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武侠小说 - 江湖一刀在线阅读 - 二百七十章 十二月初一

二百七十章 十二月初一

    寒冬已至,大雪纷飞,虽陆折柳等人因习武而体质优于常人,毕竟焕焕有孕在身,陆折柳担心她身体状况,进去深山杀了一只大虎取下皮毛为焕焕做了一件裘衣。

    焕焕不知裘衣来历,手指轻搓感受着温暖,细声问道:“这虎裘皮料厚实,需要不少钱吧?”

    他替焕焕将颈后的绒毛捋顺,动作极其柔缓,“是我去到深林杀虎取得,并不需要多少钱。”

    “杀虎?”焕焕顿时惊慌,转过身,双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担忧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他笑道:“你还当我们是十岁孩童呢!那大虎见我就跑,我好不容易才追上它,将它杀死剥下虎皮。”

    焕焕轻舒一口气,却是依旧疑惑,双眉微颦,顾自说道:“那大虎见你就跑?说不定它有孕在身,担忧腹中孩子受到伤害才跑。天下母亲都是一般爱惜自己孩子的。”

    他抬手轻抚焕焕脸庞,双眼明而温柔,似月光之下的沙滩上,那粼粼闪光的波浪,“娘子,你果真是善良。放心吧,那虎是雄的,腹中并无胎儿。它见我就跑,大约是因我长得过于凶悍吧。”

    焕焕道:“你长得这般秀气,哪里凶悍了?”

    他龇牙咧嘴,耸鼻瞪眼,故意装出一副狰狞模样,说道:“凶不凶?悍不悍?”

    焕焕没能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他便也跟着笑了。

    他没有讲实话。大虎见他就跑,的确是因为有孕在身,而他并不知晓,当杀死大虎剥下虎皮之后,才发现虎腹鼓鼓囊囊的。他有些疑惑,取剑划开虎腹,有两只尚未成型的幼虎滚落出来。

    他大吃一惊,嘴巴过了许久才合上。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却又无可挽回,只好将黑剑插入土中,将虎皮放在地上,对着大虎磕了三个响头,愧疚道:“大虎,倘若我知晓你有身孕,定是不会杀你的,还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他本要将大虎尸体带回,让巫泽等人尝尝鲜味,发现是一只怀孕的雌虎之后,心痛得厉害,稍稍思索,在原地挖了一个坑,将大虎母子一并埋下。

    他怕焕焕知晓实情之后不肯披上虎裘,才撒了一个慌。他忽觉得自己变了,又似乎没变。变没变呢?他自己也说不好。

    总之焕焕笑得很甜,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虎裘,抬头望向他,忽说道:“折柳,你长头发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活人,当然会长头发了。”

    焕焕歪着脖子,含着浅笑凝视着他的面庞许久,说道:“你以前都是光头,现在长了头发,感觉好奇怪。”

    他道:“很奇怪吗?”说罢,抬手摸了一把自己脑袋,笑道:“手感真好,你摸摸。”

    焕焕抬手在他脑袋摸了又摸,嘻嘻笑笑:“呀,糙糙的,真舒服。你会把它刮了不?”

    他问道:“你喜欢我留着头发还是光头?”

    焕焕答道:“我喜欢你留头发。”

    他微微一笑,搂住焕焕,在她耳旁轻声说道:“那我就留头发。”

    陆折柳已将、与练会,虽不如范子旭那般强大,比起常人绰绰有余。三剑学过之后,他不再学习新剑法,而是将这三剑融会贯通。

    池心道长曾说“你若想事半功倍,不如内外同修”,他便在东面山林内外同修。树叶萧萧落下,经过他身旁,并无半点波澜,落地之后却成了数片。

    巫泽、化子墨与范嘉志,他给他们下了命令,“将这刀剑法使得如我一般纯熟”,他们三人便耗费大量时间在练武场,虽然枯燥乏味,却并不厌烦。范嘉志依旧不喜欢他,却跟着巫泽、化子墨毫无怨言。

    秦良已能握刀,巫泽不肯让他一同练习,怕伤口裂开,他便听话地坐在一旁摆弄自己的单刀。

    每过十天,陆折柳会领着五人下山而去,或在山腰拐入林中,猎些野味改善伙食。倘若再遇到见人就跑的猛兽,他决不再追,至于山鸡野兔之类,他自是不会放过,抓在手中先摸摸腹部。他们偶尔也会下去施州卫城中逛逛,给四位少年买些小吃之类。最重要的是去到布坊买些廉价布匹以做衣裳,好迎接小折柳的到来。

    布坊老板总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当陆折柳要给钱,他总会推脱一番,再称赞几句“陆大侠宅心仁厚”才收下。倘若陆折柳给少了,或者不给钱拿了布匹就走,他虽不会阻拦,却一定会在陆折柳走出布坊之后暗骂几句“狗娘养的”,毕竟生意人只认银两。

    江湖再无混乱,看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一品以上者正勤加练习,要趁此次英雄大会一举成名。一品以下者,虽知自己夺魁概率极小,却也不愿意轻易放弃,东奔西走寻求援助或苦思冥想以求诡计,虽咱明斗斗不过别人,使点小手段也无妨。正所谓“无毒不丈夫”,要是不使点小手段,哪里敢自称大丈夫?

    少林寺。

    善顿已有两个月不曾与悟临说话,即使二人碰面,善顿转身就走。每每夜深人静,他会在后山饮酒,直至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净明见他如此,以理相劝,“师叔,寺中有规定,佛门弟子不得饮酒。”

    他将手一挥,大声喝道:“为何不得饮酒?佛教我不能吃rou,我便不吃rou,佛教我不能杀生,却又说恶人该死。我糊涂,喝点酒怎么了!酒是果子酿的,我喝点酒怎么了?”

    净明脑筋不如净悲,听他一番胡说,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悟临的教诲牢记心中,与他说道,“酒虽为果子所酿,却能迷人心智使人犯错。”

    善顿道:“犯错?犯什么错?我一人在后山饮酒,失了心智又如何?无非拳打高树脚踢大石,我伤了或死了都是我一人之事,没伤到他人,算什么错?”

    净明实在无法反驳,只好将实情与悟临告之,希望悟临能够管管善顿。

    悟临身为主持方丈,却也是无可奈何,去了小祠堂找两位长者。

    沧桑声音道:“善顿依是如此吗?”

    悟临道:“他与净悲感情颇深,净悲西去,他定是难以放下的。”

    沧桑声音道:“悟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不将实情与善顿告之?”

    悟临道:“善顿向来冲动,我若告诉他净悲还活着,他定会下山去寻净悲,而英雄大会将近。”

    稍显圆润的沧桑声音道:“以你的本事,足够应对整个江湖。”

    沧桑声音道:“师弟,悟临本事虽高,却不一定是江湖第一,你忘了玄武门那两个小子了吗?”

    稍显圆润的沧桑声音冷冷一笑,说道:“玄武门不过丧家之犬,本事高又如何?陆折柳乃是官家之后,就算他打败所有人,又如何?”

    沧桑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师弟,你依是这般心高气傲。”

    崆峒派。

    连州不再过问崆峒之事,整日将自己锁在十方殿中,苦修降龙伏虎拳,毕竟各大门派即将合并,崆峒弟子几如蝼蚁,管他们作甚?只有盟主之位才是唯一追求。

    武当山却是照常作息,该修行时修行,该休息时休息,一样不落下。李鸿道并无夺位之心,在他看来,学武的唯一用途就是强身健体。

    欧阳青战战兢兢过了两个月,一边担忧父母情状,却又不愿加害于李鸿道。虽连州说这包药不过巴豆,又如何确认此话真假?每当遇见李鸿道时,他总是低下头叫一声师父,然后匆匆走过。

    李鸿道自然知晓有事发生,欧阳青不愿意说,他也就不逼问了。人嘛,总有些小秘密的。

    衡山。

    苏和剑法愈加精进,却并不满足,欲使三手追命,任他如何苦练,当二手出剑之后,再难续力。

    路本在一旁指点,见他苦练无果,日渐失望。然衡山仅有苏和一人达到天象,虽失望,不得不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苏和,上前轻拍他肩膀安慰道:“和儿,你年纪尚浅气神不厚,不要着急,慢慢来便是。英雄大会将至,你不妨再练练其他剑法。”

    苏和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拱手行礼,应道:“是,师父。”

    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初一,却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天空蓝得透彻,无云遮挡,阳光一泻万里,直照在地面之上。

    厢房内,陆折柳小心翼翼地替焕焕将虎裘裹紧,细细抚摸着她的脸蛋,若有所思。

    焕焕明白他心中想着什么,脸颊蹭着他粗糙的掌心,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他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我没事。”

    焕焕便放了心,低下头,轻抚着小腹,满脸慈爱,“再过几个月,小折柳就要出生了呢。你说,他爹爹会不会是盟主?”

    他歪了头,痴痴地望着焕焕小腹,过了一会,淡淡说道:“不会,纵使我败尽天下高手,也绝不当那盟主。我答应过你,要陪你过平淡的生活。”

    焕焕听他此言,甚是欢喜,两肘搭上他左肩,轻声说道:“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他道:“当然不反悔。”

    焕焕稍稍点头,说道:“走吧。”

    他搀着焕焕走出屋外,抬头眯眼望去,见碧空万顷,身心愉悦,不禁长长吐了一口气。

    巫泽等人早已在屋外等候,见他们二人出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叫了一声师父。

    他将四人打量,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神情肃穆,十分满意,点了头,声音虽轻,却是万分坚定:“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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