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章 好好好
陆离抱着范子旭哭了有些时间,终于觉得难为,摸去眼泪挤出笑。范子旭欣慰地望着他,说道:“哭过了是不是感觉舒服一些了。”他点了点头,记起范子旭有伤在,颇为担忧,说道:“师兄,为何你要引我们到这里,又要演一出这样难的戏?若是动了伤口那就不好了。” 范子旭道:“你如今为掌门,是要多注意形象的。在这林中并无人影,我才可放开手脚让你明白自己心意。你想,若是被巫泽他们见到你弃刀下跪,好么?” 陆离听毕,愈加尊敬范子旭,拜行礼说道:“师兄考虑如此周到,费心了!” 范子旭微微一笑,说道:“你我同手足,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出来有些时间了,只怕兰芝过度牵挂,不如趁早回去吧!” 陆离望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的焕焕,又心痛又愧疚,蹲下将焕焕抱在怀中,轻抚着焕焕脸颊。如今再看,焕焕果如天仙那般,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想与焕焕单独相处一会。” 范子旭便回去了。 陆离坐在地上,让焕焕枕在自己臂弯。他记得成亲以来每一次对焕焕的拒绝,焕焕明明心痛,却从不表现,若无其事地继续对他好。 他凝视着焕焕微颦的面孔,双目渐湿,又哭又笑:“娘子,你怎么这样愚蠢,我对你如此无,你却依旧体贴,从不愿让我置于冰窟之中。父亲拯救了大明百姓,挣得的福全被我享了,所以才能娶到你这样美丽又贤惠的妻子吧。” 他解开衣裳,取下绑在右膀的红巾,向上一扔,任它随风飘去,顾自说道:“回忆是用来遗忘的。” 许久,焕焕终于有了知觉,猛地坐起,睁开眼喊的第一声便是“相公!”险些撞上陆离脑袋,见陆离近在眼前,忙双手捧住他的脑袋左看右看,急道:“相公,你怎么样,没事吧?” 陆离温柔一笑,捏住她的双手,微微摇头:“娘子,我没事。” 焕焕浑一颤,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双眼,而他眼中的意与温柔却是如此真实,她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咬着嘴唇不住窃喜:“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离心中明白,温柔说道:“娘子。” 只此二字,足以令焕焕泪盈眶,抬起头,望着陆离咽哽道:“你终于肯叫我娘子了。” 陆离见她如此,好不心痛,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说道:“娘子,这些天辛苦你了。” 焕焕感动地不能自己,香肩轻抖,声音绵绵:“只要你喜欢,怎么样都行。” 此景之下,理应飘来丝竹,或是虹霞点缀,却忽然变了天,黑云bī)近。 二人匆忙站起,牵着手欢笑着往山上跑去。陆离说道:“娘子,我看师兄与嫂子在人前从不以相公娘子互称,我们便也如此吧。” 焕焕道:“好!不过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你定要叫我娘子,不然,哼哼。” 陆离笑着转头,见焕焕撅着嘴,煞是可,便伸长脖子吻在她脸颊。她顿时红了脸,笑得很甜。 练武场,巫泽一遍又一遍地与化子墨说道:“不对,我是要你装得凶神恶煞,不是龇牙咧嘴!嘴巴张得再开一些,眼睛瞪得再大一些!杀气腾腾的样子,懂不懂什么叫杀气腾腾!你看我。”他摆出一副嗜血凶相,停了片刻,又与化子墨说道:“瞧见没,如我刚才那般,你试试。” 化子墨心中想着巫泽方才模样,却只能做到一半,杀气还未腾起便熄灭了。他小声说道:“师兄,我做不出来。” 巫泽知他生善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凶狠表,便不再为难了,心中琢磨应对办法,忽有一计,正要说出,却有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吓得他一阵哆嗦。他抬头,见黑云压境,忙挥手与秦良叫道:“秦良,要下雨了,回房!” 秦良与化子墨向厢房跑去,巫泽往书房跑去,脚才迈过门槛,没多久,倾盆大雨一泻而下,打在地上“哗哗”作响。 他舒了口气,走到桌边,将刀摆在凳上,取了文房四宝,一边研墨一边想到:将恶脸画在纸上,再让子墨戴上,的确有些不妥,先不论高,纸与人脸本就相差极大。我需想个办法,令这差别缩到最小,却不减凶险可怖。 他虽不曾学习写字,却也见过先生为乡亲代写书信,故知道墨是需要研磨的,却不知该如何握笔,手中拿着一支羊毫,怎么握都觉得别扭,索如握筷那般握了笔,取了白纸描画,然纸张淡薄,他一笔下去便将纸戳了个洞,戳破三张纸后,他终于成功拿捏力道,画了十张恶脸,张张凶神恶煞眉眼狠毒,不比杀人狂魔来的面善。 他收了笔,望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双手抱骄傲说道:“想不到我巫泽不仅足智多谋,纸上功夫亦非常了得,瞧瞧我画的,可比那些大家好多了!”他又笑了几声,将画收起放入怀中,打开门,见雨势转小,一头冲进雨中向厢房奔去。 傍晚,下过蜘蛛棋,八人各自去睡了。 陆离未再去书房,而是与焕焕一同回了房间。焕焕始终挽着他的手,进到屋内,虽是漆黑一片,并无所谓,声说道:“相公,时候不早了,睡了吧。” 他并不做声,亦不挣脱,猛地将焕焕抱起,向走去。焕焕发出轻叫,搂住他的脖子,知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又是羞又是期待。 他将焕焕轻轻放在上,低头吻在她嘴唇,声音绵长而低沉,磁十足:“娘子。” 焕焕脸颊火烫,低头含羞,双手不知该往哪放,一会抓着单,一会抓着裤腿,竟忘记了回应。 他微微一笑,帮焕焕脱掉鞋子,又脱了自己鞋子,左手撑在她旁,右手抓住被褥,向上一扔,便将二人盖住了。 被褥下,焕焕已是呼吸困难,双手紧紧抵住陆离膛,小声地叫了声“相公”。 巫泽回屋之后,将手伸进怀中,摸到白天画的恶脸,思索夜晚正是良机,便摸了单刀走出屋外。天空半月,不明不暗,恰到好处。
练武场,钢竹尚且湿润。他取出画好的恶脸,打开贴在两根钢竹之间。纸才贴上,他便被那画中恶脸吓了一跳,急喘粗气,眼睛似乎开了光,隐隐见到藏于钢竹之后的鬼魂。他强作镇静,与自己说道:“没有什么好怕的,世间并无鬼魂!” 夜风微微刮过,吹落竹叶上的露水,便有几颗打在纸上,化开墨汁,使那恶脸愈加恐怖。更有一滴落在他脸上,惹得全毛孔竖起,直打寒颤。 他向后退了几步,脚跟踢在断掉的钢竹,要向后摔去。他连忙后跃站定,却见钢竹迎风摇摆,恍若魂招手,耳畔仿佛传来幽怨之声。“来吧~来吧~” 他吓得转逃,忽得想起陆离的话,一咬牙,闭上眼睛与自己说道:“巫泽!你为男子汉,怎能如此胆小!鬼魂又如何,凶神又如何!你要学成厉害的刀法,好做师兄帮手,好保护子墨!” 他即刻振作起来,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景象虽然依旧可怖,他却不愿再退缩,从怀中取出余下纸张,一一贴上。 十张恶脸犹如来自地府的十只恶鬼,随着钢竹一起摇动。又有雨后凉风,带着湿露拂他颈项,他终究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任如何劝说自己,始终扼制不住内心恐惧,没过多久便蹲下抱住膝盖哭泣,一边喊着“师兄救我”。 风静而竹止,耳边终于没了声响,他脑中却浮现出这样的场景:血地之上,化子墨、秦良、范子旭等皆已尸首分离,唯陆离尚有力气与敌人搏斗,却只是任人宰割,不过一会,便也断了气。天地之间仅剩他一人,无助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难道果真要等到那种时刻,才后悔当初没有刻苦练功吗?难道我巫泽,果真一无是处吗? 恐惧依旧,挡不住熊熊燃烧的志气。他猛地站起,双目坚定,转过,见十张恶脸挂在黑暗之中,将刀握得更紧,向前踏出一步。 他来到第一张恶脸五步之前,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两步,猛地睁眼,见一张狰狞面孔,顿时惊慌,动作迟了三口气,终于出刀将其斩破。 他来到第二张恶脸五步之前,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两步,猛地睁眼,见一张愈加狰狞面孔,心中惊慌,动作慢了半拍,出刀将其斩破。 他来到第三张恶脸五步之前,闭上眼,不急不缓地向前迈了两步,猛地睁眼,见一张双眼下流着两道黑渍的恶脸,迅速出刀,将其斩破。 余下的七张恶脸,他再未因恐惧而缓了动作,出刀坚定,将那恶脸一劈为二。结束之后,他收起残破纸张捏在手中,快速跑回厢房。回到房间,背倚在门后,心有余悸大口喘气,没多久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