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玄幻小说 - 幻想乡的月都人在线阅读 - 第十九章 闲谈 上

第十九章 闲谈 上

    战斗已经结束了。

    没能取得胜利……不过当然也没输。

    但仅仅只是如此,就已经足够让平清乐愤懑的了。虽然平时里放浪不羁,可她的自尊心也是一般人的两倍。没能获胜在她看来已经与失败无异。

    不过此时此刻想要在与源氏分个高下也是痴人说梦了……因为面前的男子绝对不会允许。

    「你们这些家伙啊……」

    男子叹了口气。

    不过那并非失望的叹息,因为其中包含的大多是名为安心和放松的情绪。

    「能别这么吓人吗?」

    他是在抱怨着什么。不是不满,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希望自己的话能够改变什么,他只是在对不可改变的现实发发牢sao而已……就像无力的弱者一样。

    ————对于平清乐和源绮罗来说,这是她们少有的意见一致的时刻。不过此刻正襟危坐在飞厉面前的她们,没有交换想法的余裕。

    也难怪飞厉会有这种反应……只是因为和铁军对话而将注意力从二人身上挪开了一小会的他,完全没料到情况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要形容的话倒也很简单,绮罗的正宗刺穿了平清乐的胸膛,而平清乐右手的小太刀也刺穿了绮罗的腹部。

    平家和源家,月上的两大武者名门的家主在决斗中同归于尽,这是多么让人震撼的消息啊。这下连飞厉也没办法保持平日的风范了,这个似乎天崩地裂,直到世界终焉亦能从容不迫的男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接近凡人。

    不过……虽然对飞厉这不同于以往的一面感到非常的新奇,但按照平清乐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乖乖低头认错的。她就是那种哪怕最后那一定会低头,但必须得给抗争一番的别扭家伙。

    「我们都很有控制啦!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深仇大恨,不可能吓死手啦!」

    的确,这两个人看上去都伤到了要害,不过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穿过平清乐胸膛的正宗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脊椎和心脏,而平氏的小太刀也奇迹一般的避开了绮罗的所有脏器。这样的情况如果只用一个好运来形容也未免太过了。想来的确如平氏所说,她们的确是在最后的关头可以控制了刀锋的走向了吧。

    「原来如此……我就姑且这么认为吧。」

    飞厉算是接受了平氏的说辞。不过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却明显表达出一种并不信任的意味来,这让本就有些心虚的平氏变得紧张起来。

    ————确实,她们两个在最后一刻奇迹般的控制了锋刃的走向,不过这一行为本来就是建立在意外上的。本来想用刀柄击昏源氏的平清乐,完全没料到对方的剑能够追得上自己的速度,笔直冲向源氏的她,也等同于笔直的冲向了正宗的刀剑。做不到像飞厉那样完全克服惯性,只能无可奈何的与绮罗撞在了一起。

    「绮罗,你去我母亲大人那里再检查一下伤口吧,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听到飞厉的要求,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绮罗点了点头。朝飞厉行了一礼后,便告辞走出了房间。

    ————现在她们所处的位置早就不是原本的命运斗技场,而是飞厉的府邸。

    「那个、什么啊,我也去。」

    「你给我回来。」

    如同某种灵活的动物一般,想要跟着绮罗蹿出这个房间的平氏,依然没有能过快过月上的第一武者,在刚迈出了一步的时候就被紧紧的攥住了脖颈。

    飞厉对源氏所说的话,不过是希望她暂且离开的托词。如此露骨的表现,平氏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喂!源氏快给我回来!你不是正直吗?有个人要对我施暴啊!赶紧给我发挥你的侠义精神来!」

    平清乐的吼声,到底有没有传到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源氏的耳中呢?不管如何,她没有再回来确实不争的事实。

    「别乱动……啊…………你是小孩子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比吃了我还糟糕!你肯定是又要对我说教吧?你太偏心了吧,明明我也被源氏的剑刺穿了,要训人的话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一起啊?」

    「…………我再说一次,给我乖乖的坐好,不然我可不肯定自己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来。」

    放弃了用温和的方式说服平清乐,飞厉用一种冰冷,或者说冷静的口吻说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那双总是如火焰燃烧般明亮的眼睛,又再度浮现出那种每次都让平氏胆战心惊的眼神。虽然只是在无意中见过寥寥数会,但那明确、强大,又不容质疑的意志,无疑是只有暴虐之人或暴君才会拥有的眼神,和平氏印象里那个无欲无求的总大将实在相差甚远。

    「非得威胁才肯老老实实的,莫非平氏你是受虐狂吗?」

    看到女孩终于又老实的跪坐在了自己的面前,飞厉的面上又展现出和以往并无二致的爽朗笑容,就仿佛刚才的冷酷都是幻象一样。

    而平清乐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不满的撅起嘴……这个动作让本就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她特别的像一个与外表相符的小女孩。

    「哈哈哈……只有那别扭的时候才能保持这幅可爱的样子吗……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比较适合主动的一方,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呢……」

    「…………」

    没有任何的反应。看来她是打定注意不理会飞厉了呢。不过,这种行为理所当然的不被飞厉允许。

    拜托,饶了我吧————努力摆出自己最具说服力的笑脸,他在尝试着用笑容打动平清乐。

    「唉……」

    女孩叹了口气……和刚才飞厉的那一声叹气非常的相似,很显然是刻意模仿的结果。不过她眼中的讽刺之意和言语的嘲讽却与飞厉刚才的情感截然不同。

    只要不是对于异性毫无兴趣的女性,或是本来就对飞厉抱有恶感的女性,否则很难做到对他的笑脸无动于衷……这是平氏刚才体会到的事情。

    「虽然我很早以前就很想说了……您很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哦。」

    对于月上第一武人来说等同于侮辱的话语,飞厉只是将其当作微不足道的清风无视了。先不提说话的人并没有恶意这一点,再者说……

    「这话母亲大人也说过……不过真不巧,我没有取悦别人的想法。当然————就像女人把自己的魅力当作武器一样,我觉得男性应该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好无耻的说辞,源氏听见了说不定会很失望哦。」

    「她不是没听见嘛。」

    完全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话说回来,你也没必要那么拘谨……盘腿而坐就行,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谈话。」

    「不算是正式的谈话……那是什么呢?」

    平氏保持着讽刺的微笑,却在眼眸中渗出好奇的感情看向飞厉。

    「关于你们战斗时最后刺穿对方这一情况是否是个意外,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只要你们最后都没事就行,你们也的确没受什么重伤。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和源氏的关系有变得好一点了吗?」

    如果说刚才的感情还是好奇的话,那现在就是厌恶了……还是看到了不应出现在这个时代早就应该被丢弃的老古董才会有的厌恶。

    「……不打不相识可不适合我和她,我们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交手过几次了。」

    「看来是没用哪……不过真奇怪啊,我和铁军他们都是以拳交心的呀……」

    听了这句话,平氏微微一笑。

    「那是因为你们的心本来就是相似的,只是缺乏交流而已,不过我和源氏则是本来就互相厌恶的两个人。」

    「原来如此……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源氏做过什么让你厌恶的事吗?你又做过让绮罗厌恶的事吗?」

    面对飞厉那探寻的眼神,平氏只是茫然的耸了耸肩。

    「都没有……大概只是单纯的相性不合吧。我看她不顺眼,她看我也不顺眼。」

    「我明白了……讨厌有污点的人,绮罗这孩子还真麻烦。」

    联想到绮罗的个性,飞厉想通了个中关窍,可惜,他却没有改变的办法。能够造成改变的只有她们自身的意愿。

    基本上来讲,越是清廉的人就越是会在意他人的污点。明明自己就活的如此清廉正直,做不到这点的人很显然都是异常。

    在绮罗的眼中,平清乐大概也是异常之一吧。

    虽然地位和绮罗相同,但其实作为平家之主的平氏原本只是庶出的子嗣。和血脉正统的绮罗完全不同,她登上现在位置的道路绝非一帆风顺,用尽了各种方法,堪称不择手段的她,的确无法用光明磊落来形容。

    「她会有这种麻烦的个性,还不是拜你所赐。」

    冷冷的看向飞厉,平氏说出了没办法让他一笑置之的话语。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源家的上代家主在源氏还未完全懂事的时候就死了,然后没多久你就作为老师开始教导那家伙武艺吧。」

    她说出了一段并不如何重要的历史。那时的飞厉已经登上了六军总帅之位,其身份地位要当源氏家主的老师已经十分足够。

    「人们幼年所受到的教育是至关重要的,你作为那家伙的老师,理所当然会成为她的榜样。而且那家伙那没怎么懂事就失去了父亲,也许会在潜意识里把你当成父亲来看待。也就是说,她这个清廉正直的性格都是来自你这个家伙————虽然她好像比你还过分。」

    「好像还真是这样。」

    仔细想了想,飞厉发现自己的确无话可说。

    「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

    「……」

    看到飞厉那无可奈何的态度,平清乐突然感觉到一阵疑惑。

    飞厉的态度很奇怪。

    平清乐多少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她清楚自己的人生可以说充满了污点。为了达到目的她从来都不择手段……无所谓正义与否,无所谓善恶,只有胜利与失败,强大与弱小才是唯一的真理。和那个总是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大义的源氏完全不同,但是……像她这样的家伙,不应该也是飞厉最讨厌的吗?

    可从他的表现中,平氏完全没看出这一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八意飞厉这个人,对于自身的污点抱有自觉。

    ————平氏终于认识到这件她本应早就意识到的事情。

    「清廉正直是好事,我也曾想做个那样的人。只可惜,一生都保持高洁的人————那种人根本不存在。」

    他的话越来越奇怪了。

    难道,你不是那个自始至终的高洁之人吗?————这个问题,女孩直到谈话结束也没能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