿时喜出望外,心中叫道:师兄果然在这!此时未有人在,大约出去了吧,便搬了凳子坐下,静待归人。

    过了半个时辰,范子旭领着刘兰芝母子款款而来。

    范嘉志手中拎着两只灰兔,仰着头望向范子旭,小脸上尽是满足。

    刘兰芝挽着范子旭的左臂,面色红润,偶尔范子旭在她耳旁轻语几句,惹得她捂嘴偷笑,范嘉志便不乐意了,撅嘴大声道:“你们又讲悄悄话!”

    三人走至池南大门外,范子旭随意往内瞟了一眼,双眉皱紧,低声与母子二人道:“有人!”

    母子二人不解,“有什么人?”

    “有人闯入,你们小心跟在我身后!”

    母子二人顿时惊慌,不过有范子旭在身旁道也不至于失措,只是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行着。

    范子旭弓身轻脚,胸口的伤仍未痊愈隐隐作痛,当下顾不得这些,只恐来者是断金碎石的高手,自己手无寸铁,无法应付。

    顺着前者的步伐,他走过弛零宝殿,走过汇心阁,走过兵器库,而后走至厢房。看痕迹,来者不过一人,此时大约是躲于厢房之内了。他贴墙而站,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自窗口望去,只见一张熟悉面孔。

    “折柳!”

    陆离闻见喊声,转头望去,与他目光撞在一起,大喜道:“师兄!”

    二人紧紧相拥。待到分离,陆离望见范子旭面庞的淡淡痛苦,这才想起他还有伤在身,略带歉意道:“师兄抱歉,我忘记了你有伤在身...”

    他笑道:“小伤,不碍事,你怎会寻到这里?”

    陆离将前前后后讲述了一番,包括进到“江南好风景”一事也与他说明,他听完觉得好笑,拍着他肩膀道:“好样的,坐怀不乱才是好男人,不过我可没进去。”

    说完他朝门外喊道:“刘姐,嘉志,进来吧,是折柳。”

    却未有回应。

    他不免疑惑,正要喊第二声,却见范嘉志颤抖着双腿走至门口,双眼时不时瞟向左侧,呼吸急促。“爹...爹爹。”

    他即刻明白,屋外有人挟持了刘兰芝母子!

    果不其然,有人道:“陆折柳,你给我出来!”声音似曾相识。

    陆离与范子旭相望一眼,虽范子旭明面上依然镇静,陆离又怎会看不出他内心深处的紧张,当下双眉一沉,将半尘交与范子旭手中,低声道:“师兄我先出去,到时候你找准时机救出嫂子。”

    虽有些担心,眼下别无他法,范子旭只好点头与陆离道:“小心点。”

    陆离点头,直接走出门外,见竟是夏空,不由得吃了一惊。

    夏空躲在刘兰芝身后,一手抓着刘兰芝肩膀,一手握剑架于刘兰芝颈项,冷笑道:“想不到吧,我又回来了。”

    陆离木讷点头。在黄忠峰,是自己一脚将其踹入悬崖,以为他定会没了性命,自己还内疚了好久,如今竟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奇事一桩。

    夏空无心与他叙旧,只是一声冷笑,抓着刘兰芝肩膀的手稍稍使劲,刘兰芝便发出了一声痛苦呻吟。

    “陆折柳,你先杀我弟弟,后杀我父亲,我和你究竟何怨何仇?”

    “我和你弟弟和你父亲都有仇,唯独和你没仇,所以你还有气站在这里抓着人质威胁我。”

    “你!”夏空语塞,龇牙咧嘴,双眼已红,欲与其拼命,知自己本事不及,无可奈何,只好拿刘兰芝下手。他放开刘兰芝的肩膀,一手揪住她头发用力一扯,刘兰芝的惨呼声在他听来尤其悦耳,便是露了笑脸,与陆离道:“任你嘴硬,今日我要你们一家三口命丧于此!”

    原来他跟着陆离寻到池南分部,眼见着陆离入到厢房,本想直接与他斗命,硬来又拼不过,只好窝于角落等待时机,这一放松竟然睡着了,待他醒来只见刘兰芝母子弓身于门外,当他们是陆离的妻与子,便踹开小的抓了大的在门外嚎叫。

    见刘兰芝面露痛苦,陆离亦是愧疚,忙举手讨饶,“不要伤害她!你想杀的是我,我不反抗,任你杀便是!”

    他一声冷哼,嘲讽道:“你不是很能吗?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陆离不敢顶嘴,只是垂着头,尽显颓废。

    他便愈加嚣张了,仰天狂笑了几声,望着投降的陆离好不得意,“要我放了她也可以,只要你跪着爬到我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喊声‘爷爷饶命’,我便放了她,如何?”

    陆离抬起头:“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陆离无话反驳,当即跪下双膝,两手撑地,摸着黏在石砖的青苔碎草爬至他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爷爷饶命。”

    他自是满足,却不愿就此放了刘兰芝,有心为难陆离:“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陆离声音又大了几分:“爷爷饶命。”

    “我没听到。”

    “爷爷饶命。”

    他终于按捺不住喜悦,狂笑起来,挤得鱼尾纹更深,心中憋了许久的恶气尽数吐出。说到底,他也是个男人,既然曾经答应,就不能反悔,揪住刘兰芝头发的手松了一松,眼珠一转,竟将其抓得更紧,用力往后一扯。

    刘兰芝吃痛,一声惊呼向后倒去。

    “娘!”范嘉志一声惊呼,忙跑去将其接住,虽是瘦弱身躯,抱住刘兰芝竭尽全力不让她摔下。

    作用效尽,夏空已懒得去理睬那对母子,全神贯注盯着陆离,抬脚将其踹翻,同时剑起,迅速落下。

    正在这时,有刀光自厢房漏出。

    陆离顾不得自身安危,与范子旭呼道:“师兄,莫伤他性命!”

    范子旭本欲一刀了结了夏空,听闻此言,不得不急转手腕,以刀柄重截夏空手肘,夏空吃痛,右手一松,剑便掉落下来。范子旭提膝,接连三下顶在他腹部,他早已无力反抗,只是连连后退,捂着腹部重喘粗气。

    眼见手中已无利器,加之范子旭又在陆离身旁,自己定无胜算,夏空一咬牙,向后逃离。

    陆离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感谢范子旭,却见他丢了断刀向刘兰芝跑去,将她抱在怀中轻拍她项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