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罪判决
沐子美案件用万众瞩目来形容绝不为过，三地法院几乎同时受理了起诉，为了避免出现‘乌龙’：三个法院两种判决，三处法院事先暗中通过气，并且在同一时间开庭。 有意思的是，庭审现场，双方当事人一个都没到，反而到了大批的各路媒体、记者。 双方代理律师，都是行业中的名人、精英，三场庭审，愣是把庭审变成了个人辩论才华的展示，在媒体面前，展示了一番中国律师的风采。 当然，最受关注的，还是判决结果。 网名为‘沐子美’的李某女士，罪名不成立。 但是三地法官在判决的最后，都不太合惯例的加上了一段‘题外话’。 大概意思是说，虽然沐子美的行为不违法，但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不违法不代表就是正确的，互联网是新生事物，国家大力提倡，希望沐子美等博主，尽到社会责任，注意影响…… 吧啦吧啦一大堆话，在法官看来，算得上语重心长。 但是在沐子美和很多其他博主看来，跟放屁差不多。 不违法，你说个毛？ 刀不架到脖子上，谁能在乎这些废话？ 大半个网络，在进行着一场狂欢盛宴，庆祝着他们的话语权受到了保障，言论自由的胜利！ 当天凌晨，沐子美就发表了一篇新博文。 讲述的就是她在酒吧，和几个老外聊到国外的网络言论自由，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的讽刺国内。 当然了，重头戏还是聊完之后，一场多人大战。 和以往的博文相比，这篇文章风格更大露骨大胆，更加刺激，吸引的读者，自然也更多。 …… 审判中，经常会有这样一个词：‘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同样的罪行，如果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往往会判处的更重。 所谓的恶劣社会影响，一方面，指的是对守法善良人士的心灵伤害，让人感到恐慌；另一方面，会引起模仿，制造不安定因素。 沐子美案件，就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众多博主纷纷模仿，涌现出一大批打擦边球的博文。 连沐子美那样的都没事，我们怕个毛？ 即然沐子美能靠着写性博客成名、赚钱，还不违法，那凭什么我不能写？ 沐子美本人的博文也更加的辣眼睛，几天之内，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下限，似乎要用这些博文，狠狠的去扇原告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删得的确很响亮，啪啪啪的，一场官司非但没告下来沐子美一根毛，反而帮她更加出名了。 新浪博客的流量，在判决后，像打了鸡血似的狂飙上涨。 不过，方兴本人却从中闻到了一丝很危险的味道。 事业部执行总裁柏总在案件开审前，就已经动身去公民网总部，洽谈合作事宜。 按常理，公民网虽然没有公开宣布和新浪博客合作，但之前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柏总这次去，因该是水到渠成才对。 柏总第一次上门，对方以需要向公民日报领导请示为理由，请柏总稍等一段时间。 这可以理解，公民网是公民日报的直属单位，公开合作当然要经过公民日报甚至更上级单位的批准，公民网不能擅自做主。换而言之，当时看起来这是走一个正常的流程。 但是，这个‘简单的流程’，却一直没走完。 沐子美案件宣判之后，柏总又一次找到了对方。 但是这一次，公民网方面的态度和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倒不是说冷淡，公民网依旧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柏总，甚至比之前柏总上门拜访的待遇还要更高。但是这一次，对方的主事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提起双方合作，柏总几次有意把话题朝这方面引导，对方都支吾含混，讲得都是一些场面话。 要知道，之前聊起双方合作，公民网的态度甚至比新浪方面更加积极。 “柏总，你觉得，对方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方兴问。 “我这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个问题，有两种可能性。”柏总说：“第一，是博客中国和公民网进行了接触……” “这个可能性不做讨论，博客中国和对方接触我们没法掌控。”方兴直接打断了柏总的话。 柏总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悦，论资历，方兴是个新人，远远不如他；论职位，方兴虽然独立管理博客这一块，但毕竟还是部门的副总，是自己的直接下属；论年纪，他比方兴大出一轮；论出身，他来新浪之前，是中国最大网络供应商省一级的领导，你方兴算什么，一个愤青罢了……无论怎么算，都不该用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话吧？ 大约也是性格使然，如果和柏总聊天的是赵泽君，一定不会错过对方眼神中那细微却重要的变化。老赵和人说话的时候，无论多么重要的议题，他至少都会把一半的精力用来关注对方的神情、动作变化，任何事都需要靠人来做，想要成事，先要得人。 方兴的性格，注定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公民网上，根本没有留意到柏总眼神中小小的变化。 不过柏总眼中的不悦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平时笑吟吟的模样。 “对，方总你讲得有道理。根据我观察，可能是这次沐子美事件，让对方产生了犹豫。”柏总顿了顿说：“虽然官司没输，不违法，可公民网毕竟不是纯粹的商业公司，需要考虑到影响。沐子美的博客嘛，是有些过份了。” 说完，看了方兴一眼，说：“据我所知，最近咱们新浪博客里，出现了很多大胆的博文啊，方总，你是不是该留心一下？” 方兴直管博客，对于博客的现象，比柏总更清楚。 宣判之后，沐子美变本加厉，一大批博主跟风，新浪博客显得极为兴旺，可谓是百家争鸣。 这个百家争鸣嘛，却是要打个引号的。 跟风，是指像沐子美那样，利用尖锐吸引人的话题和内容来博眼球，形式上，有沐子美那一类的小黄文，也有批判社会的评论文，甚至出现不少看上去很扭曲甚至是变态的内容…… 这些东西当然算不上什么‘艺术’，可它的的确确能吸引眼球。 人类是个很奇怪的物种，越是邪恶的，越是喜欢，越是能带来伤害的，越是爽。 抽烟爽，嗑药比抽烟更爽；饮料里有色素，人人都知道不利于健康，但喝起来比开水有滋味；睡家里老婆是合法合情合理的，可结婚几年之后，人人都想着睡别人老婆……总之，越是刺激的东西，越吸引人！ 现在新浪博客就处于这种痛并快乐着的状态，一大批擦边球博文，炒热了博客，让赶超博客中国的计划大大提前；同时，这些博文的确带来了负面影响，至少在官方的眼里，这些文章的影响非常恶劣。 柏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博客内容，需要控制。 方兴有些犹豫。最初开办博客网，他就是抱着‘人人都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初衷，如今却让他去控制博主们的言论，无异于自扇耳光，自己亲手扼杀掉最初的理想。 “方总，和公民网合作，不止对博客有利，对于整个新浪，都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柏总意味深长的说：“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我明白了，会尽快整顿博客。”方兴沉着脸点头说。 …… “整顿，必须整顿！” 于此同时，在泽联科的办公室里，赵泽君斩钉截铁的对吉安娜和博客中国的几位主要负责人说。 和新浪博客一样，由于受到沐子美的‘激励’，博客中国近期同样出现了一小撮哗众取宠的博主。 当然，人数和博文数量，都远远不能和新浪博客相提并论，一方面，博客中国已经有网警入驻，博主们多多少少要顾忌一些；另一方面，这次博客中国的大老总赵泽君隐隐约约吃了一个瘪，这时候哪个博主跳出来跟沐子美学，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呵斥下级没问题，得罪领导的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虽然赵泽君算不上博客中国的博主们的直接领导，可毕竟管着博客的推荐呢。 有个年轻的负责人犹豫问：“可是赵总，咱们总不能直接删帖吧……” “怎么不能？！”赵泽君眼睛一瞪：“不要跟我在这里扯淡什么言论自由，各位都是念过书的人，没有边界的自由，只能带来混乱，这个道理不懂？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难道言论自由，就是可以随意的侮辱他人？就是可以引导人进入歧途？你去问问那几个博主，让他们摸着自己的良心，他们是真的追求自由，还是以自由的名义，追求名利？别侮辱了自由这两个字！” 老赵一言堂习惯了，一通骂，凝聚了管理层的意志，博客中国紧跟着出台了‘博客中国博主自律公约’。 公约的内容嘛，和后来各类网络自律公约差不多，老赵也是经历过网络严打时代的人，对此略知一二。 因为有过经历，所以知道厉害。 上辈子，没有博客中国的存在，沐子美小姐的博客刚火起来没多久，就正好赶上一波，被封禁了许久。 终于新浪嘛……真不是老赵坑它，上辈子，新浪一直有这方面的毛病，因为违规被查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04年开始，次次都少不了它。 老赵琢磨着，这次得好好的帮沐子美一把，顺带帮新浪一把，让他们有福能同享，有难嘛，也能同当。 “社会风气，一定要正！”老赵义正词严的说，心想孙副局长天天表扬我是有责任感的企业家，老子可不能辜负了领导的信任啊，必须和不正之风，坚决斗争到底！ 嗯，就是这样，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