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河东贤者
“如今天下诸侯皆弱,惟有梁国独强。”袁盎歇息片刻后说道,“梁王虽是未必有此心,可陛下却是不得不防。” “周亚夫,若论军事,这里数你第一。”汉帝刘启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丞相周亚夫,“袁太常所说的,你以为如何?” “回陛下,微臣所想的,正是和太常令相同。”周亚夫行礼回道,“况且甬道修建好后,沿途的关卡是否要派兵驻守,由谁驻守,也都是颇费一番周折。” “我朝国策,一向是使民修养生息。”周亚夫说完,袁盎又立刻接过了话来,“修建这一条甬道,工程浩大,劳民伤财,却只为梁王一人,也未免太过。” “既然众卿都觉得此事需要商榷,那朕便回书梁王,让他详加考虑一二。”汉帝刘启微微一笑,顺水推舟。 “太子殿下到。”汉帝刘启正待要再开口说话,忽然听见听见门外掖门司马一声清喝,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刘启和众臣对视一眼,一起朝着殿门看去,只见十岁的太子刘彻,正从石阶上拾级而上,迈步进入宣明殿中。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刘彻刚进殿中,便大声拜道。 刘启向儿子微微颌首,示意他先在自己身边坐下,岂料刘彻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又一次倒地拜下。 “儿臣请父皇做主,为刘荣兄长复仇。”刘彻拜伏地上,不肯起身。 “这……”刘启顿时一愣,抬起眼来朝殿中众臣看去,却见众人也都是低下头去。 “彻儿……这……那中尉郅都……”刘启知道刘彻和刘荣向来也算是交好,心里权衡着,想找句话来先敷衍一下太子。 “儿臣所说的,未必是郅都。”刘彻不等刘启想出话来,又开口说道。 “哦,你是这般想的?”刘启心里一动,惊讶的朝儿子看去。 这几日来,无论是太后还是长公主刘嫖,都在自己耳边催促着要拿郅都给刘荣偿命。本以为太子这次回来,也定是要把怒气全撒到郅都身上,谁知道却听他说出一番不同的话来。 一时间,刘启心里也是又惊又喜,又喜又悲,百般的滋味,顿时混杂在一起。 “儿臣以为,有所欲,才有所为。临江王之死,与郅都并无半点好处。”刘彻伏在地上,表情肃静,“郅都既无利处,又何必要冒着得罪父皇和太后的风险?” 殿中众人,也都是一惊,看着刘彻的眼神更是不同寻常。魏其侯窦婴,心里更是猛得一震。 “你的意思是……”刘启低吟几声,“背后另有其人?” 其实在刘荣死后,汉帝刘启也并非是没有怀疑过此事的蹊跷。可是唯一能查得到的,只是魏其侯窦婴,但是窦婴明显也没有害人的动机。 眼下被刘彻这么一提,顿时间,刘启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也是又浮了上来。 “儿臣请问父皇。”刘彻暂且没有先回答父亲的的话,而是开口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郅都?” “这……”刘启见儿子又绕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不禁是略有些踌躇,“此事虽是事出有因,中尉郅都却也是难辞其咎,已是先行罢免。” “那父皇又用谁来徼循京师?”刘彻又继续问道。 “尚未决断。”刘启觉得儿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一口气问了这许多话来,就连自己竟然都有些招架不住。 “京城的徼循,向来是由郅都掌管,父皇既罢郅都,若是有人乘机在京师横行不法,父皇又该如何处置?”刘彻再问一句。 “乘机横行不法?”刘启顿时也是一愣。 “正所谓,有所欲,才有所为。”刘彻又接过话来,“郅都虽是酷吏,却也是能臣。若有人想乘机横行不法,郅都一去,岂不正是莫大的好处?” “有所欲,才有所为。”刘启在心里把刘彻的话默念几遍。 “难道吾儿以为,正是有人欲横行不法,才设计……”刘启的脸色,一时间也是愈加的阴沉起来。 抬眼朝阶下望去,见殿中众臣也都是面面相觑。 “陛下。”魏其侯终于窦婴按捺不住,第一个站起身来,毕竟此事,他其实是最清楚的一个,“臣以为,太子殿下的话,不无道理。临江王之事,还须再加派官吏,详加查探的好。” “臣也以为太子所说有理。”太中大夫田蚡,也出声和道。 田蚡乃是当今王皇后的胞弟,也是太子刘彻的舅父,于情于理,都要出来帮太子吆喝上两声。 “陛下,建章营护军只有八百,一旦有事,只能护卫未央宫。”丞相周亚夫,陡然间也是紧张了起来,“请问陛下,是否要从灞上和棘门调军入城?”
“别总是打打杀杀的。”汉帝刘启略一沉思,轻摇几下手掌,“小孩子的话,只是猜测之言,如何也是能尽信。” “不过,郅都既罢,这中尉一职,倒确是不可空缺,还须得尽快定出人选才是。”刘启微微一笑,实际上心里却是内紧外松。 “你竟是能想得如此周详,倒也是难得。”刘启又回过头来,向着儿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儿臣不敢贪功,这一番话,并非是儿臣所说。”岂料刘彻受了父亲的赞许,却是开口回道。 “哦,那是何人教于你的?”刘启轻应一声,心里却又突然多了一丝念想。 既然能教儿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此人定然是不简单。却是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不得了的幕僚。 眼下长安中尉一职正好空缺,既然此人能想得如此深远,若是合适,兴许也是可以替自己执掌中尉署。 况且此人既是和太子走的近,眼下也正合自己的心意。 “此人乃是河东郡贤者。”刘彻大声回道,“名唤荀昭。” “荀昭?”殿中众人尽皆愕然。 “荀昭……可是那个创出七音之律的荀昭?”汉帝刘启,也是愕然问道。 “正是此人。”刘彻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说……不是说此子方才十岁,如何就成了贤者。”刘启顿时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数月前,父皇听七音之律,赞不绝口,称作此乐者,必为大贤。”刘彻仍是一本正经的回道。 “对……对,朕是说过。”刘启被刘彻提醒,立刻就想了起来。 “你这番话,果真是他所教?”刘启惊诧的看着刘彻。 “回父皇的话,正是荀昭所说。”刘彻又是一阵点头。 “陛下。”太子太傅卫绾,听说到荀昭,连忙起身奏道,“荀昭此子,微臣曾是亲见过。此子言行举止,颇具名士之风,聪慧机智,不下太子。” 卫绾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给皇上和太子留了几分面子。私底下面,卫绾甚至觉得荀昭的机智果敢,胜过眼下的太子刘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