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鼎炉认主
硕大无朋的白蛇，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韩逸，似乎在看一只敢于挑战大象的蝼蚁。白蛇的身体上也受创不浅，羊脂玉般洁白的鳞片上到处是黑漆漆的火烧痕迹，还有几个地方的鳞片已经脱落。看来是在和烈焰血雕小金的战斗中，也受了一些伤。 韩逸的身形在白蛇身边，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玄甲铁卫自发的结成战阵，将他围在中心。铁玄更是用身体将他挡在后面。 白蛇绿莹莹的眼睛冷漠的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它张开大口长啸，在场的人无不掩耳，却依然被震的耳中轰轰作响。白蛇长尾一扫，带起了一阵无边气劲，碎石、树木夹杂着狂风撞向玄甲铁卫小小的战阵。 “轰、轰”劲风撞向第一排手执护盾的侍卫。 玄甲铁卫，一身盔甲重六十斤，这些人又都是彪形大汉，竟然是向一片树叶般被吹的飞向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幸好他们有护盾和盔甲保护，才侥幸没有被树木和碎石砸成rou泥。 韩逸虽然在人群的中心，没有直接承受冲击，但是劲风的余力依然将他撞翻了几个跟头，摔成滚地葫芦。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着牙摘下后背的“碧血照丹心”神弓，手掌一翻，勉强的结成一支冰箭，一抹嘴角流出的鲜血，张弓搭箭瞄准白蛇绿灯笼般的眼睛就要射去。 白蛇却早已发现了他的意图，喷出一口雾蒙蒙的白气。时值初夏，韩逸却感觉自己身在冰窖，冷的彻骨连血液都被要被冻的不再流动。身子抖的如同筛糠，精神再也无法锁定白蛇，冰箭离弦便不再受意志的控制，拖着一条白色的尾巴漫无目的射了出去。 “哎呀”一声惨叫。韩逸放眼看去，火灵殿的白衣少年马灵刚刚苏醒过来，歪歪斜斜的御剑而飞，离地不过一丈左右，却被自己一箭给射了个正着。 白色的冰雪转瞬间了他的身体，将他变成了一座冰雕。马灵和他那柄精钢长剑，“噗通”一声就摔了下来。 “师兄！”红衣少女许雪晴惊骇不已，也从空中掉了下来。 韩逸这一箭已经是将体力和精神严重透支了，箭刚一离弦，就喷出一口鲜血，又被白雾给冻的身体几乎失去知觉，只是靠着顽强的求生欲望，勉强用“碧血照丹心”支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去。 白蛇桅杆般的身体竖在半空中，嘴边一团淡蓝色的光团正在逐渐凝聚成形，看起来像是水晶球，煞是好看。 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寒彻骨，似乎所有的热量都被这光团给吞噬殆尽，所有人都冷的哆嗦，黑衣黑甲上挂上了冰霜。 尽管不知道这白蛇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看起来很漂亮的光团一定是很厉害的东西。 “啾”的一声厉啸，烈焰血雕小金的身影又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身上的翎毛围绕着一圈紫电。 白蛇吃了一惊，小金裹着烈焰冲向了白蛇嘴边的淡蓝色光团。 “小金，不要！”韩逸目眦欲裂，大吼道。 烈焰血雕的翎毛已经由乌金般的颜色变成刺目的血红，紫电在身边缭绕。 “轰！”一团火焰和一团淡蓝色的光影撞到了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股强横无比的冲击力，将所有人掀上了半空，又摔在地上，战马横飞三、四丈，撞到了山崖，有的头颅粉碎，有的筋断骨折，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 处在冲击波中心的韩逸，身体像一片树叶般的飘起，身体的疼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是心里却异常的清醒，似乎每个汗毛孔都警惕的竖立起来。 人飞在半空，时间仿佛也变慢了，韩逸清晰的看见卫士在气浪的冲击下，不少人狠狠的撞到了巨石和树木上，尽管穿着铁甲，依然被撞的狂喷鲜血。所幸的是，韩逸是落地的时候撞上一匹战马的尸体，没有受到重创。 “妖孽，哪里走！” 红衣女子许雪晴脚踏飞剑，手里捧着一张浓翠欲滴的玉简，上面篆刻着古奥的符咒。符咒是用铅汞熔炼着朱砂写成的，像是鲜红的血液在默默流动。 韩逸睁开眼四处观看，却没有发现白蛇的影子，很显然它已经受伤逃走了。 既然蛇妖跑了，这红衣女子还装模作样的要斩妖降魔做什么？ 不好！韩逸是世家子弟，这几年因为母亲家族的剧变，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里一个激灵，自己刚才误伤了他师兄马灵，这女人是假公济私，要公报私仇！ 许雪晴口中念念有词，一手剑指朝天，另外一只手将玉简祭了出去。 玉简流星般飞向半空，然后变得硕大无比，从天空坠落下来。韩逸见势不妙，来不及爬起来，就势一个翻滚。 “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平地起了个炸雷。 山崖被崩塌了一角，爆炸的气浪将苍天的古树连根拔起，尽管靠着刚才狼狈的翻滚勉强躲开了爆炸的中心，韩逸依然被气浪给扔上了半空中。 他的身体越过山路，飘向了无底的深渊。山谷被云雾笼罩，人掉了下去就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漂浮感，似乎自己在天上飞翔，而不是在跌落。 常年的武道训练，令韩逸的心智远比普通人坚强，从耳边的风声就能知道，自己跌落的速度有多快。他张开双臂将身体放平，努力使自己下坠的速度缓慢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脸上被山风吹的生疼，眼睛不停的流泪。韩逸强忍着刺痛，把眼睛睁到极限。突然，他看见一颗松树从山崖里斜斜的伸出枝桠。韩逸伸手抓住枝条，“卡啦”一声，枝条折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手腕也险些震断。 这一抓，让韩逸的身体平衡再也无法保持，他在空中打着滚下坠，天空和地面不停的转换，眼前的景物在快速的旋转，头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山高万仞，韩逸下落的时候不晓得撞上了多少棵从岩石缝里伸出的树木，下降的速度被延缓了许多，但是身体被撞的疼痛难忍。 “砰”的一声响，韩逸就感觉自己又撞上了什么东西，后背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逸终于醒了过来，唯一的感觉就是钻心的疼痛。 真的很疼，似乎有一柄钢钻生生要将头颅钻开，骨头似乎已经散架，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勉强睁开双眼，韩逸勉强的挪动了一下手臂，还好，手臂的骨头应该没断，起码手还能动。 红色，刺目的红色！ 韩逸的手上满是鲜血，他吃了一惊，猛然发觉自己身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天呀！韩逸几乎叫出声来，在他身下压着一条硕大无比的白蛇！ 韩逸的屁股正好就在蛇头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只是还是圆圆的睁着，似乎是死不瞑目。 这条蛇身上到处是火烧的伤痕，看来和烈焰血雕小金搏斗的时候，受伤已经不浅了，最后关头小金拼了性命，燃烧生命之火召唤出紫电和白蛇的冰寒妖力硬拼，这一下更让白蛇受到重创。 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五痨七伤半死不活的白蛇逃回老巢养伤，无巧不巧的被从天而降的韩逸硬生生给砸死了！ 小金，我替你报仇了！韩逸想起小金，眼眶有些湿润了。 一只灵禽，却比很多人更懂得忠义二字，这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讽刺。 韩逸活动了一下双腿，尽管很疼，却还能正常的弯曲，全靠那棵横伸出来的松树减缓了下降速度，韩逸才能侥幸逃过一劫，否则如果直挺挺的摔下来，即使有白蛇这个超级的rou垫子，也难免筋断骨折。 韩逸勉强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在绝壁中央。悬崖中间横着伸出一块突兀的巨石，这块巨石足足有一亩地那么大，从这里往上面看去，头顶上被白云缭绕，巨石周围则被密密麻麻的松树和灌木笼罩，如果不是身在其中，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悬崖峭壁上还有这么一个所在。 这蛇妖也挺会选地方的！ “世子” “小侯爷！” “小逸，你听见了吗？” 山顶上传来玄甲铁卫的呼喊声，他们还是习惯性的喊着“世子”、“小侯爷”，在他们眼中，只有韩逸才配得上这个身份。 他们喊了许久，可是这山实在是太高了，五十多人齐声呼喊，韩逸也只是隐隐约约能听见。 “我在这里，我在山腰的石壁！” “你们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韩逸拼命的喊叫，但是身体无力，嗓音嘶哑，其实就是他身体安然无恙的时候运足内息，恐怕上面的人也难以听见他的声音。 玄甲铁卫的喊声越来越微弱，他们似乎是到其他地方寻找了，韩逸扯着嗓子呼叫他们，却没有任何回应。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从婆娑的树影中，韩逸发现了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火光，应该是铁玄他们到山下寻找他。韩逸再次升起了希望，又扯着嗓子喊，依然没有回应。 这山，实在是太高了，这个崖壁，也实在是太隐秘了。 韩逸终于喊不动了，嗓音已经劈了，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极度紧张和身体的伤痛带来的疲劳，让他昏昏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他睡的很不安稳，恍恍惚惚中母亲哀伤的样子和父亲冷漠的脸交替出现在眼前。 第二天，他醒了过来，借着从树影中透过的阳光，仔细的看看这条巨蛇，猛然发现它的头上有两个细小的突出，用手摸去硬邦邦的，像是牛角般的质地。而且这条蛇的身子下面还有四个小的几乎难以发现的爪子，每个爪子生着四根鹰爪状的脚趾。 韩逸看过一些典籍，蛇生角和爪子，这是即将进化为蛟龙的前兆。 这条蛇怕是已经修习数百年之久了，即将进阶为四爪蛟龙，等到一天经历过了天劫，就能由四爪变为五爪，成为神龙。 可惜天不假年，数百年修行一朝损，硬生生被韩逸一屁股给压死了！若是这条白蛇泉下有知，也要吐血三升。也难怪它死不瞑目了。 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该怎么离开呢？难不成自己要活活饿死在这个地方？韩逸想起最现实的问题，心里暗暗叫苦。 想起火灵殿的许雪晴，韩逸恨的牙根直痒。若不是这个女人，自己怎么可能掉到这个鬼地方，和这蛇妖的尸体为伍？ 想起这个，韩逸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白蛇的尸体踢了一脚泄愤。 白蛇尽管已死，鳞甲却依然坚硬无比，韩逸蓄足力量的一脚，只将它是尸体微微的踢动了一点，连一片鳞甲都没有受到损伤，恐怕也只有小金堪比上古神兵的钢爪才能伤的了它。 韩逸看着白蛇羊脂玉般温润的鳞片，突发奇想，如果能将这蛇皮剥下，倒是制作甲胄的上好材料。 可惜韩逸现在手无寸铁，那把*已经丢在山上了，即使是没丢，指望精钢铸造的*切开白蛇的鳞甲，恐怕也千难万难。 太阳西沉，一轮皓月当空，透过松涛掩映照射到石崖上。婆娑的树影在石壁上像一个个头角狰狞的魔怪，令人不寒而栗。 韩逸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起来，他无奈的摇头，已经一天水米未进，现在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这块石崖就那么大，除了韩逸和白蛇的尸体之外，就再无其他东西，根本没有食物。韩逸用手接了点从石缝里渗出的山泉，润润嗓子，感觉更加饿的难受。 韩逸的注意力被那条硕大无比的白蛇吸引。他满脑子都是侯府里美味的蛇羹，这条蛇身躯庞大，恐怕rou质要粗糙些，茹毛饮血虽然想想就恶心，但是总比活活饿死要强百倍。 韩逸仔细的观察着白蛇，发现它身上缺损了几块鳞片，这是和小金搏斗时候，被小金的钢爪给抓下来的， 白蛇的鳞甲刀枪不入，可是这几个残损的地方，那应该还是切动的！ 韩逸拣了两块碎石，然后互相撞击，石头被敲击出锋刃， 他在白蛇没有鳞片的地方割了下去，几乎整个石刀都没入体内。这白蛇的rou竟然如豆腐般细嫩。 强忍着心理的反应，韩逸闭着眼吞下一块血淋淋的蛇rou，入口却很是顺滑，没有生rou的腥味，反而有种特殊的鲜甜。 韩逸连吃了三块，感觉肚子有些饱了，嘴巴却还留恋这种鲜美的味道。再加上转念一想，这是夏天，尽管山上温度比昊京城里低上一些，但是这条白蛇怕是三天之后就要腐败不能食用了，还是多吃一点吧。 韩逸相信，此刻铁玄等人肯定是漫山遍野的寻找自己，能多吃一点，就能多熬一天，生还的希望就大一些。 母亲的坟茔还在乱葬岗，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谁替她迁葬，谁来替她讨封诰？ “逸儿，不论今后遇见什么样的艰险，你都要好好的活着！”母亲的临终遗言在韩逸的耳边回响。 韩逸又吃了几块蛇rou，肚子已经快要撑破，可求生的本能要求他，再吃，继续吃，尽量多吃每吃下去一口，就是一分生的希望！ 韩逸满手都是蛇血，手里的石刀也由黯淡的青黑色变成红褐色。他打着饱嗝，却依然在不停的切割蛇rou。 突然，石刀仿佛碰见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白蛇的身体有东西？韩逸放下石刀伸手进去掏，从手感大致可以判断出是个圆形的物体，大概有碗口那么大。 韩逸将身体趴在地上，将手臂伸直到了极限，才将这个东西逃了出来。用清水洗净，原来是个怪模怪样的黑色鼎炉。 这个东西的质地非金非玉，敲了敲声音如磬，说它是鼎炉也不确切，鼎有双耳三足，而这个东西则有六个足，六个足被雕刻成六个神态各异头角狰狞的怪物。 鼎炉的上面还有七个魔怪，样子熔铸的也极为传神，每个都像是正准备择人而嗜，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鼎身上篆刻着很多像是符咒之类的东西，字体古奥，韩逸一个都不认识。 “可惜小了点，鼎口不过海碗大小，若是再大一些，就可以用来烹煮蛇rou。”吃了一天的生rou，尽管味道不错，但是总觉得茹毛饮血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蛇性贪恋，不论是什么东西都生吞活剥，不过吞下这么一个古怪的鼎炉有什么用？不怕把肠子给撑破了？ 韩逸心里疑惑抓着鼎炉看来看去，手掌上的伤口撒下一滴鲜血落到了鼎炉中。 如同一点火星落在热油中，黑色的鼎炉里升腾起了火焰，古奥的字符如同血液般在鼎身流动，空气变得燥热难当。 韩逸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撒手，鼎炉却已经将他牢牢吸住，火烧的感觉从手掌传到全身，而且一种巨大的吸力似乎要将他的灵魂从rou体中抽出。 “啊！”韩逸大吼一声，直挺挺的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