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洛水之滨
到自家居住的小楼,山伯并没有着急前去取笔,因为准,自己能不能拿得起。 去总是要去的,在去之前,总要做些准备。 拿笔是一件功夫活,功力不到,想拿也拿不动;而且还可能是一件运气相关的事,据说神器能自己选择主人,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努力也没用。 山伯能做的准备并不多,他只是斋戒三日,沐浴更衣,诚心正意,收摄自己的心情。 三天之中,他每天饮下仙酒,就坐在小楼里静默诗书。 这期间,他重新阅读了儒家的四书五经,特别是有关于浩然正气,以及天人相应的部分,然后又看了恩师郑玄留下的经卷,直到自觉神完气满,心意通融圆润,才决定离家上路。 那是一个雾气蒸腾的早上,两人披上蝶衣,顶着初升的五彩朝霞,向城飞去。 据说铜雀台位于城一角,前临河洛,背倚漳水,乃是一块风水宝地。 未到这时,山伯还担心百年光景过去,铜雀台是否变得破旧不堪了,然而赶到地头才知道,铜雀台不但没破败,反而变得比古时描述更加宏伟! 因为后人又加盖了不少的建筑! 山伯站在台下,抬头观瞧,只见台高十丈,台上又建五层楼,楼顶离地近三十丈。楼顶有一个铜雀,高一丈五,舒翼若飞,神态逼真,隐隐有王霸之气。 台周建了不少的建筑,楼宇连阙,雕梁画栋,飞阁重檐,气势恢宏。 台上台下时有人语,鸡犬之声倒不多。想来住了不少人,而且都是达官贵族。 再远处就是城民居,鸡叫声此起彼伏,房舍就显得破旧了许多。 山伯和英台围着铜雀台飞了两圈,越飞越感到疑惑,竟找不到可以问询的人! “曹植他住在哪里呢?要找他去哪里找?唉!我真是糊涂了,为啥当时不问清楚?还以为周围荒无人烟,一过来就能找到呢!” 山伯皱起了眉头暗暗自责。 英台看得分明,故作轻松的笑道:“梁兄。你将书信取出来,看看有没有提示。我想曹cao是聪明人,不该做没脑子的事,总会提醒我们的。” 山伯苦笑:“你说得没错。不过,没脑子的人是我。” 英台嫣然一笑:“我听说,做官的人讲话,通常只讲一半。无需交代太明白。听得懂就懂,听不懂拉倒。若是讲得太明白。不但容易出事,还会惹人笑话。梁兄见曹丞相没有多问。说明你也是高人!” 山伯“呵呵”笑道:“英妹真会哄我。” 取出信封瞧了瞧,信封并未封口。 山伯犹豫着要不要将信拿出来看上一眼。 他心里犹豫,又是因为那个“礼”字。 未经允许,私拆信件。这可是失礼失节的事,君子所不为也! 这事可小可大。信没封口,又到了关键时候,一般人也就取出看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换到山伯身上就是一件大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大大影响修行。 英台笑了笑:“坏事让我来做。”说着抢过书信,将信纸抽了出来。 山伯伸手去拦,却没能拦住。 英台低头瞧一眼,当即有些惊讶,揉揉眼睛又看,不觉愈发惊奇,睁大了明眸叫道:“梁兄,你来看,这信不是写给曹植的!信上地题头竟然是‘致梁小弟!’” “你说什么?怎么会呢?”山伯觉得奇怪,心想:“英妹逗我玩呢!我不看。” 英台将信推到他面前,道:“你看,信上说:孔子言:‘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夫子守礼而不思变化,儒家格局就被限定死了!我劝小兄弟一句,做人不能太死板!你若不拆开这封信,回头找我的话,我会再索取百颗天青石!再来一次,还要交一回灵石!我总有法子,逼得你拆开信的!好让你明白穷则思变的道理。” 山伯看到这里,禁不住微微摇头,苦笑道:“怪不得被别人骂成‘jian雄’,真是……老不正经,竟然玩这种花样!”
英台微笑道:“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山伯缓缓摇头,凝神注视着远方,默然片刻,道:“英妹,你不要怪我执拗,我总觉得,任何一样东西,在没有学成之前,就应该认真的继承。如果老想着变通,就容易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学步,变来变去,连自己的路都不会走了。即使要变,也应该发生在神功大成、登峰造极之后。” 听他这么说,英台心里倒也不敢再多责备。 因为山伯说的也有道理。修行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按着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出路! 相反,如果变来变去,看哪个好就照着修,结果很可能啥也练不成。就像世间的凡人,想得太多,庸庸碌碌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想通之后,英台笑了笑,错开话题,道:“梁兄,我再往下读。哎,下面讲到曹植了!‘欲寻曹植吾儿,请去洛水之滨,高声颂扬三遍!吾儿自出,既见此信,入台观笔无忧!’我觉得有些奇怪,曹cao用的,怎么是一个‘观’字?” “他认为我拿不起,只能是过来瞧瞧。” 山伯接过信笺,低头细看,却见信末有一个奇怪的字符,好似是曹cao的花押,边上还盖着一方私印,不禁点点头道:“有这花押印鉴,就可以跟曹植说话了。只是没想到,曹植会住在洛水边上!” “是啊!曹植还真是有情人,死后还记挂着妃呢!” “可是,这我却记不全。英妹精于诗词,不知是否记得?” 英台想了想,莞尔一笑道:“大约记得。那可是经典之作哩!我以前可喜欢了!” “那好,我们这就过去!” 距离铜雀台不远,就是清澈宽广的洛水。 那河足有两三里宽,上下游一望无际,江中雾气弥漫,隐隐露出几点白帆的末梢,被朝霞染成了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