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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兵临城下

    第二八七章兵临城下

    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已经快寅时了。

    刘阚脑袋昏沉沉的,有点麻木。就在刚才,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惊,一会儿惧。

    这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就算是神经再坚强的人,也会感觉疲惫。

    吕嬃还没有睡,点着灯看书。刘阚走进房间的时候,她连忙起身,上前为刘阚脱下了大袍。

    “婆婆这么晚了还找你,出了什么事情?”

    吕嬃疑惑的看着刘阚,轻声询问道:“这些日子,我觉得嫂嫂看上去有点古怪,见到我好像很怕的样子,甚至连话也变得少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婆婆找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刘阚不得不赞叹,吕嬃真的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

    和她的jiejie相比较,吕嬃少了一分大气,但却多了些许细腻。性格上,不似吕雉那般的强硬,但同样的精明过人,能在细微之处,能看穿很多问题,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刘阚坐在榻上,深吸了一口气,让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一些家事罢了,没甚大事……秦,已经睡了吗?”

    吕嬃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秦早就睡了。不过他没有在自己房中休息,睡在公叔先生那边……你的这个儿子啊,可深得公叔先生的喜爱,恨不得就把他留在身边呢。”

    刘阚一怔,旋即摇摇头,笑了。

    的确,这段时间来,他很少关注刘秦的情况。自从拜在了公叔缭门下之后,刘阚很少去过问。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忙,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公叔缭的信任和尊敬。拜在人家门下,却隔三差五的询问,岂不是对人家不相信?公叔缭那是什么人!后世大名鼎鼎的尉缭。

    “也好,跟着公叔先生能学很多东西,这样我也放心了……”

    刘阚说着话,倒身就躺在了榻上。吕嬃伏在他的胸口,听着刘阚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双手不自觉的抱紧了刘阚。许久,她突然问道:“阿阚,这一次……我们能胜吗?听说楚军……很强!”

    “比楚军更强的对手我都遇到过,至今未尝一败。阿嬃放心,楚军休想攻破我这楼仓城。”

    刘阚轻声回答,抚摸着吕嬃柔柔的秀发。

    他是在安慰吕嬃,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增加信心?他心里明白,这一次遇到的对手,和往常不同。西楚霸王,千古第一猛将!楚霸王的名声在后世可谓响亮至极,刘阚有怎能不担心?

    吕嬃沉默片刻,猛地翻身坐起来。

    “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大事……”

    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旁边,从一摞公文中拿出一卷来,递给了刘阚。

    “你刚才在婆婆那边时,彭城传来急件。”

    “哦?”

    刘阚也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接过公文,“什么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刘阚先是把公文放在身边,双手用力的搓揉了一下面庞,以便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拿起公文来展开。吕嬃手持火烛,站在了刘阚的身后,和他一起阅读这公文。

    吕嬃知道,刘阚这些时日,一直在等沛县的战报。

    理论上而言,刘阚也不禁止他参与政事,毕竟有很多时候,刘阚忙不过来,也需要她帮忙。

    可在大事情上,吕嬃是不会轻易做主。

    更多时候,重要的公文她都会让刘阚先看,如果刘阚向她询问,商量……她才会发表意见。

    “好,实在是太好了!”

    刘阚看罢了战报,忍不住连声叫好。

    原来,当刘邦出兵伏击司马夷的时候,吴辰突然发难,配合刘阚在沛县的一些人马,将沛县掌控在手里。之后,他迅速和吕释之任敖汇合,从沛县发出兵符令箭,先后将留县夏侯婴、彭城周勃调出来县城。吕释之和任敖,分兵突进,趁彭城留县兵力空虚,一举将之攻克。

    并且,吕释之在留县中途伏击夏侯婴,并活捉了萧何。

    当刘邦得到消息,率部试图反攻沛县的时候,吴辰坚守城池,吕释之率兵从后偷袭,将刘邦打得大败。而后刘邦率领残部与从彭城赶来的周勃汇合,试图复夺彭城。可毕竟手中没有攻城器械,任敖也是久经沙场,坚守不出。刘邦在彭城强攻半日之后,不得不败退而去。

    如此一来,刘阚北上的道路,基本上畅通无阻。

    不过,这书信是陆贾所写。在字里行间里,陆贾显得并不是非常乐观。他在信中提醒刘阚,虽然已夺取了彭城沛县,可实际上,刘阚手中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将这些城镇掌控起来。

    泗水郡如今,数面受敌。

    不管是睢阳的章邯,还是陈兵于陈郡,蓄势待发的项梁,都不会任由刘阚把泗水郡控在手里。而且,楼仓正面也将遭遇敌军,刘邦虽失去了三县,可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不防。

    特别是项梁手中,握有十数万大军,随时可能复夺陈县,兵进泗水郡。

    所以刘阚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行那连横之策,不仅仅是与魏国宁陵君打好关系,还要和睢阳的章邯,薛郡的王恪等各方面联合起来。唯有行这连横之策,楼仓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陆贾分析的很透彻,甚至将各方的优劣,全都写了下来。

    洋洋洒洒万余言,却让刘阚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前世的刘阚,虽出身军人世家,但毕竟没有真正的走上过战场。况且,后世的军事战略和秦汉时的兵法谋略,虽有脉络可寻,终究有很多差别。刘阚虽读过兵书战策,来到这个时代也看过商君残篇,拜读完整的。甚至说,他在北疆连番用计,与匈奴激战,说不懂得谋略,自然是有些说不过去。

    然后,刘阚的谋略,大都停留在战术层面上。

    在大局观方面,他可以依靠着先知先觉抢到一些先手,可总体而言,还是非常的薄弱。

    特别是在目前的状况下,整个历史似乎已经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让刘阚的先知先觉彻底失去了作用。于是乎,他迫切的需要提高自己的大局观。陆贾的这封书信,无疑给刘阚开启了一扇大门……这古人的智慧,果真深似海。合纵连横之策,刘阚可谓是如雷贯耳。但当真正使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竟然包容了各个方面的学识。

    陆贾的策略,非常清晰。

    首先要说服薛郡王恪,与刘阚达成一种默契。

    随着咸阳失德,老秦对地方上的控制,变得越发薄弱。王恪作为老秦人,撑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尽了全力。薛郡现如今非常疲惫,继续有盟友的支持。而李由在东郡,被蒲将军柴武死死的缠住。虽然说局面上占尽了优势,但也的确是被柴武sao扰的狼狈不堪,难有余力。

    章邯被魏军拖住,再加上项梁大军虎视眈眈,也无法提供支援。

    从前,王恪还有个东海郡可以作为援军。但现在司马欄死了,薛郡等同于是孤军作战。面对声势日益浩大的齐王田儋,王恪的确是需要一些援助。振奋军心也好,怎样也罢,总好过现在。

    刘阚与王恪有旧,此时伸出援手,王恪定不会拒绝。

    只要和王恪结盟成功,那么刘阚就有资本和章邯去谈判。否则一旦王恪和刘阚撤出薛郡泗水,章邯就要面临义军大汇合的局面。十几万楚军,十几万齐军,还有魏军……章邯如何选择?

    章邯只要点头,答应牵制住楚军主力,刘阚就有足够的资本,和义军讨价还价,周旋起来。

    想必楚军也不想在楼仓纠缠太久。

    守住楼仓,就能维持住山东南部的确一个微妙的平衡,刘阚就能从中渔利。

    楼仓坚持越久,得到的好处就越多。不管章邯也好,楚军也罢,都不会愿意这样子纠缠下去。

    刘阚逐字逐句的反复读过,对陆贾是赞叹不已。

    “阿嬃,你觉得陆先生的这番计谋,如何?”

    吕嬃不置可否,“你若是觉得好,那就是好喽……我一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许多复杂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拟全权委托陆先生进行此事,你觉得怎样?”

    吕嬃想了想之后,轻声道:“委托陆先生cao作此事,自然是好的。可我担心,陆先生会不会借此机会……你也知道,你若委托他全权cao作,就等于把泗水郡北部,都给了陆先生掌控。”

    刘阚明白吕嬃的意思。

    她是担心,陆贾在沛县坐大啊!

    一旦全权让陆贾cao办这件事情的话,等同于沛县、彭城、留县三地的兵马,物资,人员全都交给了陆贾……如果陆贾到时候有什么二心,那可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后脊梁都亮给了人家。

    刘阚沉吟不语。

    半晌之后,他一咬牙道:“虽说陆先生跟我时间不长,但既然委托给他,那我就只有去相信他。”

    “夫君既然决心已下,妾身自无异议。”

    当下,刘阚立刻写了回信,并把自己的印信,一同交付给了信使。

    吕嬃害怕出事,还派了司马喜随行同往沛县。这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天已大亮……

    朝会的时候,徐县大捷的消息传来,让所有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欢呼和庆祝。叔孙通命人在楼仓城内,大肆宣扬徐县大捷的消息,以振奋楼仓百姓的士气。同时,他也提醒刘阚,徐县大捷并不是结束,相反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以楚人之性情,遭此大败,一定会疯狂的反扑。

    对此,刘阚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过他还是虚心的接纳了叔孙通的建议,派出十数支斥候人马,加强对楚军的侦查。

    正午时,斥候来报:楚军大军以渡过了淮水,向楼仓迅速逼近。

    “那灌婴他们现在如何?”

    斥候说:“灌婴将军所部人马,在昨夜偷袭楚军前锋之后,于凌晨前已撤离,如今去向不明。”

    刘阚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和叔孙通贾绍相视一笑。

    日暮时,楚军先锋人马,抵达楼仓城下。

    刘阚得到消息,立刻率众登上了城楼,向城外眺望。

    只见在楼仓城外,一支人马已列队肃立。土黄色的衣甲,是楚军特有的色彩。斜阳残照,大地血红。八千骑军肃立城下,旌旗招展,大纛猎猎作响。一员大将,胯下一匹神骏乌骓马,掌中一杆长一长八尺的盘龙戟,黑盔黑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在阵前纵马盘旋。

    “楼仓秦狗,大楚天兵已至,尔等还不速速献城受死?

    项籍在此,哪个敢与我一战!”

    刘阚闻听此言,不由得凝神仔细观瞧。

    这一看却不要紧,他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原来是苎罗山的手下败将……项籍,还认得我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