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丢人现眼
为了抢得先机,韩百富首先开口:“小侄不思进取,既不求取功名,也无半点致富发家之心,一心想着如何夺取祖产,在下执意不同意分家,怎奈我这侄儿坚决要分,我这个当叔叔的也实在无能为力。 家产本是家父留给我们兄弟二人的遗产,如今我大哥疯疯癫癫不通人事,他一个小辈不想着如何救治自己父亲,而全力图谋祖上遗产,是为不孝,其中缘由,在下不愿过多赘述,请二叔公和在座的各位明断。” 韩百富先声夺人,一上来还在想着如何维持现状,故而抹黑韩越,给他戴上不孝之恶名,于情于理,韩越便先败了三分。 要知道那个年代,孝,可是天王老子也无法亵渎的最神圣的字眼。 “二叔的话未免有失偏颇。”还没等小声议论的众人以及韩启才开口,韩越道。“侄儿我从小一直跟着师傅在山中修行,几天之前才回到家中,哪来的不思进取之说;再者求取功名,发家致富,那都需要时间,哪能一蹴而就,一步登天?小侄年龄尚小,不用那么着急吧。 至于不孝之说,罪名甚大,小侄万不敢认同,小侄数天前回家,一直卧病在床,从没见过家父,伤好之后也曾四处找寻,几无下落,何来不孝? 二叔所说,小侄图谋家产,小侄认为完全是二叔混淆视听,韩家遗产是我爷爷留给家父和二叔两人的,一人一半,如今小侄子承父业,岂能是图谋? 如今两家已经单家另户的独过,实在没有继续搅在一起的必要,所以我请求分家,望族中各位长辈和二叔公明断!” 这番话说完,在座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二叔公脸色微沉,多看了几眼韩越,捋着胡须做思考状。 这番话将韩百富一家之言逐条批驳,并且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信服,不曾留下让人反驳的借口。 韩百富老脸微动,翘起的嘴角边多了一丝讶异,看来不分不行了,在此情形下还会继续劝和吗?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分家的准备,而且是利益最大化的准备。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那就好办了,家产一人一半,两位可否有异议?”二叔公巴不得当个和事老早点完事,那就一刀切,谁也怨不得谁。 “二叔公,在下以为不妥,还有内情祥禀,请在座的各位长辈定夺。”韩百富深施一礼作揖道。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二叔公深知韩百富名声不好,为人心地狭窄,更兼平日小便宜必占,绝不吃亏的脾性,二叔公心如明镜,知道他要说什么?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实在调解不成,也和自己无关,二叔公绝不干落人埋怨之事,细想之下,倒也安然很多。 “家兄一心追求功名,这么多年,铺子一直由我打理,从没出过半点力气;当初家兄求取功名的所有花费也全都由在下尽出,到头来功名无望,反倒弄得疯疯癫癫,如今小侄宁要分家,那就亲兄弟明算账,这些应该折算进去。”韩百富振振有词的道。 韩越抬眼看了眼二叔,原来早有准备。 韩启才微微抬头,此时还不是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便打着哈哈,说句无关紧要的话搪塞了过去:“此话道理说得通,不知韩越你可否还有别的意见,如果没有,那就照此办理,如何?” 韩越不慌不忙,上前作揖:“二叔所言甚是,我并无异议,只是我还有另外的话要说。” “你有何话,但说无妨。”韩启才以主事者的气度道。 “铺子有家父一半,二叔现今所出租的房屋也有家父一半,那么铺子的收益和租房的收益,也应该有我父亲一半,但是这么多年,这两项收益,全都被二叔独占,这一部分是不是也要折算进去?”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甚是对这个韩氏家族的青年子弟另眼相看,没想到,籍籍无名的韩家竟然还有这等人物,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二叔公也侧着身体和旁边的人议论着。 不过韩越还没有说完,趁着众人议论的当儿继续道:“二叔所说的花费,据我所知根本就无中生有,如果家父考取功名么多年,真由二叔供给花费,那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没有,我断不吃这个哑巴亏。” 听完这话,众人皆是满脸疑惑,都不知此话何意,唯独韩百富牙关紧咬,眼欲冒火:“小崽子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是我讹诈不成?”韩百富气急败坏的道。 “二叔莫急,且等小侄把话说完,大家自有公论。”韩越缓缓的继续道。“家父十五岁出门求取功名,如今已年近四十,家父亲五年前才回到丹阳县,敢问二叔公,此事可否属实?” 二叔公摸了一把胡须道:“老夫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没有异义。”虽然二叔公不知韩越问这些干什么,但还是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韩启才说完,在座的那些人齐齐点头称是,此事便确定无疑了。 这些事都是云卿整理东西时发现的关于父亲的资料,韩越下午已经仔细看了一遍。 “二叔,小侄此言可是谎话?”韩越转向一边,看着韩百富问道。 既然二叔公和众人都证明了此事,韩百富还能说什么。“不是谎话又如何?”韩百富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既然这样,二叔所要求的关于家父求取功名的花费又从何谈起,难不成二叔这二十年没在丹阳,跟着家父一起去同求功名?”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轻声哄笑,二叔公哑然不语,捋着自己的胡须。 “你这小崽子,强词夺理,乱说一通我岂会信你鬼话。”众人的哄笑让韩百富脸面尽失,下不来台,讲理不成,便撒泼耍浑,一阵怒骂。 “二叔先别生气,听小侄把话说完,如果二叔硬要否认在座诸位长辈证明之事,那小侄也无话可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按二叔所言,不知二叔可否有供我父亲求取功名的字据以作证明,白纸黑字,小侄自然无法抵赖,就按二叔说的办就是。”对付不讲理之人的办法就是比他更不讲理,那些花费根本就子虚乌有,何来花费,没有了花费哪来的字据。 韩百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憋得涨红,真是小看了这个病怏怏的侄子,他哪来的字据,何况更有这么多族中长辈作证,他要反驳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话是否经得起推敲,否则贻笑大方,授人以柄,他做生意之人名誉断不可失。 韩百富看一眼想笑不便笑的众人,底气便降了三分。“没有字据。”韩百富扔下四个字把脸瞥向一边。 “既然如此,二叔关于供给家父求取功名的花费就不存在,那就没有另行折算之说了。” 二叔公微微点头,终于开口:“韩越所言属实,于情于理都无问题,那这一项就无须再另行折算了,百富,你可有异议?”二叔公说完问道。 “没有。”二叔公问话,韩百富自然恭恭敬敬,声音小了很多。 “既然二叔没有异议,小侄的话还没有说完。”韩越道。 众人皆是一愣,脑门上全写着四个字:还没有完。 只听韩越继续道:“就我刚才所言,铺子和租房的收益,这其中的一半必须另行折算,而且是二十五年之期,再加上这二十五年间产生的利息,也应该加入进去,如此粗略一算,二十五年恐怕有数百两之多吧。” “数百两?小崽子你欺人太甚。”韩百富一怒之下也顾不得在座的众位长辈以及自己的长辈身份了。 在座众人个个低着头,想笑出声而不能,憋得难受,一向占惯便宜的韩百富竟然栽在自己的侄子手上了,这不能不说是报应啊,众人真感慨没有白来,看到了一场好戏。 韩启才沉默良久,满脸皱纹的脸上僵硬如初,如今胜负已定,韩越有礼有节占尽优势,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韩百富一无所得,这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如此一来韩百富岂会善罢甘休,如果自己此时下定结论调解,韩百富表面上可以接受,心中会服吗?
韩启才便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此事老夫实在无法明断,我看二位还是要去县衙为好。” 听到韩启才摞挑子不干了,让他去县衙,韩百富一万个不愿意,众所周知当今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官。 “二叔公你老德高望重,如果去县衙指不定是什么样的结果,罢了,我愿意让一步,所有财产对半分,如何?”韩百富沉声道。 “韩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二叔既然都这么说了,你的意见呢?”韩百富退了一步,现在正是韩启才出面的最好时机,他当然不会放过。 “我作为晚辈也无意得理不饶人,就按二叔公说的办”韩越向韩启才作揖道。 “如此便皆大欢喜,只是铺子和房子总不可拆为两半,二位各得其一,如何分法还要细细商讨。”韩越之言深得二叔公之心,如此青年岂是池中之物,早晚是人上之人,韩启才当下便有投桃报李之意。 “铺子和房子一直由我经营,给他的话,只会让祖上遗产不复存在,所以我愿意,把他那一半折算成现银。”要韩百富放弃铺子和房子那是不可能的,银子是死的,而铺子和房子犹如下蛋的鸡,可以不断的为自己创造收益。 “我同意这个方案,只要二叔给侄子折算成一百两银子的话,这件事就算了了。” 在座的有人不断叹气,这娃到底是年轻,这可是好机会啊,不趁机捞一笔,一百两对韩百富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一百两?你去抢啊!”韩百富听见这个数字,如同被峰蛰了一般大叫道。 “二叔心知肚明,这个数字算是最低的了,小侄顾忌你是我亲叔叔,毕竟还有血缘关系,所以才提出这个数字,血浓于水,打断筋骨连着rou。二叔以及在座的各位长辈应该比我更明白,铺子的收益一年就有几十两,再加上租房的收入,加起来也有五十两之多,这还不算我爷爷在乡下的那些农田一年的租金,二叔小侄的要求过分吗? 再者,银子是死的,铺子和房子以及田地随时都有收入,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二叔何必这么让人不齿呢。”韩越侃侃而谈,中间还夹杂着他现想的苦情之词,这样就会更有效果。 “你······”韩百富几欲吐血,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老脸丢尽。 “百富,你不用说了,此事就这么决定,如果你们有谁认为老夫有偏向任何一方的话,大可以去县衙再论一时长短。”二叔公适时的站出来发话,因为他知道韩百富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想不答应也难,日后想埋怨自己也没有口实,而韩越似乎很好说话,说不定自己此时发话还会感念老夫的好呢? 事也办成了,两方都满意,一举两得,他韩启才也能落的个和事老的美名。 果如二叔公所料,韩百富退让了。“既然二叔公发话了,我同意便是。” 一场争夺家产的拉锯战便落下帷幕,在座众人纷纷离开,事情解决了,边议论,边各自去了,也许明天之后韩百富就会成为丹阳县笑柄,众人皆知了。 韩越本可以争得更多,二百两三百两都不为过,但是如此而来他日渐没落的韩家便会成了笑柄,他不想这样,银子自己可以赚,何必咄咄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