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人象在线阅读 - 章十四 男人与女人的交易 下

章十四 男人与女人的交易 下

    那不是魅惑,那神情那姿态那言语,只是在像展览一样商品一般生涩地展览自己。她像一个初到商海试水的女老板,放下矜持与羞涩,向陌生的世界舒张怀抱。

    我怔了一下,想不明白她这句话到底有何所指,只好愕然问了一句:“什么?”

    她白皙的脸上浅浅飞起两片晕红,又轻声问:“你看我怎么样?老了吗?”

    她绝对不算老,尽管年龄比我稍大,何况容貌艳丽保养得当,有着妙龄少女们不可比拟的迷人风韵。对于这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只能摇摇头说:“没老,你很美。”

    说完我开始觉得脸上有点发烫。我跟女孩子打交道少,不习惯一个漂亮女人问自己这类问题,更不习惯在一个女人面前称赞她的美貌。但我想,说两句好话总不会错,女人天生喜欢别人的恭维。

    她笑了,笑得明艳动人,然后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轻声说出了我这辈子最记忆犹新的一句话:“那好,我很喜欢你,你跟着我吧。”

    我的大脑在那个瞬间轰然炸开,彻底明白了她那个所谓方案的意思。她不想去限制老公在外面眠花宿柳,反而想自己也偷偷包养一个男孩,以此来弥补自己的感情损失。而她现在选中的人,就是我。

    跑调的逻辑,荒诞的决定。我只能在心里给出这样的评价。

    她的确动人诱人,像挂在桃园内最成熟的鲜嫩果实,但我不具备伸手去摘的动机。虽然看似中规中矩,我对世俗的框框却不屑一顾,很容易因感情而冲动。如果没有温雅,我大有可能冲动一回,为了得到这可人的女子,而且我会很爱她,可是现实是,我不可能忘记一个让我刻骨铭心五六年的女孩,她也一样美丽动人,更是楚楚可怜。

    我说:“不,我不喜欢这样。”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拒绝,怔了一下,脸上半是恼怒半是失落,问我:“为什么?我不如她?”

    “不是这个意思。”

    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该如何表达。

    逻辑、公平、爱情信仰、社会道德,在我们这一代人心里已经变得模糊,一切理由在欲望和金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秋天的海说,这是唯物主义高度普及的结果,物质决定意识,于是每个人眼里都只剩下物质,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最后都拜倒在统一物质世界的金钱脚下。科学阻断了轮回的路,我们望不见前世今生,干脆就及时行乐好好活着,花开堪折直须折。

    那是粘贴在网络上纸面上的二维讨论,沈万材夫妇让它们在我面前变得立体。标榜道德标榜爱情似乎都是幼稚的借口,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尽量用最简洁的话语说明一切,关于高中时代的朦胧爱意,关于欺骗,关于不可置信的阴差阳错。这故事真实得可怕,绝不是虚伪的借口,我相信她会谅解我,不会因愤怒而拍案离去。

    讲完后在她沉默的间隙,我恳求道:“帮帮我,让你老公放弃温雅吧,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们本应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现在却举刀相向,在我看来这很奇怪。

    情绪的潮水自她脸上淡淡退去,她很快又恢复了初时的冷静优雅,自嘲似地笑了笑,轻轻摇头:“不是不想帮你,是我帮不了你。”

    我脑筋一热,冲口问道:“为什么?你们是夫妻啊!”

    “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也不想跟你解释。”她盯着我的脸,就像在观察一件玩具,看面色已经恢复了自信:“你可以认为我不想帮你,但我可以指给你一条路,就一个字:钱。”

    钱。我把这个字眼在心底默默重述了一遍。

    “那女孩还有救,只要有钱。”她清晰地点明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而后不无骄傲地一笑:“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刻给你二十万。”

    我的心又是砰然一动。二十万,要我卖身吗?

    在过去,这样的字眼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侮辱,但是现在,它们有了不一般的意义。不得不说,在那一刻我有了些许动摇,我想起了温雅在QQ上歇斯底里般的倾诉,想起了她的“不惜一切”,我明白自己确实需要钱。

    人与人归根到底只是交换,或明或暗,或是金钱或是爱情或是欢乐幸福。我们衡量做不做某件事情的标准,就在于是否需要交换,交换所得是否满意。

    于是有钱就能把握自己的幸福,于是有钱就能掌控别人的人生。

    我低下头,将自己受伤的自尊和卑微的渴望隐藏在眼睫毛下面,没有说话,直到听到她从座位上起身站起的声音。她的高跟鞋在地面上轻轻扣响。她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云。”我低声答道。

    “不错,我给你考虑的时间,考虑清楚给我个答复。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没限制时间,因为她知道,她等得起,我等不起。

    她没再停留。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她苗条的背影,黑色丝袜,米色套裙。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肯德基店,消失在店门外的夜色中央。

    我在座位上愣怔许久,才站起身,缓缓步出店门。

    夜色中的西单很朦胧,在北京,这是个以交易闻名的地方。

    我觉得好累,心里累。本来计划好约完沈太太就赶往医院,可现在已经了无情绪。

    倚在天桥的栏杆上,我给秋天的海打了个电话,我说:“你还活着没有?活着就赶紧出来,我请你喝酒!”

    他说:“都这点儿了喝的哪门子酒啊?是不是出啥事了你?”

    我说:“想出来就快点,不想出来我就放电话了。”

    他马上问:“你在哪?”

    十几分钟之后,他出现在天桥的桥顶上。他还是那副样子,穿一身不干不净的休闲装,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在行人尤其在美女们身上飘忽不定,一副嘻皮笑脸的鬼德行。

    我走过去就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我说:“你造了多大的孽自个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