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纳投名状
当日夜里，王伦仍传下话去，吩咐小喽啰们杀鸡宰羊，安排酒席，宴请林冲，并让宋万、杜迁和朱贵作陪，以尽地主之谊。不过，因为心中想着取投名状之事，林冲未敢多饮，只是草草应付了王伦等人。 酒宴散去，朱贵要回岸头酒铺里去，林冲一路相送。 目送朱贵登船离去，林冲这才径去取了刀仗行李，自回客房歇息…… 次日清早，一小厮来唤林冲起床。这个小厮乃朱贵特意安排的，名字唤作“赖东”，这小子个头虽不高，但却十分机灵，腿脚也勤快，朱贵因放心不下，特意叮嘱了他好好服侍林冲，尤其是如何助林冲纳取投名状之事，朱贵也对他细细作了交待。 早早唤了林冲起床，赖东又弄了些茶饭叫林冲吃了，二人准备妥当，当即起身下山。临出寨门时，林冲不忘在练武场下取了一杆缨枪，这拦路剪径杀人取头之事岂非儿戏，须得有件趁手的兵器才行，要不然碰上个厉害的角色岂不自寻死路？ 下山来得码头，林冲跟着赖东上了一艘快船，渡到对岸下船。寻了一条僻静小路，他们二人在树林里埋伏着，专等那行路的客商经过……可是，林冲的运气似乎太差，他与赖东在林子里从早上等到天色将黑，吹了一天的冷风，竟然不见一个客商经过。无奈，他们二人只得怏怏而回。 回得寨中，不料王伦那厮已早早在寨门口候着了。看到林冲空手而归，一脸的郁气，王伦心里不免暗暗得意，还故意讪笑道：“林教头，可曾取了投名状回来？” “回王头领，”林冲抱拳道：“今日不曾有一个客商经过，因而不曾取得……” “这般可如何是好？”王伦故意摇着头，一边慢步走开了，还一边唱道：“要是明日你还取不来投名状，恐怕这寨里就难留你喽！” 被王伦这般戏弄，林冲心中好不气愤，但也无法，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三日内取来投名状便要信守承诺，若取不来自当下山另寻他处安身。好在如今只是过了一日，尚余两日，一切都还有机会，林冲这般安慰了自己，不觉又有了信心。看了王伦走远，他忙吩咐赖东下去歇息，自回房里寻了些酒饭吃了便早早躺下了…… 天明起来，林冲与赖东一同吃了茶饭，又带了些干粮在身，再行登船投岸。下了船，只听得赖东抱拳道：“林教头，昨日俺们等了一天，不曾等到半个人影，今日不妨换个地方，去南山那边等候，如何？” “如此也好。”林冲点头应了一声，便与赖东投南山而来，选了临路的密林高坡处埋伏着。但是，他们静静等了一上午，别说人影，就连半个鬼影儿也没见着。 直到午牌时分，终于看到一伙行人来了，足有三四百人之多，押了好七八十架独轮车子，一看便知是商队押货的。赖东见那些人个个带着家伙，行路十分谨慎，吓得满头是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倒是林冲一点也不害怕，慢悠悠地嚼着干粮，还不时吃上一口酒。 对林冲而言，一杆缨枪在手，漫说这三四百号人，就算再来个三四百号人他也丝毫不惧，斩杀几个人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他这一动手，与几百号人厮打起来，倘若一时杀红了眼，收将不住，恐怕得有几十上百的人要成为他的枪下之鬼，他又于心何忍？因而，林冲只得忍着，眼睁睁地看着商队走过……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又是一队人马靠近了，大约二十三号人，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探头一看，原来是接亲娘子的队伍，新郎官一身新装骑在大马上，胸前挂着大红绸子，他后面是一顶花轿，媒婆跟在花轿旁边，忙前忙后，花枝招展的，不知施了多少胭脂粉末。另外，还有人抬着礼盒，有人鼓劲吹着唢呐。 “这帮人还真够大胆的，娶亲也就算了，还敢这般吹吹打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要是叫王头领得了消息，必定派弟兄们半路劫了，抢回去做压寨夫人，连聘礼都一块省了……”赖东趴在坡头上，嘀嘀咕咕嚷道，他的眼睛始终不离花轿，倒想看看那新娘子究竟长得是何模样。眼看着送花轿的队伍快要过去了，他赶忙推了林冲一把：“林教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回莫要错过了！” “不可！不可！”林冲连连摇头。 “为何不可？”赖东十分着急：“要是错过了，恐怕又要等上半日！” “接亲娶媳妇可是天大的喜事，要是让我给搅了，还杀了人，这喜事不就变成丧事么？”林冲连连摇了摇头：“如此伤天害理，老天爷如何还容得我林冲？” “唉！”赖东说不过林冲，只得一拳打在雪地上。 就这般看着，那接亲的队伍渐渐走远了，林冲与赖东继续守着。可这一等又是半日，竟然再无一人打此经过，眼瞧着天色又暗了下来，他们二人无法，只得又打道回山。 一路上，林冲心里都在犯愁，念叨着莫要遇着王伦才好。不想，王伦一如昨日，早早候在寨门口，远远见林冲带着小厮回来，仍是空手，他不禁大喜，心道：“看你林冲究竟有何能耐，三日已经去了两日，连个投名状也取不回来，什么狗屁禁军教头，也只有这么点本事，明日再取不回来，定叫你滚蛋！” 林冲也远远看到王伦了，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抱拳唤道：“王头领——” “哟，这不是林教头么？”王伦瞟了林冲一眼，故意嬉笑道：“今日可曾取了投名状？” 林冲见王伦明知故问，挖苦消遣，拳头都要攥出火来了，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呢？他憋了半天，终于把气压下，抱着拳小声道：“回头领，不曾取得……” “我与你三日为限，如今已过了两日，要是明日还取不来投名状，林教头也无须回来请见了。天下之大，以林教头的本事，去哪里都足以安身立命，小可这穷山小寨，只恐耽搁了你的大好前程，不敢相留啊！”王伦说着，又踱步走了。 看了王伦走远，林冲忽地一拳打在寨门上，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赖东站在一旁，虽然心中仍嘀咕责怪林冲白日里为何不动手，但口上还是劝道：“林教头，且放宽心，王头领不是许了三日么，这才过了两日，明日还有机会——俺们明日再去东山路上等候，那里行人多，必定能得个机会。” “也好。”林冲点了点头。随即，他让赖东先下去歇息，自己也回了房中。 用过酒饭，林冲早早睡下，匆匆又过了一晚。清晨起来，胡乱讨了些茶饭吃了，林冲又与赖东下山登船，径投东山路上来了，在路边的密林里埋伏着……说来也奇了怪了，他们二人静静地趴着，等了半日却又是不见半个人影。 时值正午，天气初晴，白花花的日光映着雪色，十分晃眼。因为久等不见有人来，又想到今日是那王伦所限的最后一日，林冲心里十分着急，想想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眼下想要落草为寇也被小人这般刁难，真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终于，林冲忍将不住了，跳起身来将干粮一甩，叫喝赖东道：“等了半日连个鸟影都没有，何不趁早天色尚早，另寻他路碰个运气……”说着，他拾了缨枪便要走。 说来也巧了，赖东跟着正要跟着爬起，不想远处路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挑着一个担儿。不禁一阵心喜，他忙指着远处那个挑担的人唤道：“教头莫急，你看，那不有个人来了么？” 顺着赖东所指的方向，林冲定睛一看，还真来了个人，忙拍手笑道：“也亏得老天爷眷顾，我林冲时来运转了……”说着，忙又趴在地上，埋伏起来。 等那挑担的汉子靠近了，林冲从袖口里拽出一块黑巾将脸一蒙，“唰啦”一声提了缨枪便冲了出去。赖东紧跟其后，还扯着嗓子喊道：“兀那汉子，留下命来！” 不料，那汉子见有贼人拦道，惨呼一声“哎呀”便撇下担子，撒腿就跑，神速非常。林冲全指望着这汉子给他作投名状，如何能让他跑了？当即，一路猛追过去。 不想，刚转过一个山坡，那汉子居然没影了。林冲暗骂一声“晦气”，忙又到树林里搜了一遍，仍是不见人影，没得法子，他只得折了回去。 看到林冲回来，赖东立即笑着喊道：“林教头，这下我们发财了……” “叫那厮给跑了，还发甚财？”林冲哪里管得了赖东，他只觉得晦气，好不容易遇着一个人，却又叫那厮给跑了，这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赖东也没注意林冲的脸色，只顾将那汉子撇下的担儿盖掀开了，眼里冒着金光叫道：“林教头，你看看，这么多金银财宝！”笑了笑，他忙又道：“教头休急，那厮汉子跑了也不打紧，有这一担财物上山，也足可抵那投名状了……” 对金银珠宝林冲倒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一听赖东说这些财物可抵得那投名状，他立时大笑，将缨枪一扔，他忙扑过去抓了一把珠钏在手里，嘀咕着叫道：“抵得了投名状就好……就好……” 然而，刚笑过一阵，林冲不免又警觉起来，毕竟眼前这么多的财物可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能有的必定非富即贵，不是一般的人物，刚才那挑担的汉子跑了，指不定是去搬救兵了。想到这里，他忙将珠钏放了回去，立即吩咐赖东道：“你快挑了这担财物先上山，我来断后，莫要出了叉子才好！” “对，对，对，我这就挑了上山……”经这一提醒，赖东也紧张起来，他慌忙将盖子盖好，挑起担子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