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诗剑秋陌
姬云轩和赵统领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半山腰。 峰回路转，本是一片翠绿的针叶林，绕过一个拐角，顿时一大片的绯红，映入眼帘。 如今已接近十月，正是枫叶染红的季节。层林尽染的红枫，渲染满山，被风吹落的枫叶，如漫天飞舞的红蝴蝶，妖娆的扭转身姿，划出美丽的弧线，缓缓坠落，将大地染成绯色。 枫叶树下的石桌前，坐着一个人，一个俊美至极的人。 他看着石桌上的棋盘，怔怔出神，只是偶尔举起桌前的酒杯，轻轻啜一口小酒。 桌上的棋局下着一盘残局，只是棋局古怪，单看棋局，丝毫看不出两子的走势，只能看出黑子略胜一筹，处处攻城略地，遍布全局，然而白子却也不落下风，每一子都黏住黑子，看似绵软无力，却暗藏杀机。 众人走近看去，姬云轩学过几天的围棋，虽然棋艺不高，但也看得懂两子势均力敌，棋局又未下满，知道这是一盘残棋，于是问道：“为什么不把这盘棋下完？” 姬云轩问的是男子，可他却头也不偏，仍是死死的盯着棋局，不吭一声，只是慢慢的举起酒杯又啜了一口，视若姬云轩如无物。 众人面面相觑，姬云轩眼皮一翻：“原来是个哑巴，不对，一定是个聋子，话都听不见。” 男子这才回头，看了姬云轩一眼，眼神却已经有淡淡的笑意：“这盘棋，胜负已分！是我输了。” 姬云轩问：“你是白子黑子？” “这还需要问么，当然是白子。” 这时麝月说道：“这盘棋明明是势均力敌，虽然黑子稍占上风，不过白子暗藏杀机，若是想要翻盘也无不可能，难道你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为何说胜负已分？” 男子却是看也懒得看一眼麝月，又偏过头，看着棋局，说道：“你们可看得出这盘棋局的开局走势。” 姬云轩自然是看不出来，麝月却是精通棋艺，姬云轩看向麝月，却没想到麝月也是遥遥头：“这盘棋局走势诡异，但从棋盘上看，丝毫看不出走势。” “但从棋局上看，我本早可以轻易扭转战局，可是他的走势变化万千，每一步都出乎我的意料，前一步还是坏子，后一步就变成了好棋，我竟无法扭转战局，不需要下完，我便知道，我已经输了。”男子淡淡的说道，神情复杂，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赵统领有些感概：“高人对决，果然非同凡响，看一步便知全局，倒有点像是行军作战，以棋盘为战场，用兵法一决高下。”赵统领梦想有一天成文将军，说起话来也半句不离行军打仗。 然而男子却说：“我不通兵法，我和他对弈，实在比划剑法，棋道即武道，棋势如剑势，只可惜，我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众人一惊，想不到他们比试棋艺，却是实在比试剑法，纵然是武艺高强的麝月，单看棋局，也决计想不到这一层。 姬云轩问道：“敢问公子是哪位侠客，和公子对弈的又是何人？” “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男子看向姬云轩，一脸傲然。 “恕小子眼拙，不识公子是哪位英雄？”姬云轩表面客气，心里却在诽谤：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我要认识你，你认识本少爷我么？ “柳若白！”男子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算是对姬云轩的回复，姬云轩毫无感觉，殊不知其他人闻此一命早已惊讶不已。 柳若白，江湖中第一美男子，有名的才子，文武双全，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又是武学奇才，十六岁便已成名，十八岁扫尽魔门十八恶，扬名天下，同年，被名士贾玉安赠与宝剑。 柳若白，便是十名剑之一，秋陌的主人。 柳若白说出姓名，随即又说道：“与我对弈之人，是璇玑剑客南宫羽！” 璇玑剑客！又是璇玑剑客！他果然也来了！ 姬云轩闻此一言，又惊又喜。 柳若白看向姬云轩，却似乎有些不满：“你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很高兴？” 姬云轩赶紧说道：“柳公子误会了，我并非是因为你败在璇玑剑客手下而高兴，而是因为我对璇玑剑客慕名已久，实在有事要向他请教，如今知道他来，我自然极为高兴。” “你慕名璇玑剑客，可是却不认识我？”柳若白却更为不满，突然，长剑出鞘，亮如秋水的宝剑，迸发出淡淡的金光。 “你看，我的剑，比之璇玑剑客如何？” 说罢，柳若白一跃而起，便开始凌空舞动长剑。 顿时，风声呼啸，落叶乱舞，他周身的落叶，到真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绕着他起起伏伏。 姬云轩曾见过姬风的剑法，杀伐而果敢，凌厉而迅猛，杀意浑然，剑剑夺命；也曾见过小童的十八般武艺，繁而不杂，绚烂多姿，应接不暇；然而柳若白的剑，却与他们都不同，他的剑，很漂亮！ 剑漂亮，剑法更漂亮，柳若白舞动，就像跳了一支绚丽之舞，剑意仿佛是一幅展开的水墨画，又好像是用一把狼毫在白纸上刷刷的写上几行唯美的诗句。如诗如画，这本是用来形容秀丽的山水，用在柳若白的剑法上面却恰到好处，所以，江湖之人还给他的佩剑秋陌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诗剑——如诗一般的剑。 剑法毕，柳若白一个转身，收剑而立，还捏了一个剑诀，说不出的潇洒。这时，飞舞的红枫也有秩的落下，地面之上，开了一朵红艳的二月花。 “如何？”柳若白抬头看向姬云轩，傲然问道。 “跟迎春阁的头牌姑娘有的一比。”姬云轩看柳若白的剑法，也感觉十分惊艳，然而柳若白似乎对姬云轩有点不满，姬云轩也懒得对他有好脸色，喃喃自语道：“不就是因为夸了璇玑剑客几句，就这么不高兴，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这时在一旁的麝月听到了，连忙拉了拉姬云轩的袖子。 姬云轩祸首：“干嘛？” “少爷，柳若白是成名的剑客，是秋陌剑的主人。” 这时姬云轩一惊，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按柳若白的名气，不弱于南宫羽，然而自己只听过南宫羽，却对柳若白浑然不知，加上柳若白新才与南宫羽对局落败，此刻当然生气。 柳若白却是懒得理姬云轩的烂话，侧过身，斜睨着姬云轩：“我秋陌剑本不弱于璇玑剑，可是璇玑剑排行第五，秋陌却排行第七，十名剑各有独到之处，宝剑排名本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凡是剑，就必然有高下之分，然而璇玑剑和秋陌剑从未比试过，我想不通，为什么路青璇，会将璇玑剑，排在秋陌剑的前面。” “后来我终于想通……”柳若白继续说道：“剑若分不出高下，就按用剑的人来分高下，原来在路青璇心里，我竟然比不过南宫羽，所以我要证明，路青璇看错了！” “所以你才邀请南宫羽对弈一场，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比剑，你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万一南宫羽根本不会下棋，你不是作弊么？”姬云轩说道，心里却在吐槽：秋陌排行第七，那前面还有六把剑，难道你要一个个去找他们比试，照你的理论，万一天诛落到我手上，不是马上从第一名剑直接出名十名剑之外。 柳若白说道：“我本邀请他比试剑法，然而他却说名剑山庄就在眼前，何不上山之后，和天下名剑一起较量，至于现在，不如先对弈一局，看看彼此的剑意。我应允，于是与他对弈一局，方知他剑意果然奥妙，只是若是正在打起来，谁胜谁负，还要考较一翻。” 听了他的话，姬云轩本想说：“你就不要安慰你自己拉”，后来一想还是不要得罪他，于是出口成了“的确，你们只是纸上谈兵，只有真正实践才能知道胜负。” 柳若白又指了指身后的枫叶树，说道：“我们对弈一局之前，还各自用剑在树上写了两个字，书法剑法，同根同源，而上面的字，正是代表着我们各自的剑意，只是光看剑意还不能分出胜负，所以再有后来的对弈。” 众人一听，都觉得新奇，跑去树上一看，果然写着六个字。 第一列写着“天地”，“天”字简单却大阔，象征囊括无边的苍穹，“地”字雄浑厚实，实像承载万物的土地，这一“天”一“地”，丝毫不像出自一人之手，却有感觉两字互相承接，放在一起毫不突兀，显然是使出变化万千的璇玑剑客南宫羽所写。 第二列写着“日月”，“日”字到并不大气，字体圆浑，有一种内敛之美，让人想到灿烂的光辉，“月”字如出一辙，便能想到温柔之月，美丽而又明亮，此字必定是柳若白所书。 姬云轩突然一愣，疑惑道：“你们一人两个字，总共四个字，为啥上面刻着六个字。” 在“天地”“日月”之后，果然刻有两个字“江湖”，“江湖”两个字上小下大，“江”字笔势如龙蛇，“湖”字笔势如玄龟，正恰如奔腾如龙的长江，汇入浩瀚的湖泊。 柳若白回答道：“在你们来之前，石承风也上来过，觉得有趣，也在树上刻了两个字。” “石承风？” 麝月却似乎有些惊讶：“是飞瀑剑的主人，石承风么？” “飞瀑剑之主，他也来了？”姬云轩也有些惊讶，这“江湖”二字，倒是跟飞瀑两字的气势极像。 姬云轩这时对着麝月说道：“麝月，把云轩剑给我。” 麝月不明所以，还是将云轩剑递给了姬云轩，云轩出鞘，顿时一股龙气喷涌而出，见者无不骇然。 “这把剑……”柳若白一看到云轩剑，也不由变色，“好厉害的剑，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把剑新才出世，你当然不会见过，既然在这树下留下字的都是名剑，那我的这本云轩剑，也得留下两个字才行，柳公子，你不会介意吧。”姬云轩说着便凑近了枫树，嘴上询问柳若白，实际上根本就无视他。 “这树又不是我栽，你想要怎么我都管不了，不过这本来是名剑客坐而论道的地方，说不定来日还会被传为美谈，你一来，倒是把这氛围破坏了。” 柳若白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姬云轩一白柳若白，也懒得理他，就在开始在树上刻字。 只见树上，又多了一列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上面写的，是“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