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施援】
蹩脚的人类语言，说的不算太真切。 黑子和土蛋听到之后，却如临地狱，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出来的不是那妖物又是啥？ 那妖物形状怪异，前蹄如牛，后蹄似马，头生独角，眼若星灯，正是先前追赶他们的小兽。小兽张着血盆大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人声，像是突然在天空里炸响的闷雷。 黑子和土蛋惊得满头大汗，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可他们那里跑的过小兽。 只见小兽后蹄在陷阱边沿猛地一蹬，像是箭矢一样窜出来，就只看见一道玄色的光影闪过。 再看时，小兽已经贴近了土蛋的后背。 “啷里个当，小臭虫，敢射你爷爷，看我不活活咬断你的脖子！” 小兽毫不意外的扑到土蛋，两只前蹄搭在了他的头顶，言语愤忿，却并没有立马俯身咬下去。 “全叔，救我，全叔，快救我！”黑子已经跑回了猎人队伍，土蛋被小兽压着，半条魂儿都没了。 他一边冲远处的猎人呼救，一边紧紧地护着脖子，生怕小兽突然就一口咬了下来。 “妖怪爷爷，求你放过我吧，我才十八岁，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老母亲等着我养呢……再说，我也没射你，你看清楚了，我用的是长臂猎刀，不是弓箭，我怎么可能射你呀……妖物爷爷，求你放过我吧，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射你呀……” 小兽的前蹄冰凉，不住在土蛋的脖子上婆娑着，土蛋吓的哭了。一边语无伦次的求饶，一边在心里咒骂该死的箭手张麻子。 当时遇见小兽的时候，猎人们都说那是妖物，偏那张麻子说是野猪，然后弯弓便射了一箭。 哪想，小兽铜皮铁骨，那一箭中了它的头颅，却是“啵”的一声弹了开来。 那一箭没有伤着小兽，却惹怒了它，这不，前前后后追着他们这一队猎人跑了十多个山头，最后才落了这个陷阱。 想那小兽落进去之后半晌午不见爬起来，张麻子又说，这妖物妖法浅薄，若寻修仙者捉了它便发大财了。这便留下几人看守，其他人进城请修仙者去了。 眼见土蛋命在旦夕，远处的猎人也里外把张麻子骂了个遍。 这些猎人没啥大本事，单纯质朴，面对面目可憎的小兽，谁也没有舍了土蛋逃跑。 张全是个老猎人，经验丰富，此时见小兽只是按着土蛋，并不见下口，心里疑惑，却也庆幸。 他往前走了几步，“这位妖仙，你可能听懂我的话？” “吼！”小兽仰头张开血盆之口，端的一声大吼，星眸圆瞪，“啷里个当，那只小虫子，你别急，爷爷一会儿再去咬了你的脖子！” “这！”张全惊的满身大汗，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妖仙，你是无上妖仙，跟我们这种小民置气不值当，折了仙缘就得不偿失了。要不这样，您老人家放过我们，我们回去之后给你筑庙进香，逢初一十五还给你进贡。” “呜……”小兽星眸闪烁，摇了摇大脑袋，头顶独角蓦地闪过一缕光辉，似是不太理解张全的话。 “妖仙，筑庙进香可以增加你的仙缘，给你进贡可以免除你的捕食之苦，让你专心修炼！”张全终年在山里奔走，听寨子里的老人谈过不少关于妖物的事，此时看小兽浑噩的模样，心里顿时大落。 这只小兽一定是老人们嘴里所说的那种刚刚开慧的小妖，说不得连妖修之事也不是很明了。 这就好办了，听说刚刚开慧的小妖无甚神通，便是模样怪异、狰狞些罢了。 张全在心里权衡着，土蛋被小兽捉了，横竖都得赌这一把，赢了大家活命。输了，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好猎人。 “弟兄们，这只妖物刚刚开慧，无甚神通，大伙儿与我一起上，救了土蛋，大家活命！” 张全头也不回的大吼，甩开全身力气往妖物扑去。 身后那些猎人终年在山里奔走，也多少听过一些老辈儿传下来的传说，明白开慧就是妖修的境界，而且是最低境界。 眼见张全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几个箭手当即弯弓搭箭，使猎刀的几个汉子也前后扑了过去。 “啊——吼！”小兽没料到这变故，待大吼时，已经被张全扑翻在地，想再挣扎，几个大汉子叠罗汉一般的压住了它。 “啊——吼，你们这些臭虫，爷爷要咬断你们所有人的脖子！” 小兽四蹄乱蹬，兽吼连连，这些猎人汉子却压根儿不理会它，三两人拿过来拇指粗细的绳子，里里外外的将它绑了个扎实。 “全叔，这妖物真没啥神通么？”土蛋爬起来，满脸泥污，初时还有些余悸，待得肯定回答，这才气鼓鼓的走到小兽跟前，“该死的畜生，你不是要咬断我的脖子么，我让你咬！” 土蛋狠狠一脚踢在小兽身上，却听“嘭”地一声，他的脚尖都险些变形，这小兽当真铁皮铜骨。 “土蛋，端是无甚神通，妖物便是妖物，又岂是我们凡人撼的动的？就是拿刀砍，也是露不出啥痕迹的。”张全安慰着土豆，眉头紧锁。 “那咋办？”几个猎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逮了小兽，要是杀不了，他们的心里哪能安妥？ “是啊，全叔，该咋办？”土蛋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担心的问道。 “大家别急。”张全埋头想了想，“这样，咱就在这里守着妖物，张麻子他们不是去请修仙者了吗，咱们把这妖物交给修仙者，他们有法器，定能灭了这畜生！” “也只有这样了！”猎人们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依着张全的法子，大伙儿端好了武器，一点儿也不见轻松。 “这一趟真倒霉！”一个猎人抱怨着，“遇见妖物得躲，逮了妖物咱还是不得安生！” “可不是这样！”有猎人附和着。 “都别抱怨了，看好了妖物，省得它再逃了。”张全也是一脸焦虑，他狩猎一辈子，可是第一次跟妖物打交道，心里阵阵鼓动。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无端响起，猎人们大惊，纷纷四下张望。 “各位施主，别寻了，我就在你们身后，阿弥陀佛！”疯和尚站在猎人们身后，双手合十，再吟了一声佛号。 猎人们总算看见了这奇怪和尚，心里不由一惊，这和尚长的当真丑陋，斜眉吊眼，哪有点慈悲相？ 没有人把这话说将出口。猎人比不得修仙者有神识护体，但终年狩猎，到底也是耳聪目明，可谁也没有察觉这和尚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若不是佛修，又岂能如此？ 修仙者在中州并不少见，可那是高高在上的人群，如仙人一般，平日里一生难得见上一次。今日却不止见了妖修，亦见了佛修，猎人们的心里难以平静。 “大师，不知仙架降临，还望恕罪！”张全恭敬地给疯和尚施了一礼。 “不知者无罪！”疯和尚豆眼微微一闪，真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谢大师！”疯和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威压，猎人们心头有种窒息的感觉，齐身施礼。 “不知大师来这大山，可是想寻些灵药、花草，若需要我这些凡夫俗子帮忙之处，恳请大师开口？” 疯和尚微微一笑，“是，亦不是！” “嗯？”猎人们一滞，这是什么话？ 疯和尚再次一笑，“和尚来这大山确是为了寻药，此为是。寻你们却不是让你们助我寻药，此为不是。” “哦！”猎人们恍然大悟，与这和尚说话还真是费劲。 “不过，我却是另有一事相求！”疯和尚紧接着的话，更让猎人们模不着头脑。 张全微微躬身，“大师请说。” 疯和尚指了指被猎人们捆起来的小兽，“此兽与我有缘，和尚想请诸位施主行个方便，放它一条生路。” “这——”猎人们脸色微变，张全担忧道：“大师，这是开慧的妖物，万万放不得。” “万物皆有灵气，这小兽修行不易，还望诸位施主心念慈悲！” “全叔！”猎人们为难的望向了张全，张麻子不在，张全便是猎人们的主心骨。 “都看着我干啥！”张全气恼的摆摆手，又道：“大师，我们知道这妖物修行不易，但今日我们已与它结怨，放了它，唯恐将来……” “阿弥陀佛！”疯和尚诵一声佛号，“施主可以放心，和尚可以给你们作保，这妖物不会与你们结仇。这便放了它吧！” 张全犹豫一阵，叹道：“罢，便当是给儿孙积福，黑子，给它解了！” “全叔，我——”黑子瞥见小兽眼中的大股光芒，颇为忧虑。 “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便让我来松了它吧！”疯和尚扬手一招，捆住小兽的绳子乖巧的打开了结，绳索如蛇一样游走开来，最后在旁边的地上盘成了一个个圈儿。 疯和尚这一手看的猎人们目瞪口呆，纷纷在心里叫喊，仙法，这是仙法！ 小兽无了束缚，低吼两声，颇有不甘的望望一群猎人，又望一眼疯和尚，这才掉头，电闪一般没入了森林。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慈悲，今日结下善缘，来日定当得报，和尚这便辞过了。”疯和尚眼望小兽离去，双手合十，声如洪钟。 猎人们受宠若惊，纷纷施礼，“感怀大师慈悲，大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