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家事 国事 心事
刘把总不是不明白韩越的意思,而是被震傻了,哪有这样的事,怎么可以放了他,这个娘们可以放,但是这个帖木儿说什么都不能放。 “这······这不妥吧!”刘把总表达了不同意见。 韩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是那个女人很可怜,还是在那个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云卿的影子,她们同样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能够寄托,能够完全托付的只有一人;亦或是今天城墙之上,当他面对着死亡,那么默认,那么心情平静的时候,就注定了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他能做多少他认为该做的事,他都会做,他的时间不多,姑且只能用这种方式回应着他这短短一月的时间。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韩越目前处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面对这个异族女人和她的哥哥,敌人的身份淡化了很多,只有内心最真实的召唤。 帖木儿近乎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毛头小子,仿佛还没有听明白韩越在说什么,或者难以置信,他会放自己走;这是两国交战,他可是俘虏,他真的愿意放了自己? 不管帖木儿信不信,韩越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无论如何要说服刘把总,没有他的点头,这件事不可能办得成。 “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愿上天赐你幸福吉祥。”乌兰图娅近乎狂喜的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起来吧,我说话算数!”韩越淡淡的道。有那么一瞬间韩越甚是遗憾的想,这么好的女人啊,为奴为卑,要是自己还能活得下去的话······哎,妈的,天不遂人愿,算了吧,谁让老子这么好,这么好心肠呢! 对乌兰图娅说完,韩越将刘把总拉倒一边:“我这么做,刘把总你不会有意见吧!” 刘把总直接道:“我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放过那个女人可以,但是这个帖木儿不可以放走,此人放走以后必成大患,韩公子莫要犯读书人的老毛病,由着自己意气用事。”刘把总拉长着脸,不理解甚至是反对韩越的做法。 “刘把总,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鞑子兵虽然凶残,但是毕竟也是人,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你看着这个女人,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的哥哥了,如果我们杀了他,对她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想必刘把总你也有meimei吧!”韩越为了说服刘把总,各种招数一起上,为了做一件他自认为值得做的事,只能这样了。 “韩公子,恻隐之心谁都有,但是要看对什么人而言,鞑子兵凶残暴戾,要放过他们天理难容。”刘把总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实不相瞒,我的家人,我的meimei全都是死于鞑子兵之手,韩公子你生在丹阳,你也应该明白,这些鞑子兵的所作所为。”刘把总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韩越一愣,没想到这个男人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看来亲情这条路行不通了。“不好意思,我不该说这件事的。”韩越马上道歉。 “没事!”刘把总严肃的表情舒展开来,嘿嘿一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还是要想办法活着,你不必在意。” 韩越点了点头,这件事算是过去了,韩越没有多说什么。“刘把总,杀了帖木儿,杀了这三百鞑子兵,有什么用呢?除了泄愤毫无用处,难道能改变,明朝被动挨打的局面,能改变明朝的内部那些腐败和黑暗吗?要真正的征服瓦刺、鞑靼,靠的不是杀了多少瓦刺和鞑靼人,而是要明王朝真正变得强大,只有那样才会彻底的征服周边的少数民族。 刘把总你也应该知道,大唐盛世,万邦来朝,靠的是什么,是实力,是胸襟气度,才造就了那样一个灿烂的盛世;从长久打算,只有结束战争,各民族和睦相处,才会永远的少了发生在刘把总身上,以及千千万万大明朝边境人民的悲剧,而要做到这一点,靠着杀几个人,只会激化矛盾,没变法改变如今的现状。 刘把总作为一个基层的指挥官,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只能当一个把总,囫囵度日,到头来,看到的都是什么,官员腐败,政治斗争激烈,互相倾扎,真正有才的文臣武将不是被杀就是被彻底的边缘化,卫近远将军就是最好的例子。 杀了这伙鞑子,朝廷照样是如此,明天之后所有的上层官僚,都会争抢丹阳县的功劳,以此作为仕途青云直上的筹码,谁还会管刘把总带着丹阳县军民浴血奋战的事,谁还会记得,那些战死的丹阳县民众与士兵?” 韩越说完,刘把总沉默不语,韩越的话说到了刘把总的心坎里,刘把总一个有着满腔报国热情的明朝将士,这么多年来,得不到提拔,得不到重用,看到的也只是官场与军队最丑陋的一面,没有人忠心耿耿,没有人真正的一心为国,刘把总看到的全是一群为了自己利益,窃国窃民的蛀虫,他作为一个基层可有可无的将士,只有无奈,只有悲哀,以致最后的麻木! “韩公子,有你这些话我啥都不说了,就按照你自己的决定来吧。”刘把总说完又叹了一声。“家国不幸,只能徒呼奈何,老子恨不得杀光那些蛀虫,最可惜的是卫近远将军,一代名将,忠心为国,到头来······不说了,想想这些老子都有杀人的冲动·······可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韩越对这个男人多了几分同情和悲哀,生在这样的时代,热血慢慢变冷,才华被埋没,岁月流逝,隐没在历史长河中,仅此而已。
韩越拍了拍刘把总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韩越返身向后走去,在那个士兵不理解的眼神中,再次拿过他手中的刀,砍断了绑在帖木儿身上的绳子,对他说:“走吧,带着你meimei赶紧走吧!” 帖木儿卸掉身上的绳子,依然疑惑的看着韩越,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慢慢的走过去,仿佛是在试探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直到走到meimei身边,才有点相信,这个小子不是神经病,傻子。 帖木儿安全的被放,乌兰图娅,二话没说,再次跪了下去,匍匐在地:“恩公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还望恩公留下姓名,如果此生不能再见,来世必报,还望恩公成全。” 这话说的很诚恳,让韩越无从拒绝,反正自己要死了,说说又何妨,他扶起了地上的乌兰图娅,道:“在下姓韩名越,其余之事就不必多说,二位速速离去便是。” “谢恩公成全。”乌兰图娅再次谢道。 “还有一句话,望你好自为之。”韩越面朝帖木儿缓缓的道。 帖木儿有点迟疑,没有说话,乌兰图娅马上道:“请恩公赐教。” “明朝与鞑靼关系紧张,日后少不了战斗,如若令兄未来还会侵扰我大明疆土,只希望对明朝的普通老百姓和无辜之人手下留情。”韩越的意思很明显,就看帖木儿愿不愿意这么做了。 今天受了如此耻辱的帖木儿,一言不发,仍然是乌兰图娅代替道:“恩公放心,我哥哥以后不会再和明朝为敌了。” “如此甚好,时间不早了,两位上路吧!”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韩越对两人道。 帖木儿把乌兰图娅扶上马,自己翻身而上,兄妹两同骑一匹马,猛挥马鞭,扬尘而去。 乌兰图娅在随着两人马匹走出不远,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韩越,表情是那么复杂,那么富有含义,抑或还有淡淡的回眸一笑。 “刘把总,对外就说被抓住的敌军头领帖木儿突出重围。”韩越走到刘把总身边,他还有点事需要交代。 “我明白怎么做。” “那这些知道实情的人,万不能有任何的泄露。”韩越嘱咐道。 “韩公子,你放心,这些人都是我心腹,没问题的。” 韩越微微点点头,抬头看着东方露出那一抹浅浅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