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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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今晚我要在前面那座皇朝酒楼结婚,但是我决定不嫁给麻昆家的公子了。先生,这个十字路口也是通往我后半生幸福的路口,刚才我在这儿掷了一枚银币,我向上天许愿,能为我捡起它的人一定能帮助我摆脱这桩婚姻,所以好心人,我求求你,替我去告诉麻昆家的人,今晚的婚姻不会再出现新娘。”穿着洁白婚纱的姑娘婷婷玉立在人潮涌动的闹市街区,向一个外来汉般的陌生人恳求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外来汉胡子拉茬,斜挎包裹,手捏一枚银币半遮双眼,低声嗫喏道:“我是真的只想捡钱,刚才完全只看到银币在地上滚动,没有看到任何人包括你,所以你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还真有点惶恐难安,甚至有吞了钱转身就跑的冲动。但小姐你却如此赏心悦目,浑身散发着令人陶醉的芬芳气息,让人想要拒绝你也难啊……” “那么谢谢你,银币你就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姑娘忽然握住外来汉的双手,期望的眼神如明星般光彩熠熠。外来汉依然低眉搭眼,显得酷中含羞的样子。 最终,他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之后,外来汉出现在皇朝酒楼,迎面正对着的是一个硕大的喜字。 麻昆家公子结婚的排场还真不是盖的,维持秩序的保镖就够摆上好几桌,外来汉想混都混不进去。所以他慢吞吞从包裹里翻找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一位婚礼上的员工,拜托他给麻昆家的主人引见。 外来汉低垂双目地道:“我本来不该管这样的闲事的,不过也难说,如果新娘托付捎带口信的人,恰恰是有目的而来的人,那就只是顺便的事情了。麻烦你告诉麻昆伍宝先生,就说西陵厨师榜排名第五十,中山省土系传菜威武食馆的晚辈郑板乔,前来讨教一二。” 员工也不拿正眼瞧他,冷冷扫了两眼道:“郑先生,今天是麻昆家大婚的日子,你上门挑战恐有不妥吧。何况区区五十的资格,来当婚姻嘉宾都未够资格。” “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哼哼哼。”郑板乔笑了三声,仿佛一切尽在他洞悉。“倘若麻昆伍宝老先生不出来迎战,我就不告诉你们,新娘子是朝十字路口的哪个方向逃走了!” 员工闻言,脸色猝白,大呼道:“啊!新娘子逃婚啦!!!” 这一喊,门口乌泱泱一堆人就都乱了,郑板乔被人群拥挤着,但他巍然不动,一直面带浅笑,等待着麻昆伍宝的出现。 麻昆伍宝是一个鸟首人,准确的说,是一位有着白色短喙鹰头颅的兽化人。他轻易不穿白色的衣服,否则会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鸟,而不像一个人。他的儿子麻昆七是一个软骨人,简单说就是手掌往随处一拍,都会流淌一般粘粘的落下来的液化软胶体质人,今天就是他的大婚之礼。 当新娘逃婚的消息传进大堂后,麻昆伍宝气势汹汹地走到儿子的身边。老子的光彩与锋芒立刻湮没了儿子,远远看去这对父子,就像一位领袖身边挂着一泡鼻涕。 麻昆七现在着实吃惊不小,加上他自幼有“晕父卑微恐惧症”,于是他打着哆嗦说起话来,“令呃令郎犬子鄙人在下小弟奴才我……” 他就是这样,在说正事之前,先要表达对父亲的恭敬,光说敬语能说上半个小时。麻昆伍宝嫌他碍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开了他。 “去给我追,从这儿出发,无论往哪个方向,没一个小时都出不了城!给我追!”麻昆伍宝气势凌人。有员工鞠着70度大躬,递上了郑板乔挑战的名片。麻昆伍宝看也没看,扬手一挥道:“把他打走。” 喳!员工们响应并行动起来,但还未等他们走到门口,就被人用一根哨棍打得遍地开花,保镖被四处打飞,像扇面一样摊展在半空,重重的落在地上。一双破旧的慢跑鞋踩过他们的脸旁,走了进来。这个胆大包天的挑衅者就是脸色总笑咪咪的外来汉,郑板乔! “麻昆伍宝老前辈,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挑战你,请不要再逃避了!”郑板乔朗朗道。 鸟头人站在原地不动,头上的白色羽毛都没有被惊动一根,他有一副天生的藐视万物的眼神,当他注视着某个人或某件事物,他们都会在那眼神之下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或许麻昆七就是被父亲看太多眼的原故,导致他如此没有自信。 但现在鸟头人也不正眼瞧挑战者,他整理着自己的领结,就是不说话。呼应呼应,有呼没应,必然要使呼者难堪,在如此胶着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在看郑板乔的笑话。便只见郑板乔走向麻昆伍宝面前的餐桌,打开桌上一只小金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牙签,当着鸟头人的面剔起牙来。 这个举动使麻昆伍宝斜扫了郑板乔一眼,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棍子,竟然是根打台球的球棍。 “你哪来的?!”麻昆伍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郑板乔听他问话,忙吐了牙签,双手抱拳道:“在下是西陵厨师榜排名第五十,中山省土系传菜威武食馆的晚辈郑板乔!” “我身为第一多年,对前三以下的排名动态从不关心。但中山省土系传菜的几家馆子我还是清楚的,没听说过有什么威武食馆。”麻昆伍宝连讥带讽的拆穿了他。 “嗯……我们的前身的确是威武桌球馆,但这么说起来,麻昆老前辈的印象是否加深了一些呢。”郑板乔讪笑着挥挥棍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即使按厨师自由挑战赛的规则,你也没资格挑战我,滚吧!”麻昆伍宝斥责道,挥袖而去。 “麻昆前辈!如果我是以我娘西陵排名第十八加我第五十,加起来六十八的资格来挑战您呢!她入围前二十!68的数字也很吉利!这总该有机会了吧!”郑板乔高喊一声,于是鸟头人又折返回来,这一次是低头正眼鄙视着郑板乔。 瞪了一分钟眼后,麻昆伍宝忽然仰头大笑,咯咯咯咯,“我活了五十多了,就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事情!咯咯咯咯!” 郑板乔叹着气摇了摇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白皮信往麻昆伍宝脸上一拍,惋惜说道“唉……您果然把她全给忘了,这是我娘给您的信。三封中的第一封!连我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请您过目!” 啊!啊!第一次有人胆敢将信拍在老爷子脸上,麻昆伍宝惊退两步,捏下信来气得手指骨节乱响。但他还是拆开了这封信,因为他看见了信封上书信人的名字——郑好。 伍宝:想你时什么也不想关心,不想你时那关心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说我爱上你了是不是注定要一事无成。郑好。 年过半百的麻昆伍宝看完这封半吊子的信,伸手挠了挠头,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语气沉闷地问郑板乔:“后两封信呢?全拿来给我看!” “不行!俺娘说了,除非您答应比赛,再一封一封给您看。”郑板乔认真回答。 “笑话!和咱老爷比赛!你配嘛!自由挑战赛规则你到底明白嘛,你来挑战就得用应战者最拿手的菜系和菜式比赛!就你!恐怕连我家老爷会煮的菜名都没听说过!”一名秘书打扮的员工凑上前来斥问道。 哼哼。麻昆伍宝一掌拍走秘书后开始冷笑,“很久没有人敢来找我挑战了。因为我也不用和任何人比,只要看看他们做出来的菜,就知道都还差得远。” 麻昆伍宝话音未落,又一名员工满头大汗的被推了上来,结巴道:“老,老爷大人,少爷冒昧问您,新娘的事怎么处理……” 麻昆伍宝在此提醒下,环顾四周,到场的嘉宾和在场员工早被二人气势逼退到一边,围在大堂内眼巴巴的看着他俩。麻昆伍宝指了指他们向郑板乔道:“看见没有,我儿子的婚礼,我一个同行都没有请,什么狗屁厨师排名,那上面的人都没有资格来吃我请的饭。” 郑板乔咽了口唾沫,应声道:“我不得不说,您老爷子真像传说中一样张狂啊!” “对,哪怕我今天立码死了,我也会把我的厨王之冠带进棺材!没有人配得到!”麻昆伍宝半开玩笑地轻吼了一声。郑板乔咧开嘴傻笑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气场有点奇怪。 麻昆伍宝打了个响指,召呼员工道:“去一拨人把今天五系菜谱的食材各挑出一样来,搬到这里。再多派两拨人去追新娘。在追回新娘之前,让嘉宾们入席,先来看看这位小兄弟如何耍宝助兴好了。” 麻昆伍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信撕掉,然后走去堂内上座——一张雕花大龙椅上稳稳坐定。 员工们分头忙碌开来,嘉宾们也纷纷入席。场地中央赫然只剩下郑板乔一人,他就这样被麻昆伍宝不动声色的冷落了,或者说是晾在人前。 老爷子变化无常的手段,正常人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很快,五件食材就被架上来了。 秀行金斑鱼!中山紫牛!云梦泽海神蛤!明祥厉眼蟾蜍!丰安木鳄! 好在有几样极品食材只是取了其最上乘的rou段端了上来,否则看了它们活着的样子,绝对没有几个人还敢吃它们。 “你就随便挑一样做吧。”麻昆伍宝点起了烟斗,悠哉吸着。 场内灯光暗了下来,唯有一束光柱照着场心。各桌的精美冷盘全被摆了上来,嘉宾们小食着美味看郑板乔“表演”。不过他倒也淡定,绕着五件食材缓缓走了一边,看看麻昆伍宝,指着每一样说道:“报纸上都介绍过很多遍,麻昆前辈您出生明祥鹰门,您打小是火系传菜的后人,一道工序繁复的卤制厉眼蟾蜍,您烹调起来不在话下。你打小就是神童,一早就出师火派,年青时又游学秀行与丰安,得金系与木系美食真传,一手小茴香油呛金斑鱼和风味木鳄,享誉西陵南北。成名后您又娶了云梦泽的水母女为妻,得水系美食绝学谱,你的水系佳肴——琉璃苣海神蛤这道菜至今无人复制,天下无双。西陵五系菜式您样样精通,厨师榜排名第一无可厚非,坦白说,金木水火四系菜,我是绝对没胆量也没资格在您面前现眼的!” 麻昆伍宝心想这年轻男人一番介绍和剖白显得他知己知彼,也算有些气魄。再看看自己唯唯喏喏的儿子连别人的一半都及不上,不禁懊恼功勋赫赫的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儿子。他好奇郑板乔拿什么手段耍宝,便问:“所以你……” “所以我就选紫牛了!”郑板桥倒是干脆,将棍一横,亮了个神气的身段。 “好!把rou给他!”麻昆伍宝断喝一声。“中山省位于西陵大陆中央,以平原为主,人口众多。方圆几千里的黄土是上天恩赐,肥沃异常,农耕、畜牧都极为发达,为散养型的畜牧业提供着广阔的生存空间,牛羊rou在中山人的rou食结构中占有极大比重。你既然是中山土系传菜的后人弟子,挑自己拿手的菜肴烹制无可非议,但如今你是要在我眼皮底下耍宝,不拿出点新鲜的真本事来,别怪我派人打断你的手脚把你赶出去!” “哇!好可怕!还真有点被吓到了!”郑板乔哆嗦了一下,但又立刻咧开嘴傻笑,“不过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好吧!我接受了!” 郑板乔说着一手提起了紫牛rou,这块紫牛rou触感细腻还油花嫩筋漫布,像大理石纹般美豔动人,一看就是取自紫牛后腰脊上平常运动量最少的部位。紫牛本就是中山省有名的上等食材,垂耳短鼻,被圈养时除了运动少、饲料好,还常喝啤酒,听音乐,享受保养按摩,又因一身紫皮如貂,故尔世人美誉其为“贵族牛”! 这一只贵族牛身上仅取得一条的后腰脊rou,价值不菲,中山省普通官员也未必吃得到过。哪怕是牛扒店的厨师们,也没有几个有资格驾驭得了。 麻昆伍宝真怀疑郑板乔是否见过紫牛rou,并懂得烹饪它,不过伍宝并不稀罕一块紫牛rou的钱,自从他当了厨王后便拢财经商,不给人当厨子,而是当董事长了。今天他肯给郑板乔一块紫牛rou,就是当在马戏团看一个小丑取悦玩儿。 “土系传菜,讲究的是鲜咸脆嫩,重咸轻甜,以熘、炒、爆、涮见长。这块紫牛rou,你打算取红白两烧中哪一种烹制?!”麻昆伍宝用悉落的口吻道,无论郑板乔说红烧还是白炖,都必然中了他的计谋,因为真正的食家饕客都知道,紫牛rou是不能久煮的,否则就好像是粉扑扑的婴儿脸蛋突然变成了欧巴桑的枯皮脸子一样。如果郑板乔选红白两烧,麻昆伍宝当下就有理由让人将他狠狠打上一顿。 只见郑板乔不慌不忙把紫牛rou往案上一扔,拿长棍一立,拗动双手做起一套广播体cao来,并没有即刻回答麻昆伍宝,也把他晾在一边。半晌后,活动开了筋骨,才悠然说道:“如今我才发现有句话说的真对。” 本当也不该理睬郑板乔,和他冷战来回的麻昆伍宝还是受不了好奇,追问道:“什么话?!” “有的男人天生属于传奇,不属于女人。这种男人就是你。”郑板乔指了指他,麻昆伍宝不免有些得意,浅笑起来。但郑板乔话锋一转道:“可是你当英雄太久了,就不感到寂寞吗?” 真是犀利的好问题!麻昆伍宝被噎到了。 咯咯咯咯,有趣!麻昆伍宝随即笑了起来,真是太有趣了!有日子没这么有趣过了!他招呼郑板乔道:“那你快动手做吧!” “好的!”郑板乔爽快应道,仿佛不是在比赛,而是一小弟子正兴高采烈的要向师父展现自己的成绩,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汇报演出! 只见他双手一提长棍,将腰一弯,将臀一扭,那华丽的身姿简直是! 简直是在准备打桌球! 太过份了吧!他究竟要搞什么!麻昆伍宝身边伺候着的下属也是精通厨技的人,他们将郑板乔的动作视为对大师的不敬,当他们要严辞喝斥他的时候,被麻昆伍宝制止了。 此时的郑板乔已经凝神聚气,心无旁骛的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面前这块紫牛rou上,那眼神仿佛如临大敌,千军万马已到座前。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完全不像是个厨师要炒菜,而是一个孤军入阵的青年将士要杀出一条血路去! 嘿呀呀!郑板乔举起长棍高喝了一声,猛的聚力于棍尖,右手在后控制棍尾,高速地上下甩动,左手在前控制棍梢,将力量均匀的分布出去,使棍梢充满弹力,像乒乓球掉在地面反复弹起一样,棍子敲打在牛rou上发出噔噔噔噔紧实的声音。 紫牛rourou面跌宕起伏开来,但rou质却完全没有被拍散,就像一方被控制住的海水面,只在一个范围内汹涌澎湃,没有丝毫的外溅。 “啊,啊啊,这是……这是……”麻昆伍宝瞪大了鸟眼。 “这是郑家弹力棍,原本是挑球入袋的一击必胜技法,后来俺娘研发它在厨艺上,将它的力度延长!您看着是不是很眼熟呐!”郑板乔再次提醒到,虽然说着话,但手上的力道与精准却紊丝不乱,两只手活像一部机器,棍尖颤得人眼花缭乱。 “郑!家!弹!力!棍!”众人高声重复道,但它真是太不出名了,还是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是什么。 麻昆家老爷子挠了挠头再次奋力的联想了一下,长吁道:“哦!威武台球馆!门面小小的,内场不大,夏天时常把台球桌晒在门外给村汉们娱乐的威武台球馆嘛!” “对呀!”郑板乔欣然应道。 “那是我二十出头,在中山省游学的时候了,中山狼门与明祥鹰门最后一次同盟换学,我恰恰赶上那一期哇,然后战争就爆发了。我还记得有次我刚坐上马桶,一颗炸弹投进了屋子中央,爆炸过后,房子没了,只剩下我和马桶,我拽上裤子就跑啊……咯咯咯咯,真有意思!”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了,就这样当众把年轻时的糗事给回忆了出来。 “战争时,鹰狼两门反目,但您还坚持在狼门学习土系传菜,那段时光,您过得一定相当不容易吧!”郑板乔手劲未停,长棍急敲。但还能腾出精神来和麻昆老爷子聊天。 麻昆老爷子见他的劲头,反而掩藏不住一丝赏识,便也气定神闲的和他聊了起来,“那是当然,甭说在狼门吃了上顿没下顿,学艺不精就得挨打了,我连半夜睡觉的时候都怕狼人爬起来把我当烤鸡吃喽!” “老爷子您锲而不舍的精神令人十分钦佩啊!”郑板乔赞叹道。 “哼哼,所以说,仅仅我游学西陵的经历,遍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和我比!”麻昆伍宝居功自豪。 “那是一定,但英雄多少有落魄的时候……”郑板乔欲言又止。 “你什么意思?!”麻昆伍宝追问。 但郑板乔不说话了,又集中精神敲打起牛rou来,不一会儿,牛rou已经被敲匀,原本的理石纹路现在被敲成红腻腻一种颜色,rou还是原来大小的一块,但看郑板乔捏在手上,却是软骨隆咚,像块果冻。 见rou已收拾停当,郑板乔后退了一步,解下一直斜挎在肩上的包裹。 他不慌不忙的打开包袱皮,只见包袱中放的一大堆不是衣服,而竟然是一大块中山省独有的黄泥,泥质粘稠适度,可处理成软陶雕塑的极佳素材。黄泥旁更有两大片天然香草荷荷葩的叶子,郑板乔就手抄起叶子将牛rou包在其中。 “他一点调味也不放?!”一员工纳闷地询问另一同事。 “他用荷荷葩叶包牛rou,是取草叶中的香气,接着他势必要用黄泥裹在外面,中山省黄泥中含有盐晶,高温下盐晶融化会渗透入牛rou中,便是浑然天成的调味了!”麻昆伍宝已经轻松看穿了郑板乔的烹制步骤。 “那他这就是要用泥封烧烤了,原来就是叫化牛rou啊!”在老板的解释下,众人恍然大悟。 “老板,他就用这么下等的烹饪来应付您,分明是嘲弄您嘛,我们下去把他打残算了!”员工们纷纷捋起袖子。 “不用,反正新娘还没追回来,再看他玩玩吧!早打晚打一样是打,不急。”站在一边的麻昆家公子麻昆七忽然幽幽地传来一声。麻昆伍宝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儿子真是什么也没有遗传道,就遗传了他的心硬如铁哇。 员工们便往后退了,而郑板乔一直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不急于否认,讳莫如深的浅笑着,用黄泥一层层将草叶包牛rou给糊好糊实,又轻松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拇指盖大小的灰色泥丸来,放在案上,一个个像敲胡桃般用棍敲碎,击打成粉末,边敲还边同麻昆伍宝聊天。 “我说麻昆老先生,您回想起我娘是谁了吗?”郑板乔问。 “就是一位故人呗。”麻昆伍宝不置可否。 “哪位故人呢?”郑板乔追问。 “你要不怕削面子,我也不怕说。你娘不就是威武桌球馆的陪球小姐郑好么!!!”麻昆伍宝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吐出这句话。 “哦……”郑板乔长长的哦了一声,仿佛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一样。 “你哦什么哦?!”麻昆伍宝觉得这臭小子老用这种语调跟自己说话很是讨厌。 “从前吧!”郑板乔忽然引了个开头,像要给人讲故事,于是他果真絮叨起来,他说:“有一个游学到中山省的年轻人,因为坚持要投拜在对手的门派里学习,而被同门师兄弟欺凌,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说,还老是挨打受苦。在艰苦学业中他唯一的娱乐就是半个月一天的休假,他会到镇上的小桌球馆去打球放松放松,为了蹭免费的桌球玩,在那里他搭识了一个桌球妹,因为博得她的好感,所以不仅蹭到了球玩,还经常会收到她送的食品……” “喂,够了。”麻昆伍宝一拍桌椅,因为是人都听得出来,这个被描述的像小混混一样的男青年就是年轻时的麻昆伍宝!“你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就算你娘是对我好过,可我有必要为一个暗恋我的女人负责吗?这要是女人喜欢上我我全得负责,我负得过来嘛我!” “喏!全承认了吧!不过你不要这么激动嘛!”郑板乔冲他摆了摆手,将拍碎的灰色粉末一把一把抹进黄泥中去,又在泥外糊上了一层。忙完这步,他的手已经挺脏了,他抬头朝离得最近的某员工呶了呶嘴,说道:“在我右口袋中有我娘写给麻昆老先生的第二封信,你拿去给他看吧。” 某员工便老老实实地照他吩咐,将信掏了出来,呈上给麻昆伍宝。 麻昆老爷子抖了抖信,踌躇着将它摊展开来,信上只是一行娟秀的小字,书写着—— 伍宝:你娶水母女时真的幸福吗?郑好。 欸……麻昆老爷子抽噎了一声,无言以对。 “好了,到了关键部份,这可是我娘手把手教我的,势必要一次成功,否则就会前功尽弃的郑家烤牛rou秘制大法哟!”郑板乔一手提棍,一手托着一大坨灰黄泥牛rou包朝众人介绍道,“坐在前面的朋友请往后避一避,小心被流火溅到,不过溅到了也不会有多烫,只是万一弄坏你们华贵的衣服我赔不起,哈哈。” 郑板乔笑着用棍将黄泥牛rou包顶了起来,在棍上旋转起来,就像杂耍团的转盘子表演,当黄泥包旋转稳当的时候,他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随之疾速抽掉了棍子,在黄泥包将要坠落下来的那一刹那,他点燃了打火机,一道火束喷上了黄泥包,迅速燃起了一个大火球,火焰相接时,他并没有摁灭打火机,而是慢慢将它笔直的拖下来搁在地上,于是只见一条细长的火棍顶起了黄泥牛rou包火球,熊熊闪耀,好似一根法师的权杖。 这绮丽的景像看得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纷纷站立起来,并且情不自禁的为郑板乔鼓掌。甚至员工们为了看仔细那影像也不经意地围到了麻昆伍宝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于是他站了起来,没好气地拨开他们,就在此时,火球在空中旋转,周身通红滋滋作响。一丝丝火星从火球中飞溅了出来,好像焰火一般,越来越密集,往上的、往下的流火咝咝缠绕着火球,就像有焰火的精灵躲闪在其中和观众们玩着捉迷藏。 哇!人们啧叹起来,连巴掌也顾不得拍了。 “这个是,这个是……”麻昆伍保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是中山省樱花节上放的流星飞舞的烟花啊!竟然能拿来做菜嘛!” “对呀,中山省绯罗城烟花厂生产的流星飞舞烟花,三十多年前卖很便宜,半卖还半送。你买过,也给人放过是不是?全想起来了是不是?”郑板乔笑问道,不等他回答,又指了指打火机去说别的。“等这支打火机里的燃气全用完,牛rou就烤好了,等着品尝吧,麻昆伍宝大人。” 郑板乔的口吻有一些转换。火球燃烧着,这场秀真是花钱请也未必请得来,就这么给麻昆伍宝看到了,杀他个措手不及。麻昆伍宝开始觉得这件事棘手了,但他面色上真是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来。他拿着那封信走下场子,来到郑板乔身边,就着火球把信烧掉了。 他说:“我再问你一遍,我有必要为一个暗恋我的女人负责吗?同样是男人,你自己将心比心的答一答。” “的确是没有必要。”郑板乔笑容很淡,但他还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不就得了。”麻昆伍宝耸耸肩膀,轻描淡写。 “既然知道不会负责,那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接受她对你的好呢?”郑板乔问。 这时的气氛僵持起来,麻昆伍宝觉得郑板乔不识时务,后者则觉得前者一味掩饰和逃避。这是进退和攻守的问题,二人一直在这两种角色里转换,外人暂且看不出谁会掌握最终赢局。要是比无赖的话,那麻昆伍宝赢定啦! “报告老爷,我们的直升机追察到未过门的少奶奶行踪,她的车正往正南方出城口而去!她的车上还有一名神秘男子!麻昆老爷,我们要拿他们怎么办?!”一个保镖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汇报。 “直升机靠近他们,向他们喊话,不停车就把亲家全家打残。等他们停车,就把男人打残,把女的绑回来结婚!”麻昆伍宝瞪眼道,那冷峻霸道的气势叫在场所有人为之落汗。 “喂,没必要这么残忍吧。”郑板乔忽然朝麻昆伍宝喂了一声,显出他的不满。 “臭小子,这事与你有关么?!”麻昆伍宝终于不耐烦了,伸出手一把揪住了郑板乔的衣领。 郑板乔却突然又对他绽放出笑颜,指着打火机道:“火快灭了呢,我娘最拿手的菜,你要不要尝尝看?” 欸……麻昆伍宝很想牛叉地说不要,但他没能开得了这个口,尖嘴轻轻颤动着。他渐渐松开了郑板乔,于是郑板乔腾出身来,在打火机火焰熄灭的那一赢利又提起棍子,一下顶住了火球,始终让它在半空中,越转越慢最终停了下来。火烬沿着焦黄的泥土的烤裂缝隙游走,仿佛轻掩着岩浆的地面。
这样一来,这道菜看着又像是火系传菜中的作品。巧妙的将火土结合且运用的如此奇妙,实属别具匠心。麻昆伍宝虽然站在厨艺界的巅峰,但对美食仍有无法自控的猎奇癖好,面对眼前的特殊菜肴,他是狠不下心拒绝的。 或许郑板乔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有种在他面前耍了这么久。 麻昆伍宝注视着年轻人,总觉得他并非一个人在与自己直面,在那渐熄的火光里,在黑暗中不可捉摸的地方,还立着一个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那是她全部的等待与期盼,无形的驻守在年轻人的身后,是他坚持的勇气,那么理直气壮,那么不容小觑。 “你把它打开吧,我尝一尝。”麻昆伍宝弹了记指,便有人恭敬地为他捧上一双金筷。 郑板乔此时脸上笑意全消,双眉紧锁,将火焰熄灭的黄泥牛rou包似放非放的搁在胸前,突然棍子一转,将牛rou包又抛了上去,郑板凌身一跃,执棍便朝牛rou包击去,牛rou包像个被劈裂的大西瓜,但却只是外面包着的厚泥层被打开了,一分为二脱落出来,掉在了地上。中间的荷荷葩叶包却稳稳当当的被麻昆伍宝单手用一双筷子接住,让这么一块份量停在手上,这手腕之力也是相当了得。麻昆伍宝又打了个响指,员工们便忙捧上了一个大金盘。他将牛rou包搁在盘上,用筷子一点点将荷荷葩叶撕了开来,牛rou的香气是一股股可以亲眼瞧见的白烟,朝四周流溢出来,香喷四地,举座皆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麻昆老爷子也要为此感叹时,却听他冷冷说道。 “美食讲究的是色香味形意养,单就造形来说,这个牛rou包,前半部份的创意可圈可点,但后半部份底气不足,你看除掉外壳后的样子像什么,像烤蕃薯一样,黑漆漆,真难看!”麻昆老爷子很尖刻的点评,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一点也不讲情面。 郑板乔哼了一声,顶撞道:“俺娘当年煮的最好的可不就是烤蕃薯嘛,你以为当年她一陪球妹有钱买牛rou给你吃?!” 欸……这一句又把麻昆伍宝噎得半死,感情在这里摆了一道等着他呢。 “对!没有错!你娘当年是烤过蕃薯给我吃!又怎么样?!”他怒! “没怎么样!”郑板乔也怒! 怒归怒,好吃的东西可不能浪费,麻昆伍宝狠狠地挖起一勺牛rou往嘴里塞去。怎么嚼也嚼不完,牛rou丝丝柔糯地搭在嘴上,一直连在一起。若不是有牛rou的独特香味,就算说是蟹膏恐怕也有人信。“这……这……” 麻昆伍宝双膝一松,退了半步,心乱如麻!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吃到过能让他震惊的作品了,怎么会这样!一个内里看起来就像是烤蕃薯似的牛rou包,竟然吃出了绕指柔、化骨散的境界,悱恻缠绵的造诣,这丝丝络络、瓜瓜葛葛、粘粘稠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好可怕!吃得他内心忐忑,像是多年负罪。 不!他绝不能防线失守,被这么一个丑陋的东西打开记忆缺口。过去他是立志当食王的人,如今他就是食王。就像那句描述的一样,有的男人天生属于传奇,不属于女人,就连云梦泽的水母女也不过是凭一本水系传菜的绝学秘籍才有幸嫁给他,为人妻母。 什么牛rou包!狗屁扯蛋!麻昆伍宝把心一横,将金盘递了出去,“我尝过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麻昆伍宝面不改色,不露心惊,着实是深有城府的男人。而他馋涎欲滴的部下们则恶狗扑屎一般接过了金盘和一涌而上的嘉宾们分吃起了牛rou包,在赞不绝口的美味声中,郑板乔轻轻问了麻昆伍宝一句。 “你尝过了,那有没有尝出相思的滋味?” 一道电流击穿了麻昆伍宝的心海,啊!那丝丝络络、瓜瓜葛葛、粘粘稠稠的东西正是相思的滋味,用这二字来形容此菜的意境再贴切合适不过,对啊,正是相思的滋味,是他当厨王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出来过的滋味。 麻昆伍宝内心战栗着,但郑板乔一语道破:“有太多东西,您老其实是永远表现不出来的。所以您老并不在厨艺界的巅峰上,只是您以为自己是了。” 这句话激得麻昆伍宝负负得正,他立刻抹平了情绪,又变得盛气凛然起来,他反问道:“哦?是么?我怎么不以为然呢?再了不起也就会这么一道菜吧,小儿科。” 郑板乔大眼一瞪,就好像是他千辛万苦唤醒了麻昆伍宝的回忆,屡次三番都显出些效果,但总是被他轻易摆平。麻昆伍宝果然要比他想象中的厉害,老古话说的没错,姜是老的辣。现在就要看郑板乔怎么下得了这个台。 “老~~~~~~~~~~~~~~~爷~~~~~~~~~~~~~~~~~~”一声大呼后,有保镖从外面闯了进来,身上伤痕累累。“新少奶奶车里的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用暴风术把直升机给卷下来了!我们四、五十个兄弟,七、八十条枪都打不过他呀!老爷,他还说,您要是敢把新娘的家人打残,他就召唤龙卷风把婚礼现场给夷平了!” “跟我来这套!”麻昆伍宝勃然大怒,抬手乱指,“那臭小子是谁!说!那臭小子是谁!什么来头!” “回秉老爷,那臭小子名叫王氘氘,是明祥省尚云顿天萍美食学院教调味的老师王康康的独子,王康康就是厨师排名榜上第十三位的四人组荆康刘盼之一,也使暴风术,但他儿子明显比他老子厉害!”保镖这番回禀真是戳心戳肺,因为麻昆家的后代明显不如老头子厉害。 麻昆伍宝显然就要气爆炸了,他很难再抑制内心的愤怒,一个排行第五十的上门挑衅,一个排行第十三的后辈抢他儿媳,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太让他血压乱飙了! 麻昆伍宝气得原地转圈,最后一把揪过儿子麻昆七,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你给我滚去把你老婆带回来!今天你把她带回来,婚就照结不误!带不回来!你给我打一辈子光棍!滚!” 重申一遍,麻昆七是软胶体质,被老头子一踢,屁股一下子就凹进去一大块,但是可以迅速长回来的,于是他在地面上滚了两滚,像毛毛虫一般扭了出去。 “不要生气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强求不来的,是权利和金钱都不能达到的。”郑板乔忽然开口安慰起老头。 “什么鬼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什么鬼东西是他妈强求不来的!”白头鸟人雷霆震怒,反复强调着。 “爱情呀,你也曾经拥有过,但你不稀罕。”郑板乔双手一摊。 “什么狗屁爱情呀!扯蛋!”老头怒极了,根本听不进去。 郑板乔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神情好像慈爱的长辈在关怀晚辈一样,那种眼神渗透着nongnong的宽容,它温暖的洒在麻昆伍宝的身上,刹那间恍了他的眼,也在一瞬间要把他融化了。 郑板乔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封信递到麻昆伍宝的手上,“这就是我娘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但我知道,无论你看完信后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什么样的答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爱的应该不是你,而仅仅是一个拥有着你的躯壳,但内在却被她理想化的麻昆伍保,她爱的是个虚拟人。你不配拥有这份爱。” 郑板乔说着,转身离开他,往场外走去,步履不快,但很稳健。 在他身后,麻昆伍宝慢慢展开了信纸,依然的,上书一行小字…… 伍宝:要是有天你能看到这封信,就来告诉我究竟爱我不爱。郑好 这女人真是傻天真啊!麻昆伍宝哭笑不得的低吟一声,喉头里咕咕作响,却又干涩发苦。他忽然向郑板乔喊道:“我说,你娘她人呢!” 郑板乔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像一个冷冷的烟圈在宽大的场子里轻轻晕开:“她一个月前过世了。” 啊……麻昆伍宝手指一松,信便顺着斜坡从手中滑落到地面。场子中忽然万籁俱静,或者说是麻昆伍宝除了自己的心跳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束光芒当头罩下。一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姑娘朝他笑脸盈盈地走来,这姑娘开朗大方,身姿高挑,虽然气质里带着点小城镇的俗气与抛头露面讨生活的轻佻,但依然可算得上是个美女。 她就这么步履轻盈的走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甜笑着问道:“这位鸟头兄弟,打球吗?才一元钱一局,加五角钱就有畅饮冰糖水喝,便宜的很!” 她说着话,绕着他缓缓打转,也不用他回答。“我说鸟头大哥啊,你手气真不好呢,总是输还怎么蹭球打呢?想蹭球的话就先要练好球技哦,你看你使棍的方式就不对,得这样,手不能握得太紧,也不能太松,力度要恰好……” 说话间,她又从背后轻轻贴近了他,女性的香气和体温就隔着衣衫传到了他的肌肤上。 那个名字就在这样的触感里,从皮肤渗透进了他的脑海,很快就占领了他的思想,全部布漫了她的名字,郑好。 “鸟头大哥,原来你是狼门里学厨的呀,哈哈哈,岂不是要受他们欺负……” “鸟头大哥,我们的笑声都是哈哈哈,就你笑起来是咯咯咯,每次听得我都笑得胃抽筋疼……” “鸟头大哥,你又来啦。唉呀,怎么脸上有伤呀,师傅打的吧……不要难过啦,喏,送你瓶汽水喝!” “鸟头大哥,是你肚子在叫吗?你饿了吗?我烤蕃薯给你吃吧,我烤蕃薯的本领可是家传的哦,烤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吃在嘴里像甜味的蟹膏一样,可好吃了……” “鸟头大哥,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啦,我知道你叫麻昆伍宝喽,以后我就叫你伍宝大哥好不好……伍宝大哥!” “伍宝大哥!” “麻昆伍宝大哥……” 她的话语声在四处旋转起来,产生一层层的回音,回音又继续旋转,形成一拨拨巨大的声浪,团团的滚涌着,把他包围在中央。而他的心脏跟随着她的话语,她的声音,越跳越快,越跳越疾,说不清是仓促还是亢奋。忽然地,在那最后一声她的呼唤之后,他瞪大了双眼,光线没了,声音没了,周遭死寂,甚至连他的心跳声也消失没有了。 郑好。这时他感觉到她轻轻的从背后环抱着自己,握着他的双手,人形就像一层白色的粉末,笔直的往下掉落,还未落到地面就不见了,她在他的身后消失了,她在他耳后的鼻息、气味和体温…… 这就是相思的滋味吧…… 他终于如数体会到了。 想到这一点,他得意的笑了,他还是能掌握那一样东西,他依然在巅峰,他应有尽有。只有少了一个女人。 “麻昆老爷!”众人的急呼的声音传透了黑暗,人们奔向他,而他已经沉沉倒向了地面。 “麻昆老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快拿药来!快找医生!麻昆老爷心脏病又犯了!他不行了!” “喂,拦住那个人!不要让他走,就是他把老爷气的!” “为什么要留他,按照厨师自由挑战赛的规则,如果在挑战现场,老爷猝死的话,第一名的位置就归那个人所有了!快让他滚!” 人们嘈杂地叫喊着。 郑板乔则缓缓的侧了半脸,身后的情景只能大约的看到,他知道麻昆伍宝倒下去了。这个从来没正眼瞧得起任何对手的老家伙,这个不可一视的老头子,这个无论对手如何成功,也依然从骨子里藐视对手的白头鸟人。这世上或许真没有可以战胜他厨艺的人,即使有朝一日能赢过他的厨艺,却也永远无法战胜他的精神。 麻昆伍宝,他是一个能将荣耀永远留在厨台上的王者。 他是天生的传奇! 可最终,他还是输给了一个女人,输给了一段他自己从未正视过的感情…… 唉…… 郑板乔想到此,轻叹了一声,提起哨棍,扬长而去,身后是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