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爷的地盘爷做主
咳嗽的人是昂。 他的胳膊上搭着一条毛巾，是工作状态下随手擦拭桌面的抹布。现在他用这块抹布擦擦手，微笑着说了一句：“天还不热嘛，干嘛这么大火气？” 吧台本来离着傅一所在的那张桌就不远，他三两步走过去，轻拍了拍傅一的肩膀，说：“刚才你可喝不了不少酒，今晚不给你算了，明天记得还酒钱。” 这话说得让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要绝倒。只要是没喝醉的人都知道，傅一那条小命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甘冽收割，他居然还来这里交代傅一记得明天还酒钱！如果不是有甘冽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赏金猎人的存在，只怕所有人都要朝着傅一竖起中指，大骂他脑袋秀逗了。 现场唯一放得开的人只怕就剩下一个甘冽了。这家伙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对昂说：“老子心情好，这小子的酒钱算我头上，一会儿就给你结清了。” 昂摇摇头：“你这话我不信。” 甘冽皱皱眉：“什么意思？” 昂扭头就走：“谁知道你明天在哪。” 甘冽恨恨的瞪了他的后背一眼，嘀咕一句：“老子一会儿收拾你。” 谁也没有注意，吧台后面的唐大官苦着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要告诉我你没胆量说出我的仇家！” 甘冽的面前，倔强的傅一依旧瞪着眼睛。 “小子，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莫名其妙的，甘冽有种怎么也拧不过眼前这个骑狭中级魔法学院三年级学生的感觉，他终于还是说了：“发布任务的是沧澜帝国肃亲王家里的世子爷。” 傅一脸色大变，双眼之中满是震惊、愤怒，还有悔恨。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汇聚成力量，让他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拳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甘冽的双手十指温柔的交叉互握在一起，轻轻晃动着关节：“你想要知道是谁灭你全家，现在我告诉你了，所以，你也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说着，右拳骤然击出。 …… …… 在九州大陆，职业有很多种，以修炼而命名的职业却只有两种：魔法师和武修者。 魔法师共分魔法学徒、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封号冕下五种级别，每一个级别下面又分三种境界。 魔法学徒涵盖明心、见志、有方三种境界；初级魔法师分触类、纠结、旁通三种境界；中级魔法师分博闻、有性、定鼎三种境界；高级魔法师分储元、走光、满溢三种境界；魔法师一旦超过满溢境界，进入观星境界，则将获得魔法师工会的认可，授予封号，称为封号冕下；在封号冕下级别的魔法师又分为观星、飞雨、掌云三种境界。 武修者同样分为有力门徒、见龙武者、融武者、威武者、霸下武帝五种级别，每一个级别下面同样分为三种境界。 有力门徒分为心动、铁骨、刚劲三种境界；见龙武者分为见招、拆招、有招三种境界；融武者分为蝌蚪、游鱼、入海三种境界；威武者分为出水、悸动、霸海三种境界；霸下武帝则分为有力、有心、有神三种境界。 据说，封号冕下和霸下武帝并非魔法师、武修者的终极级别，但是超越封号冕下和霸下武帝的存在都属于传说，只有达到封号冕下、霸下武帝的级别之后才能接触到更进一步的修炼方向。 从实力上来说，魔法师与武修者的级别和境界是相互对应的。 傅一的魔法启蒙老师时平是到达了有性境界的中级魔法师，他对上了作为入海境界融武者的甘冽，境界上弱了整整一阶，被杀是在情理之中。 而傅一仅仅是触类境界的初级魔法师，在甘冽的面前似乎也仅仅剩下被屠杀的命运了。 所以，甘冽挥拳的时候，甚至没有出全力。 所以，一个酒馆的角落里，一些明眼人甚至已经扭开头去，不忍看傅一被轰的面目全非的惨状。 ——即便是甘冽这一拳没有出全力，将傅一的脑袋轰碎的威力还是有的。 然而，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一个酒馆里面所有的魔法师们的脸色全都变了。 众所周知，魔力就是魔法师们的武器。但是魔力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在魔法师们不施展魔法的时候，是完全无迹可寻的。可是就在甘冽的拳头挥出之后，一个酒馆里面忽然爆出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 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任何一位魔法师在此之前感觉到了魔力的流动。这就意味着这股魔法波动在爆发之前并未经过丝毫的汇集过程，而，除非是已经能够瞬发魔法的魔法师，任何魔法师施展魔法的时候，也就是吟诵咒语的时候，都会有一个魔法汇集、积攒的过程，才能够保证每一个魔法施展出去拥有足够的威力。 难道说，在这个小小的一个酒馆里，现在居然坐着一位已经能够瞬发魔法的魔法师？ 瞬发……这可是至少是已经达到了走光境界的高级魔法师才能掌握的技能！ 高级魔法师，仅次于封号冕下的存在啊！即便是平日里想见上一见，恐怕都不容易。 这一刹那，在场的所有的魔法师们集体石化…… 没有任何征兆的强大魔力波动爆发出来，整个一个酒馆放佛都在微微颤抖。 魔力波动带来的强大威压震住了在场所有的魔法师们，同时震撼了在场所有的武修者的心绪。 九州大陆是实力说话的大陆，在如此强大的实力面前，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武修者，都不得不侧目。谁都明白，这股魔力波动早不爆发晚不爆发，偏偏在甘冽挥拳的时候爆发，是冲着甘冽来的。 甘冽硬生生的收住了自己的拳头，冷汗直流；心里却在嘀咕：是谁在护着傅家仅剩的余孽？ 而在生死门前走了一圈的傅一，此时此刻，却是双眼放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回转过头去，傅一整个身体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一个方向，那就是爆发出魔力波动的方向。 那里，有着一位高级魔法师等着所有人的朝拜。 然后，所有人目瞪口呆，每个人的嘴巴里甚至都能塞下两个鸡蛋。 哪一位高级魔法师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是不施展魔法显露身份，每位高级魔法师的身上自然而然的都会带着某种上位者的威严。然而，所有人都发现，眼前这位爆发出强大魔法波动的高级魔法师居然是…… 昂！ 昂知道大家伙现在想看的绝对不是自己这个小酒保，大家伙想看那位高级魔法师，而他自己显然不是。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昂有些无辜的耸耸肩膀，往旁边闪开了一人宽的空间，露出了站在吧台后面的唐大官。 唐大官毫无形象的半趴在吧台上，两只透着寒光的小眼睛死死钉在甘冽的身上。 甘冽只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唐大官那哪是一双眼睛，分明就是两把杀气森然的刀！ 过了好一会儿，唐大官慢吞吞的问道：“是谁告诉你在一个酒馆能够杀人的？” 甘冽哪里还敢坐着，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半躬着身子，说：“尊敬的高级魔法师大人，我……我不知道您在这里……酿酒……” 唐大官的声音高了半度：“谁让你在这里杀人？” 甘冽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唯唯诺诺的说：“没……没有人，我只是……” 他心里都在滴血：早知道这个地方有您这样一位存在罩着，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放肆啊！ 唐大官鼻子里面冒出一声重重的“哼”，又说：“我不管你是谁，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一个酒馆是爷罩着的地方，在这个地方爷有爷的规矩，你坏了爷的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这番说辞自然是霸道无比，但是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对，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大家甚至都快彻底忘记了这个胖子倒酒时的小心和算账时的吝啬，都觉着强者就是强者，说出来的话似乎都那么有道理。 只有一个人很没形象的半靠在吧台的前面，用一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小声嘀咕着：“废话那么多，直接揍出去多简单……” 这个人自然就是昂。 奇怪的是，在所有人眼里威风凛凛的唐大官听到昂的这句话，胖脸上的肥rou居然像是被抽了一下一样，轻微的抖了一抖。随即，唐大官朝着甘冽轻轻弹了一手指。 一个酒馆里面的强大魔力波动一直都没有停歇，庞大的魔力像是列队受训的士兵，随时等待将军的号令。唐大官轻轻弹了一下手指，所有的魔力瞬间被调动起来，汇聚成一条魔力长龙，扑入甘冽怀中。 然后，甘冽已经伴随着自己的惨叫倒飞了出去。 他飞的方向很准，是朝着门口飞的。等到在场所有人扭头去看甘冽的时候，甘冽的身影已经彻底飞出了一个酒馆，消失在黄昏之后渐渐垂下的夜幕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虽然没有人出去察看一下甘冽的情况，但是所有人都很确定的知道：甘冽死定了。 开玩笑，不要说刚才那么强烈的魔力波动，就是唐大官刚才轻轻一弹指所展示出来的精妙的魔力控制，居然能将甘冽弹出一个酒馆，而没有连累任何一件家具摆设，唐大官杀死甘冽简直就像是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唐大官臭屁的吹吹自己那根刚刚杀了人的手指，甩甩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说了一句更臭屁的话：“爷的地盘爷做主。” …… …… 一个酒馆里酿酒的唐大官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级魔法师！这个事情如果是听说来的，绝技没有人会相信。可是对于今晚一个酒馆的所有客人来说，这个听似荒谬的事情又是那样的耀眼，以至于唐大官那张胖脸现在看起来都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了。 在知道了唐大官的真实实力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所有的客人们轮番上阵，来到吧台的前面朝着唐大官诚心诚意的微微鞠躬，轻声说上一句：“很荣幸见到您，高级魔法师大人……” 他们想说的其实还有更多，武修者们希望跟唐大官套套关系，魔法师们希望向唐大官请教一两个魔法疑问，还有就是所有人都想掏空心思找到脑袋里面所有的华丽辞藻，表示一下自己的崇拜。不过，来到一个酒馆的人基本上都是有点知识有点文化的人，大家谁都没有傻到跑到唐大官面前废话的地步。其实大家都明白，在九州大陆上，实力越是强悍的人，脾气往往越是古怪。比如说这位唐大官高级魔法师，做点什么营生不行，居然跑到骑狭公国这样一个小国家里酿酒。他老人家刚刚已经虎躯一震，解决了甘冽，谁会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心血来潮，调教调教某个看着不大顺眼的家伙呢？ 谁都看出来了，唐大官大人心情貌似不佳，否则的话，就算是出于礼貌，唐大官大人也不会在别人给他鞠躬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个酒馆里面只有两个人没有去给唐大官鞠躬，一个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嘛事都不知道的李斯年，一个就是依旧木然坐在桌边的傅一。 傅一坐在那里，身子保持着往后扭的姿势，木然的望着唐大官。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疑惑，还有不解。他疑惑的是眼前的唐大官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关键时刻，唐大官居然会出手帮助自己。 千万别说唐大官高级魔法师大人慧眼识珠，看出来傅一是一个可造之材，有意保下傅一，然后收傅艺为徒，传授衣钵。傅一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资质，如果说他那资质也算可造之材，老母猪也能成魔法天才。 一杯唐大官亲手酿制的大麦酒放在了傅一的面前。一个酒馆里的酒保昂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傅一的对面，说：“瞎琢磨什么呢？刚才看你还机灵点，这回看上去跟个木头似的。” 傅一总算正过身子来，看了看昂。 “你觉着这位唐大官高级魔法师大人认识我么？” 昂翻翻白眼。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傅一张嘴问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白痴问题。 昂非常不客气的说：“你要真想问问题，就问点有营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