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白幡如云
其实每个人在离世的时候总是孤独的,毕竟人生这条不可能回头的漫漫长路上,虽然平素之日也有人同行,然而那一刻却是没有人能够与之为伴。 当荀恽再次打开荀彧方才所在的房门的时候,一如他所预料的,青红色的丹药已不见,而荀彧,却是全身无力的耷拉在适才他所做的那个地方。 此时的荀恽却是已经没有了什么心思去想太多别的事情,一见到此时屋里的情形,便觉得天空似乎全变成了一片的灰白。 双膝一软,就那么的轨道了房门处。满怀的情绪,此时却都憋在胸腹间,不得发泄,无语凝咽时,双眼一翻,已然晕厥了过去。 隔了不知道多久,府中的老管家却是觉得情形有些不对,毕竟作为家主的荀彧以及少爷荀恽两个人平素再有太多的话语,却也不会久久没有声息的,到了这个时候,自是来到了父子二人之前所在的那处,当然看到了已经躺倒在地的荀恽以及了无声息的荀彧的身形。 此时的老管家虽说已经活的够久,早也该见惯了这些别离之事,不过如今却是见到这般状况,还是忍不住的内心中情绪上的波动,本就昏花的老眼这个时候已经被老泪所迷,脸上纵横的泪水之下,却是带着一种欣慰的表情。 “老爷,希望您一路走好啊,到了那边,可要好好的,却是用不着这么为难才好啊” 老管家却是先将荀彧的身体找人给抬到他的居处,而后自然是要将荀恽给弄醒,毕竟荀恽从今而后,便是一家之主了,这个时候荀彧的事情,却还是要让他来打理才算是正理。 而当荀恽悠悠醒过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迷糊的神情,在看到了老管家身上以及那些家丁们身上穿着的白衣,却是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呼,自是将胸中的憋闷和着满心的伤痛一起的哭了出来。 “少爷,您可要好好的保重啊”老管家却是劝导着荀恽,如今府中的顶梁柱已经不在了,而这后继之事,却还要荀恽拿主意,毕竟而今荀氏一门中除了已经长成的荀恽之外,其余的儿孙们,或是还在颍川书院中的求学,又或者还在老家成长着,毕竟这几年来,在荀彧本人的低调之下,这些儿孙们却也都各安本分的守在家中平静度日,至于说荀恽,一是因为他如今也是尚了曹氏的宗亲之女,而且本人还有这官位,却是安忍不下去的, “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倒下啊,若是那样的话,您让我们如何是好呢?”老管家说着。 “确实如此啊,还是您老人家说的对,即便是父亲不在了,我也不能让人小看了,既然他们让父亲如此,我却是不能太让他们如愿了,定要将父亲之后的事情,做的最好” “这样最好,不过事情如何做,还请少爷您予以示下,老朽等,才能着手去办啊” “您老说的是,毕竟这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您老随时提点啊”荀恽自是有心妥当的办好眼下的事情,不过他却是没有相关的历练,自然需要一个人在旁边为他稍作提示。 不过再没有什么历练,此时的荀恽也知道,这个时候,第一步要做的却是要将荀彧的事情,去告知他人,当然这第一个要告诉的人,荀恽即便是再不愿,却也知道应该第一时间去告诉丞相府的人知道,其次才能轮到荀彧的那些至交好友,以及荀氏一门的那些个亲戚兄弟。 当然荀恽这会儿却也已经渐渐的恢复了几分理智,他当然知道只要他在府门上布置上白幡,不用刻意的再去做什么,那些近来在荀府门前逡巡的众多百姓以及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定然就会在短时间内知道荀彧的事情,不过他还是需要去将荀彧的事情,一一的禀告那些重要的相关人等。 荀彧之前感谢曹cao这份探视之恩的表奏,却是已经通过韦晃的手交到了曹丕那里,自然随之也就到了曹cao的手上,看着那往日中五日不见的字迹,曹cao并非是铁石心肠之辈,对于这件事,尽管他自觉的没有亲自动手,可是他既然默许了曹丕等人行此事,却是与他自己做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区别的。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况而今已知与君之别离在即。或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蹔起。是以行子肠断,百感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舟凝滞于水滨,车逶迟于山侧,櫂容与而讵前,马寒鸣而不息。金觞之影早已不见,欲横玉柱而沾轼不得。久居之人愁卧,怳若有亡。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离霜。巡曾楹而空揜,抚锦幕而虚凉。知离梦之踯躅,意别魂之飞扬。故别虽一绪,事乃万族: 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虽渊云之墨妙,严乐之笔精,金闺之诸彦,兰台之群英,赋有凌云之称,辩有雕龙之声,讵能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者乎 而今搁笔,不过是于君面前,黯然而退之一老匹夫,几分情薄,却是至极浓处,便转淡 所言,不知所云但到今日,却也不善祝丞相心偿所愿,各安其分吧” 对于荀彧所提交的谢恩的奏表,曹cao览毕这区区几个字,却是没有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不过就在他读完这些文字的时候,却是已经有近侍拿来了有关于荀府之上的情状。 毕竟对于自己地盘上的一些事情,曹cao得到消息的速度那当然还很是快捷的。更何况荀府这处,却是近来他们所关注的重点。 想曹cao以及荀彧这类人,不管他们的心性如何,不过他们却都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果决,但有决定,却也会尽快的去执行的。 故而对于荀彧知之甚深的曹cao,自得到了曹丕那边报来的执行事宜,并从曹丕的手上接过了荀彧给他所留的算得上遗书的这份奏表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荀彧却是要离他而去了。 虽然自从当年他将荀彧从他本该从事的官位上抬高,架空了他的权势之后,便是因为他觉得荀彧在心中已经和他有了疏离,毕竟他对于荀彧时刻不忘尊奉汉室天子这一点,却是有些不满,想他们一路行来,荀彧本就是他曹cao视之为他曹cao的子房,尽管历史上的留侯张良,却也在初投刘邦的时候,对于故主的韩国,也是多有留恋,更是屡屡的借用刘邦的势力,来帮着韩国达成复国之愿,然而在看到了天下大势所趋之后的张良,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收起了他那份原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一心的辅助了刘邦成就了大汉的基业。 而在曹cao的心中,对于这位其才不下于留侯的当代贤士,未尝没有希望他能够像留侯张良那样一般,即便是他心怀对于大汉的感恩,可是在曹cao的心目中,自是希望像荀彧这样的智慧之人,应该能够看到天下大势的变化。 至于当初荀彧向他提出的那个奉天子以讨不臣,虽然那个时候荀彧的这个提法和董昭,所献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略,在那个时候执行的过程中,形成的结果也是一样的,不过所谓的奉天子之事,在曹cao看来,既然当初前秦的时候,都已经去除了所谓的分封诸侯这样的事情,而今,在已经有了四百多年的帝制的中原大地上,不管是任何人,或是任何势力,但有养成了足以争霸天下的势力之后,却是定然不会有哪一个人不用手上的势力去争取那一个位置的,毕竟天子却是要比做个诸侯长的权势更为让人期待。 故而在曹cao看来,荀彧的想法,固然是很美好的,可是那样的事情,终究是不符合现实的,也不能满足了他曹cao本人的心意。他曹cao却也不是圣人,既然汉室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去把持天下的权柄,那就应该很明智的早早的将那份权柄和象征给让给他人来做。 当年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今这汉家的天子,却是更比当年的秦二世差上太多了,而他曹cao却不是那个赵高,更不是王莽,至于其他的天下诸侯却是没有一个是当年的刘邦和项羽,虽然人人皆都称扬刘备深有高祖之风,当然江东孙权所占据的地盘,倒也多是当年西楚霸王所处的地方,不过被他称为狮儿,诚不可与之争锋的小霸王孙策遭了意外而亡故之后,至少江东却是少了当年那种积极向外张扬的那种气势,对于这一点,却是让曹cao对于孙权多少有些看不起。 对于如今的天下的情势,曹cao自认为他的行事才是更符合如今的大势,算得上是顺天应人之举,而荀彧却是太过理想,他所设想的那些事情终究不会实现的,毕竟以曹cao看来,即便是刘备这个汉室宗亲,若是能够和他曹cao易地而处的话,想来刘备的心思多少也和他曹cao相差不了太多的。 不能为我所用者,不能助我成事之人,所谓非友即敌,这便是如今曹cao的心思。在那些人还没有影响到他的事情的时候,或许曹cao还会偶尔念及一些旧日的交情,对于那些人的存在抱有一点点的期许,希望他们能够终究有一天看清了天下的情势,回头是岸,与他一起去创建一个符合他曹cao期许的前程,可是终有人让他失望了,先有崔琰,现在又有了荀彧。 当然崔琰和荀彧却是没有可比性的,若不然崔琰为何会让人直接提溜到了许都城中的监狱中,并最终幽死其间,而荀彧如今却是有着在家中“病故”的待遇。 终究是,荀彧死了。 这位和他一同并肩作战了数十年的战友去了,曹cao的心中总是有些心情上的波动。 “可有荀府上来的报丧表?”不知道过了许久,曹cao却是才渐渐的将那份心中的抑郁给派遣而散,毕竟他所求的事情,并不能够因为荀彧的一件事情给耽搁下来。 “尚未收到,不过想来快了吧”却是华歆前来曹cao的身边听命。 “若是有那边的表走的话,就尽快给孤这里送来吧” “是,丞相大人,那么那件事如何?” “就让董公仁还有哪些人,先都停上两三日吧,反正也不差上这片刻的功夫,孤还能等得起,难道你们都等不及了么?”曹cao说道这里,却也是在言语间带上了些微的怒气。 毕竟是一个让他也很是佩服的人就这么走了,虽然他最后的行事并没有让曹cao如愿,更是在种种的地方和他在作着对,当然这也是曹cao自己的想法,以荀彧的为人却是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有妨害到曹cao的。 每个人其实都很矛盾的,有时候你会特别的恼恨一个人,甚至希望看到对方的消失才会甘心,不过当这个人真的不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你却又会时不时的想着他。 而今的曹cao却也就处在这样的情绪之中,虽然荀彧的存在对于他称王的举动,已经在无形之中给他设置了一个极大的障碍,使得他不得不将之除去,不过而今荀彧就这么让他在轻易之间给去除了,可是曹cao却是怅然若失的想起了斯人的好处。 若没有了荀彧的帮助,或许当年在曹cao大军出征徐州的时候,便会被皱起发难的吕布将他的根基之地给夺走。若没有了荀彧的劝谏,他当年在和袁绍于官渡一带对峙,也就不可能会坚持下来,更不要想坚持到最后并取得了那一场奠定了他北方霸主地位的大战的胜利。 可是如今,斯人已去,从今而后,能够让曹cao看得上的,并能够全心信重的人又少了一个,从今而后,在这去日无多的俗世间,曹cao却也觉得更是多了许多的无趣之人。 “如冰之清,如玉之絜,法而不威,和而不亵,百寮士庶,唏嘘沾缨,机女投杼,农夫辍耕,轮给辄而不转,马悲鸣而倚衡” “子建的这些话,从今而后却还有那个人能够担当的起呢” “不过,丞相,若是荀恽那边的报丧表奏到了的话,我们该如何应对?”华歆此时却也知道,即便是荀彧已去,可是在曹cao的心目中的地位倒是更有所拔高了,毕竟从今而后,想来曹cao也更会只记得荀彧对于他的好,而那些所谓的恶感或者厌恶之情,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人死如灯灭,恩怨万事消,然而所谓的怨恨之事,未尝不是更进一步的恩德呢 “以尔等之意呢?” “这个,却是还要让丞相示下才是啊” “哼你们就先回去,看看如何为荀文若做好这份哀荣吧再报与孤知待荀府的报丧表上来的时候,一同拿来孤看” 听了曹cao的指令,华歆自然是躬身的退了出去。此时偌大的殿堂之中,曹cao却是突然间感到了一阵孤寂,随着他自己的权势的日益增加,似乎在他身边的人,能够和他知心的人竟然是越来越少了。 或许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能够和他交心的人,应该更加少了吧想到这里的曹cao,双眼开闭之间,却是在眼前闪现过两个人的身影,不过那两个人的身形自现身之后,竟然渐渐变得或明或暗起来。 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双眼,曹cao孤坐在暗榻却是觉得有些无趣,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合身团做一团,就那么的侧卧在榻上,留下一个背影给门口。 对于曹cao的反应,自然是很快的便传到了曹丕的耳中,却是见到曹cao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满意,曹丕的一颗热切的心,在片刻之后却是硬生生的让他沉寂下来,对于曹cao的心思,到了这个时候,曹丕却也能够料想到一些。 虽然荀彧死了,接下来让朝臣稍作举动,他自然是能够称王,可是想想一下,当年为他屡建功劳的大才,就这么在自己的手上给去除了,曹cao是狠心,却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情绪,他也会有七情六欲,而且像曹cao这样的人物,他对于自己的情绪却是更加不愿意去控制,若非如此,他但有心疑,便能把剑而将吕伯奢一家给杀死,而但有仇恨出,根本不顾及什么,便能做出挥军攻打陶潜的徐州,更让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进行着屠杀。 想到了这些,而今这样的情势下,曹丕却是知道他还没有到了该他庆祝的时候,毕竟如今距离让他能够最终获得曹cao的欢喜和肯定,以至于让他继承了曹cao位置的目标,还差了太多太多,他而今也不够是万里长征走了一步罢了。 “如今,也不知道,父亲,会如何举动呢,厚葬荀彧,给一个极高的哀荣,或许便是如此吧”曹丕却是自言自语道。 “不过,公子,这个时候,不妨公子待到荀府那边的报丧表上陈之后,请您即刻到荀府拜访才是”却是司马懿这个时候进来曹丕的府上,向他进言道。 “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呢?”曹丕却是有决断,有雄心,然而曹cao的几个儿子中能够像曹cao那般随心所欲,却又担当的自是不是他曹丕的。 “定然不会的,若是公子那么做,或许是丞相大人于面上会有所不满,然而公子且想一想,如今这去世的人,并不是一般人啊,那可是荀彧,荀彧何人,与丞相的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司马懿却是知道曹丕并不是笨人,有的时候,只需要轻轻的给他提点到,曹丕就能做出他自己的判断的,对于曹丕,司马懿却是知道,在这样的主子面前,切不能让他觉得你的才能比他高,毕竟曹丕不是曹cao,同样都是隐忍之人,司马懿却是能够看到曹丕在他伪装的沉稳之下,还有一颗极为嫉妒的心思,若非如此,他在曹植因为铜雀台一赋,名闻天下之后,为何也要暗自的发奋,更对于那个时候的邓瀚做出一副亲近的摸样,虽然那个时候的曹丕是携着曹冲两个人一起去的,可是那个时候曹丕的心里未尝没有抢先在他人之前将邓瀚加以笼络的心思,当然对于能够在文学之道,将他的那个四弟给压下一头,这样的人物,他曹丕不管如何,都要感激的,天下第一自是让人敬仰,然而这天下第二自然就少了许多的光辉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照仲达之意行事,那边一有动静,我便去荀府上致以祭奠”曹丕却是说道。 司马懿听了曹丕的话,却是眼内一丝了然的目光闪过,所谓仲达之意,便是成了便是你之功劳,然而若是有了疏失的话,却也是因你之故 对于荀彧的病故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关注之下,却是在许都城中很快的便广为流传开来,毕竟荀彧的影响力在许都城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而且那些之前就在荀府外逡巡的百姓们在见到了荀府挂上的白幡之后,却是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可能是近日来纷纷扬扬传言的荀令君病重不治了,一时之间自是众多都感念荀彧恩德的人,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表达对于这位大人的哀思。 此时荀府上的荀恽自是已经在老管家的提点下,好生的将荀彧的身体加以了处置,虽然他在为荀彧换衣的时候,仍然觉得荀彧的身体依然留有余温,并不像他往日里得知的那般冰冷,然而荀恽那个时候却是身心之中仍旧还处于悲痛之中,而且在老管家的劝说之下,他却也将那当做了是自己的幻化的感触。 及后在荀彧的亲朋好友纷纷得知了荀彧的事情,而赶到了荀府的时候,荀恽却是已经将荀彧的身体安置到了棺木之中,至于荀彧此时的棺木,却是老管家给提点并安排的。 尽管荀恽并不愿意这么快就看不见荀彧的面容,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按照老管家的建议给做了这样的举动,毕竟荀彧的亡故,却是并不能宣之于众的事情,若是让他再多看些时日的话,荀恽却是自觉的不可能管住自己的行为,做出什么让荀彧不能闭眼安心上路的事情出来。 对于荀彧的话,荀恽却是向来都很是听从的,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另外置了房舍,并不在荀彧的身边孝敬,若是再不能做到对于荀彧话语的听从的话,他这个儿子的孝顺却是从何而来? 而今荀彧自是去了,可是荀氏一门却还都健全的生活在曹cao的治下,他们还都有着各自的前程,而且荀彧定然不会希望只是因为他的去世,然后因为荀恽的不理智,造成什么事情出来,让他们这些荀氏的子孙都一一的随之而去。 故而当郭嘉,这位对于荀彧很是敬重,甚至敬仰的许都城中的浪子赶到荀府的时候,见到的依然是荀彧的棺材了。 没有想象中的哭泣,也没有什么太过悲哀的表情,似乎郭嘉此次来荀府并不是要来致祭的,倒像是和以往一样来这里看他的老朋友的。 虽然郭嘉也是觉得荀府上的动作有些快了,不过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现实,却是用不着,也无需再去纠缠于那些细枝末节了。 “文若,呵呵,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或许今后,你就不用那么累了吧不过今后倒是让我如何再去那里找你这么一个乐意容忍于我的倾听之人呢,找公达么,你也知道的,那个老家伙,却整个一个闷葫芦,十句话却也不会说出能够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来的,呵呵”虽然郭嘉自是说笑着,然而脸上却是在无声的流着泪,“你走的好自在啊,你倒是痛快了,可是斯人已去,让我如何自处” “悲苦,却不是我郭嘉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可是很少哭的,而今想不到在这里,在你的灵前却是很是狼狈啊,你说,你要如何赔偿于我,我也知道,若是你还能说话的话,定然又要笑话我,这会儿又钻到钱眼里去了,可是今后你倒是轻省了,我还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找你呢”
“今天,却是又收到了荆州那边来的好酒,平日里,你总不过是浅尝辄止,现在就痛快的陪我一次,可好免得路上觉得冷,就多喝两杯去去寒吧” 将临来手上提着的三坛子酒,郭嘉却是就那么直接的倾倒在了荀彧的灵前,自是一时间这府内上下酒香四溢。 不过这个时候,荀府上下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笑闹之意。 “文若,文若,且请慢行啊”随手从边上的仆人的手上扯过一条白布,郭嘉却是就那么洒然的离了荀府而去。一路上却是歌声不断,不过语词中却是带着对于荀彧的挂念,固是长歌当哭 “哀恸心扉,其情也悲。泪染浮云,凄凄伤怀。念往日依怀酣睡,时近三十余载,今一朝别离,何能再复?两眼泪珠诉心伤,千里清风断思绪。非由天理之不公,实乃命运多舛,人生崎岖之途。旌德明月,和善春风。将悲愁埋心底,忧念藏脑际,时以豁然之态笑度今生。虽心愿未了,记挂未平,留下了泪水映照,五月风云暗泣;眼中音容,今日化雨心更伤。” 听着郭嘉的言辞,荀恽却是更见心伤,不过心中的悲伤之意更浓,同时心中的恨意更增。 报丧的表奏却是已经让人提交到了丞相府上,虽然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是他本人前去递交更合乎情理,不过这个时候的荀恽,如何能够有那份心情,更别提在见到了那些人的嘴脸的时候,他是否能够忍得住心中的恨意不外露 就在郭嘉离去后不久,荀恽却是没想到,荀攸居然来了,毕竟荀恽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荀攸,自是因为他这位表兄如今的身体却是依然衰弱的很,他当然不想让荀攸在这个时候出事,若是在荀彧的灵前,因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而让他原本有些平复的病情,再次给加重的话,对于他这个后辈加小弟来说,既是对于长辈的不孝,却又是对于兄长的不恭敬,故而他却是没有向荀攸那边报丧,也是想着随后在事情稍有平复的时候,再去向荀攸那边赔礼谢罪。 “表兄”此时见到了荀攸一副悲戚的摸样,荀恽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已经强自压抑的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以荀攸比荀彧更加年长的经历,对于这样的悲欢离合,本就是早就见惯了,不过如今于他而言,虽然是他年长,然而却依然是后辈,对于这位小叔,和他一般心迹的同道之人,此时的荀攸本来也有着千般情绪,万般情由来痛哭的,可是在见到了荀恽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却是对着荀恽改口相劝。 对于荀彧的病故,以荀攸的心智当然能够猜到其中的原因,其实不止是他,像郭嘉却也是多少能够猜到其中缘故的,不过他们总是心内明白,却是不能说出来。一切的悲苦,也只能伴着眼泪往自己的心里流淌。 “往者已矣,却还要善保己身,方才能够不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若是伤心过度,却是如何能够让叔父安心的上路呢”荀攸忍着自己的伤痛,说着平日的他从来说不出来的话,此时的他却也觉得一切都是情势使然。 好不容易的将自己的情绪给控制住,此时许都城中,两个荀氏宗人,却是能够对于荀彧的身后事做出彼此的意见交换。 “长倩,可曾决定了,何时起身呢?”荀攸却是问道。 像这个时候的人们,若是亡故的话,自然要迁回自己的祖坟方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向荀彧这样的出身的人物,毕竟他们荀氏一族在颍川一地却是望门大族,而已荀彧的身份地位,自然要回归到了祖宗的坟茔才是最好的。故而此时的荀攸这般问,当然是要看荀恽他们什么时候行此事。 “这个却是还要看丞相那般,如何决断了,毕竟父亲这样的故去,想来丞相那边定然会有话说的等这边的事了之后,我便扶灵回颍川,将父亲安置好了,便带着兄弟们在老家那里守孝三年” “这却是应该的”荀攸自是和荀彧为叔侄,像他们这么近的亲戚,荀彧病故,以荀攸的身份,却也是需要为之守孝一段时间的。 不过荀恽却是不希望荀攸也这么做,毕竟荀攸还是病人,太过苦了他,总是不好 “待到那一日,起灵的时候,我却也要去送一程的” 果然荀攸还是说出了让荀恽不想的话。 “长倩,你也莫要劝我,我已经决定了”荀攸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荀恽却也知道像荀攸这些,只要他们决定了的事情,自然不会轻易的有所更改的,他倒也没有相劝。 就在两个人在商量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荀府门外,却是迎来了一行人,看着那当先而行的人,有知情的人,却是都有些情绪上的变化。 原来来人居然是曹cao的五公子,曹冲亲自来了,不仅来了,而且曹冲的身上,却也身披着白衣,倒是没有披麻。 不待荀府上下的迎宾之人通报,曹冲自是一直走到了荀彧的灵前,亲自的恭敬的施礼致祭,见到了曹冲这般举动,荀氏这对兄弟却是不敢怠慢了,毕竟曹冲却是不是一般人呢 “冲公子,亲来却是让家父地下若有知,也会感到不安的”荀恽的话,虽然是表示对于曹冲的感念,不过若是仔细听来,却是还会有些不妥当的。 倒是此时的曹冲并没有能够发觉,毕竟他自是知道此时的荀恽等人都在悲情痛苦之中,情绪激动之下,难免有些言语之间的冲撞。 “文若先生,一代大贤,又对朝廷屡建大功,如今一旦身去,却是让朝廷失一栋梁,想以往的时候,先生的音容笑貌,一言一行,总是能够让我等获益匪浅,而今却也让我等损一良师,诚为可叹啊”曹冲却是说道。 对于曹冲对荀彧的称许和赞叹以及感念之词,倒是能够让荀恽和荀攸听出这些话,确实是曹冲的真心之言,倒也让荀恽心中稍有些平缓,而于旁人的眼中,却是见到了曹冲此时的那种胸怀。 而在随后,紧跟着曹冲到府不久,却是又有曹丕领着丞相府的探视,以及由丞相府颁布的天子旨意赶到了荀府上致祭。 曹丕见到了曹冲居然比他更早一步到了荀府,自是让他心中的诧异和嫉恨之意油然而生,不过这个当口,心思深沉的曹丕当然不会发作。 和曹冲略作几句了交谈,而后却是对于荀恽自是一番的宽慰和勉励之言,曹冲毕竟如今在朝廷上没有什么实际的权位,虽然有个朱虚侯的爵位,不过他来到荀府这里致祭更多的意味上,还只能是代表着他个人的身份。而曹丕不仅是担着五官中郎将的官位,还在很多人的眼中已经算作了曹cao之下的第一继承人,当然此次来荀府,曹丕不仅是要为荀彧致祭,还带来了天子和朝廷对于荀彧的死后哀荣的肯定。 说起这个,曹cao自是让华歆等人做一个好好的思量,华歆等人自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连忙的找来了相关的官员,例如九卿,鸿胪寺,等等相关的能够插手到官员晋升,以及谥号等的人员来一起商量着对于荀彧这一个早就算得上过气人物的处置。 虽然他们也知道曹cao对于荀彧还有不少的情谊,当然随着荀彧的去世,曹cao对于荀彧在这个时候,多一些缅怀和念挂,更是人之常情,故而他们这些被华歆找来的人却也对于如何封赏这位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人物的时候,倒也不怎么吝啬,毕竟今日的荀彧却是极有可能就会成为他们自己的明天,所以给了荀彧比较高的地位和认可的话,将来对于他们这些人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我抬高。 当然他们的速度能够这么快,还是因为领头的华歆,却也是有些急着让人们尽快的能够从荀彧的事情上,走出来,毕竟他本人却是当年从荀彧手上接过尚书令这个位置的,若是让人们将更多的旧事重提,倒是显得他如今这个在位的尚书令,在功绩上就会不如荀彧。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既然曹cao早就有意将荀彧的影响和声望压制,而今虽然要提到了,却是不得不提,即便如此,想来曹cao也不想在这个他要称王之前的时候,让荀彧这个已经去了的人还要来干涉到他的前程。 故而这个时候的华歆他们倒是很快的便给荀彧想到一个很美好的谥号,“睿”。 不过在他们将这个谥号交到曹cao的面前的时候,曹cao却是有些不满意,毕竟让荀彧消失的意思终究是出自于他,若是让人们总是记住了荀彧的“睿”,那么相比之下,让荀彧不能善始善终的他,却不是显得不睿智了么? 当然这个时候的曹cao并没有为难一个已经去了的人的意思,却是将之改作了“敬” 自然此时在曹丕带来的天子旨意中,却是已经将荀彧封作了的敬候当然从这个谥号的改动之中,却也让人能够看出曹cao,即便不待见了如今的荀彧,可是对于荀彧还是有那么一份敬重之意的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光禄大夫荀彧,一向以来,公忠体国,堪为人臣之典范,然而天不假年,让如此德勋昭著的一位贤人,不幸中道而亡,使大汉皱失一柱石,着实让人为之扼腕叹息为表天子之哀思,特追封荀彧谥号为敬候,追认其为太尉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