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远冬歌谣
那人轻轻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嗯,我就开门见山了吧!我知道你正在找某个人,至于你找他有什么事我想我也大致上猜得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他来见你。” 翻了翻眼皮,小夏有点不耐烦的说:“口说无凭,这样的话谁都可以说说,想要让我相信的话至少要拿出些可以让人信服的东西吧?”跟着他停了停:“……再者说,你我初次见面,你会这么痛快的帮我的忙,难道仅仅是出于助人为乐的精神?” “呵呵,您真是多疑~”那人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你这样谨慎的性格,毕竟那比莽撞没有头脑的家伙要好得多了。” “我认为我们彼此间应该坦诚一些,但是很抱歉,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暴露我的相貌身份以及姓名,我想您也可以理解这一点。”他耸了耸肩,指着自己的喉咙:“就连我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是用魔法改变过的,说老实话在这个地方我的熟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虽然这样有些不够绅士,但总比束手束脚的什么都做不了的强。” “您就权且称呼我为‘左拉’好了,反正也是个假名,没有太大意义的。至于说对您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帮助……嗯,要怎么说呢?这样讲吧,您想要见的那个人,还有这座天香楼的老板,他们全部都是听命于我的。” 听到这话小夏的眉毛不由得一跳:“听命于你?” 左拉的手轻轻在桌上一叩:“不错,可以说我是他们的上司。” “噢……是这样。”小夏又从果盘里拿起一片甜瓜丢进嘴里,轻轻咀嚼着:“……那就是说,他们的行动都是经过你的授意和安排啰?”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可“左拉”却注意到了刚才那一瞬间对面少年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一下,这让他略微有些感到不安。虽然玛尔克把过程详细向自己报告过了,但他总觉得这里还漏掉了些什么,而那少年刚才的眼神里自己已经可以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他不由得开始后悔起今天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多带些高手。 “……嗯,很多时候是的。”左拉有些迟疑的回答。 小夏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那么,找我干掉那个倒霉的军务次长,还有那该死的第二单委托都是通过你授意的?” 左拉犹豫了半晌,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啪!”地一声脆响,小夏拿在手里把玩着的一个水晶杯子被他捏了个粉碎! 艾米尔的弯刀无声无息的抽到了手里,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左拉身后的几个护卫反映也不慢,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 原本安静的室内,空气忽然变的肃杀起来,一呼一吸之间都能让人感觉到冰冷的煞气存在。 小夏静静的看着桌面上碎裂的水晶餐片发呆,过了好半天才轻轻的说道:“艾米尔,把刀收起来。” 看着那把冷森森的弯刀慢慢收回刀鞘里,左拉这才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轻轻摆手示意手下们把武器收起来。 “……关、关于您的事我也略微打听了一些……”左拉面具下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老实说对于一些意外我表示万分的歉意,当、当然,那第二单委托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另找别人,而且那五千万订金……对不起,在这件事上也欺瞒了您,但无论如何都要请您原谅!那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为表示歉意那五千万就请您笑纳了,如果您不满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小夏忽然站起身来打断他的话:“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会来找你们的,这事就当你欠我一次好了。” 走到包厢的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盯着红木的房门说道:“还有,我很不喜欢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顺便说一句,你的手下都很差劲,刚才如果我想杀你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下次最好带些厉害的手下出来。” 说完小夏头也不回的领着艾米尔开门而去。 左拉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一点也不怀疑那个少年说的话。 ※※※※※※※ 穿过酒店的大堂,也不理会周围的那些或是惊恐或是好奇的目光,小夏一把拉开车厢的门一下跳了上去,艾米尔拉着费戈随后跳进了车厢。 小夏看上去似乎很疲惫,上了车之后就一头靠在了最里边的位置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了。周围的人看出他脸色不对,又都不敢开口问他,连奈依都出奇的没有大叫大嚷,只是轻轻地飞起来落回到伯爵的肩膀上。 “……走吧,玛斯你应该知道公爵夫人下榻的地方,我们去见她。”小夏像是连眼睛也懒得睁开,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说道。 玛斯塔法答应了一声,去吩咐卡尔要去的地方了。伯爵在一边眨着眼睛,忍不住凑了过来:“亲爱的~你哪里不舒服吗?说出来让我听听好不好?也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噢!” 小夏终于抬起半个眼皮瞄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又闭上了:“……大人,先别闹好不好,我有点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会吧。” 伯爵想了想,顺手抓起座椅边的一条薄毯子,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小夏的身子明显的一颤,但僵了一会之后,还是慢慢的放松下来。 伯爵满意的搓搓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轻轻抚了抚奈依的羽毛,后者会意的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叽咕起来。 旁边,艾米尔也凑到盗贼小姐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费戈老老实实的靠在车厢壁的一边开始打瞌睡。只有对面坐着的三位男士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在鬼鬼祟祟的说些什么。 车厢门已经关好了,两边的窗帘也已经都放了下来,车夫也很体贴的尽量拣些平坦的地方慢慢走,马车沿着街边缓缓地行远了。 此时,街道的另一边响起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还可以听到铁制盔甲的撞击声,长枪上的金属光芒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看样子是有一列士兵朝这边赶来了。 是帝都保安部的宪兵部队出动了,只不过他们出现得迟了些,很明显只能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说到生存环境,魔族所占据的安毕斯大陆远远比不上人类居住的阿斯蒙迪奥大陆。这里的常年都是大雪纷飞,能够用于播种和收获的季节一年中占不到三分之一。可想而知能够在这种严酷而艰难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物种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和坚韧,而魔族更是这其中的佼佼者,这个种族的血液中天生就拥有强烈的征服欲,这也是他们缕缕试图染指人类大陆的原因之一。 与人类世界中最伟大的城市圣京相比,魔族帝国的权力中枢——萨顿堡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晒。与有着悠久历史的繁华广阔的圣京城相比,萨顿堡根本连拍马也及不上,如果说圣京城是富丽堂皇的帝王宫殿的话,那么萨顿堡恐怕也只能勉强算是个极其一般的乡间别墅,而且还是特别寒酸的那种。当然这也和他们的民族性有关,性格直来直去不擅作伪的他们并不喜欢花脑筋和时间在艺术或文化之类的事情上,征服其他的种族才是他们所向往和期待的。所以魔族由古至今十分尚武,从皇族贵胄到平民百姓都崇拜力量强大者,在他们的观点里,所谓力量无所谓邪恶或正义,只有强弱高低之分。 严格来说萨顿堡并不能算是一座城市,说它是一座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的军事要塞或许更为合适。通体可见的黑色或灰色调毫无美感可言,建筑也丝毫不见皇家应有的气派与庄严,一切的一切都以结实实用为主,如果让人类建筑师们来品评,多半不会听到什么褒奖之词。 此时,在这座要塞的某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辩论…… “卡斯维特兰娜阁下,请问您为什么要反对‘游骑兵’计划?理由是什么?”军务大臣瓦尔柯夫两道雪白的浓眉几乎纠结到了一处,在眉心隆起了一个大疙瘩。他是个不苟言笑的老魔族,岁月在他那消瘦的脸庞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一看上去便可以断定他是个意志极其坚定,或者可以理解为顽固的人。 面罩覆盖下的军神一如既往的沉默,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正当萨法兰十七世开始不耐烦的轻轻叩击桌子的时候,魔族的元帅大人终于开口了。 “很遗憾,但做为元帅的我只是负责军队的具体指挥工作,战略方面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同样,做为军队的指挥者,我必须要替士兵们的生命着想,他们可以死,但应该是死在有价值的战场上,而不是某个不知所谓的……计划里。”元帅的声音冷得如同万年深海底的坚冰,丝毫不留情面。 老魔族一如预料中的那样,愤怒的闷哼了一声:“我希望听到的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而不是这样空泛的话!” 拜隆轻轻咳嗽了一声,插话道:“……瓦尔柯夫阁下,很抱歉打断您,但请允许我插句话……元帅阁下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当然,也绝不是对这个由您制定的作战计划有什么意见,从我个人的观点上来看,这份计划可以说是十分严密周详的,可以说它是一份完美的作战计划,我无法在其中找出任何的毛病来,我想在座的各位军团长也都同意这个看法……” 坐在长桌边的军团长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瓦尔柯夫略微有些得意:“既然这样,卡斯维特兰娜阁下,您为什么始终坚持反对实施‘游骑兵’计划?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拜隆朝老贵族略一点头:“……诚然,从计划的角度来看,这份计划可以说是无懈可击的,各种可能性基本都考虑在内了,但这也正是这份计划的……脆弱所在……我想各位军团长对这一点肯定是深有体会——一场战争里不可预知的意外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而这些意外因素所引发的后果往往是极其严重的,对于这份计划而言,如果出现了这样问题的话,必然会贻误战机从而导致整场战争的失利,纵观以往类似的例子已经太多了……” “这些情况是需要你们这些将领来处理的!及时发现并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才是你们需要做的,只要你们能够一丝不苟的按着计划去行事,我们的胜算还是十分大的!”老贵族有些激动的嚷着。 拜隆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抱歉,我只能说抱歉,阁下,做为领军的将领,只要和可能这类的字眼对我们是不适用的。更何况,有些突发qing况是人力不可控制的,那样我们的损失未免就太大了,我认为元帅阁下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反对您提出的这个计划的。” “还有,这个计划还有个难以完成的地方,那就是后勤补给。我想历年来出征人类世界的几位对此都有极为深刻的印像,人类士兵的作战能力是无法与我们抗衡的,但那片大陆是他们的本土,在那里他们可以动用所有一切的手段和资源来对付我们,而在那里我们很难得到需要的粮草、马匹以及器械的供应,仅仅靠国内的运输是远远不够的……” “说重点!拜隆阁下,请说重点!”皇帝不耐烦的把手中的权杖握了又握:“朕希望听到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而不是这些具体的分析!虽然我们拥有的时间比人类长得多的多,但朕同样不希望把它们浪费在辩论和扯皮中去!” 拜隆朝萨法兰十七世深深的鞠躬:“睿智的陛下,我只是陈述一些事实而已,至于您所希望听到的办法……相信元帅阁下可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帝将目光移到坐在长桌对面,仿佛雕像般纹丝不动的军神身上。 “卡斯维特兰娜阁下,你一向没有令朕失望过,希望这次也同样不会。”看上去皇帝对元帅大人还是有着充份的信心,从那轻松的语气中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斯狄芬妮静静地起身,向皇帝微一点头:“……陛下,我个人的意见是‘游骑兵’计划暂缓执行……封海令解除后再做打算。” 萨法兰十七世紧跟着追问了一句:“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元帅轻轻叹息了一声:“请恕我直言……陛下啊,类似的失败,我们以往的经历难道还不够多么?我原以为我们应该汲取一些教训……” 她慢慢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满天飞舞的雪花:“……现在该做的应该是休养生息啊……即便是为了下一次的战争……” “……无论如何,士兵们也需要休息……” 窗外,冬雪浩荡。天地已经浑白了,只有鹅毛大雪漫漫飞舞。一抹深蓝色在大地的最远端凝固着,空气中反复渗透着一首遥远的歌谣…… 下面的广场中,微燃着的矿石灯显得特别昏黄,圆圆的光晕里不断变幻着雪花组成的图案,雪在灯光里显得异常明亮,换岗的卫兵们静静地迈着方步,脚下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就像在彼此打招呼。 ※※※※※※※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敞开的车门涌进来,激得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人们精神一振。 黑影一闪,艾米尔轻巧的跃进了车厢,顺手带上车门后,用力抖落着头上身上的雪花。 “……怎么了?不请我们进去吗?”蜷缩在车厢角落,全身包裹在毛毯里的小夏轻轻问道。 用力拍打着头发上的雪花,艾米尔很生气的嘟起嘴巴:“哼!里面的人说那个什么公爵路途劳顿,今天所有客人一律不见,教我们明天再来……” “有没有告诉他们是加西亚大人来访?” “有啊!”艾米尔气哼哼的说道:“我很认真的说了,可他们说谁也不行,公爵今天谁也不见!真气人呢……” “什么!那个女人!竟敢……”骑士很不满的闷哼了一声,不过他刚刚想要发作就被自己的搭档制止了,天机师朝自己的主子示意了一下,骑士便不作声了。 “要怎么做呢?合作者?有什么建议吗?”玛斯塔法目光灼灼地望着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少年。 “不怎么办。”小夏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我累了,回去睡觉。”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吧?”骑士很不满的嘀咕着,玛斯塔法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才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那么明天呢?亲爱的?”伯爵笑嘻嘻地揽着小夏的肩膀,一副亲密的样子,后者本能地挣动了几下,发现没什么效果后也就不再动了。 “明天再来拜访就是了。”他冷冷的说道。 “哎呀哎呀,如果那位夫人还是拒绝见我们呢?”薄薄的嘴唇几乎贴到了小夏的耳朵上,呼出的热气弄得他痒痒的很不舒服,他气呼呼地将头扭向一边。 “明天我再来,如果还跟我玩这种闭门不纳的把戏……”少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我就杀光这房子里的所有人!” “啊~很厉害呢!亲爱的~!”某只不良贵族高兴地揉/搓着少年的一头银发:“你真是太让我着迷了!” 马车在漫天的雪幕中渐渐驶远了,风声中隐隐传来一阵尖厉的叫骂:“死变态!把你的脏爪子拿开!……” 回到了加西亚别墅,众人都显得有点情绪低落。本来早晨出去的时候都是精力满满的,结果跑了一整天,要做的事情没完成不说,原本预计的人也没有见到,唯一的一个有望的呢?结果大家巴巴的跑过去却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大碗闭门羹,真是热脸蛋贴冷屁股。因此除了两个小鬼和一个只知道打瞌睡的大块头外加一个笑嘻嘻的的家伙,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就好比憋足了力气去打人,结果狠狠一拳挥出去却发现根本没有打到对手,这样还不算,并且还差点搞到自己内伤,想想也知道那不会是让人舒服的感觉了。 厨房的仆人走过来询问大家晚上想吃什么,自家的主人却皱了皱眉头示意他先照顾客人,看了看那个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的人,仆人很小心的轻声询问他晚饭想吃的东西。 “……什么都好,请随意吧。”小夏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回答。 苏菲儿摸摸他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啊……夏,你的脸色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很不舒服呢大姐。”小夏干脆一头扎到了靠垫里:“所以拜托大家,让我清净一会吧……” 见他这么说,众人也觉得没趣。枯坐了一会之后,玛斯塔法告了声罪,带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回房去了。伯爵也说回客房休息,带着奈依走了。艾米尔本来要留下,不过盗贼小姐把他和费戈都拖走了,只留下小夏一个人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 夜色渐渐笼罩了下来,雪小了很多。仆人们用长长的铜竿点亮了屋顶的吊灯,昏暗的屋子里随之亮堂起来。 不知何时小夏蜷缩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了,纤细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发出均匀的呼吸。 晚餐时间到了,众人纷纷下楼用餐,见他睡得正沉,也就没叫醒他,大家静静的吃过后又各自回房休息了。 已经是深夜,仆人们收拾好了家什,准备好了第二天一早的食材后也都各自去休息了,别墅里的灯火一盏盏的熄灭了,周遭沉寂下来。 雪已经停了,皎洁的月光洒在银白色的雪地上,反射出奇异的光芒。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儿们也都躲回了温暖的巢xue里,不愿意出来。 小夏揉揉眼睛,慢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刚清醒过来的他明显还有点糊里糊涂的,朝四周张望了半天才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 抓了抓头发,靠在沙发上想了半天,小夏终于回忆起回到家后自己就在这里睡着了。可是看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吧?大家好像都已经睡了,他们居然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哼哼…… 把毯子裹在身上,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屋子里无声无息的,看起来大家都已经睡觉了呢……银白色的月华从窗口倾泻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了整整齐齐的图案,小夏轻轻地穿过银色的月光,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空气冰冷而清新,别墅周围的树木无声无息的悄然站立在那里,如同一圈起伏不定的黑色围墙。更远些的地方光焰冲天,如同深色幕布的夜空也被点亮了一角。小夏知道那是皇宫所在的地方,那些炫目的光芒应该是宫殿里的灯火吧? 慢慢的在阶梯上坐了下来,他的整个人都没入了阴影里面,只有长长发丝下面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光焰,呆呆的出神。 一片阴影从少年的头上掠过,空气中传来轻轻的风声,跟着便直直的扑落下来…… “……不要这样忽然出现啊……”小夏微微皱了下眉头:“胆小的人会被吓坏的。” “啊,真是~被发现了呢~”伯爵那懒洋洋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身后:“……本想开个玩笑的~” 少年没有回头,语调丝毫不见变化的继续说:“还有啦,大姐,出来吧,不要躲着了。” 屋角处的一片阴影诡异的扭曲挣动了几下,苏菲儿的身形渐渐从那里显现出来,她看上去一副惊诧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在?” “你忘记我是干什么出身?”小夏冷冷地说道:“要是有人摸到身后我还不知道,那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大概是因为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的缘故,盗贼小姐的脸色看上去显得不太自然。与她相比伯爵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脸上依旧是一贯的笑容。 “……那陪我坐会儿吧。”小夏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苏菲儿犹豫了一下,在旁边坐了下来,伯爵没有动,只是轻轻依在了小夏身边的柱子上。 “都睡不着吗?”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看着地上的月光发呆的小夏忽然低声问道。 伯爵耸了耸肩:“……夜族嘛,黑夜对我来说就像天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睡觉呢?” “……我是听到楼下有声音,才下来看看的。”苏菲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起来她仍然介意刚才被发现的事。 “怎么了?”伯爵揉揉小夏的头发:“亲爱的~看起来你很不开心啊!”
“看不就知道了?”小夏很不满意的咕哝了几声:“我现在心烦得很……” 轻叹了一声,少年的低吟像是平静水面上的一丝微澜:“……我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了呢……虽然我是那么的厌恶它……” “那时候啊,一切都有人替你安排好的,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去杀人……虽然很单调,却不用动脑子呢……只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从来都不用考虑什么后果或是承担责任……”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为终于找到了自由而高兴呢。以前的那些时候都是活在别人的掌控下,现在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可是、可是……这里并不是像我想像的那么美好啊……” “……所谓的自由,并不是那么美好呢……或者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或许啊,追寻自由的过程中一定要失去些什么东西,这是不能避免的吧?” “也许我真的只能做一个杀人的机器,不适合去用脑子考虑其他的问题吧?是不是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被这个世界的神所唾弃了呢?似乎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啊……哎哎,做人还真是失败……” “啊——!”小夏气恼地骂了一句:“我怎么会考虑这些无聊问题的!该死啊。” “……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了吗?”伯爵笑嘻嘻地拍拍他的头。 “没有!”小夏瞪了他一眼:“谁那么样说了?刚才只是发发牢sao而已!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明天会发生什么永远是个未知数,很让我期待呢!” “噢!”伯爵有些意外的一挑眉毛:“可是,听你刚才的那些说话,活像是个厌世的老头子啊,有点让我失望呢~” “哼,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呢!”小夏撇了撇嘴,用力踢开台阶上的一团雪花,停了一会之后才小声问道:“……那个……你,有什么烦恼吗?” “真冷淡,叫我阿瑟好啦,你以前都是这么叫的~”伯爵笑得像是个开心的孩子。 他摸了摸下巴:“……至于烦恼嘛,其实也没有什么烦恼……硬要说的话,应该是看到别人的不幸?不不,这个已经看腻了……总之,烦恼就是有趣的事情太少了啊……” 懒得搭理在那里叽叽咕咕的家伙,小夏转过头来,看看坐在一边发呆的盗贼小姐:“那,大姐,有什么烦恼吗?” 苏菲儿愣了一下:“……烦恼?嗯,钱太少了,总是不够花。” 小夏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古怪的一笑:“你好奇怪呀,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呢?” “因为……”苏菲儿刚要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一红,用力捶了小夏一拳:“那是我的事!干什么要告诉你啊?” 少年的脸上又回复了平日里那样懒洋洋的笑容,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说不说都无所谓啦,肚子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吧!” “玛斯,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或者可以代表你的东西?” “嗯?那是什么?” 小夏翻了翻眼睛,很生气的用叉子在盘子里的牛排上戳来戳去,弄得rou汁四溢:“什么什么啊?我是问,你们家有没有信物一类的东西?就是说即使你不出场,但持有这件东西可以全权代表你——不要告诉我没有啊。” 他瞪起一对——海蓝色的大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盯着会长大人,大有你说没有我就打烂你嘴巴的意思。 “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克瑞斯不满的轻轻叩着桌面。 “这个我当然清楚……”小夏将目光转向他,已经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媚态”。他抬起杯子,朝正对他横眉怒目的骑士先生做了个干杯的手势:“保持风度保持风度~难道这个还需要我来提醒您么?” “……哼!”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爱惜羽毛的骑士虽然万分不情愿,也只得郁闷的端起酒杯,勉强回了个礼。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小夏肚里却几乎笑到内伤。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发现了所谓骑士的又一个“可爱”的习惯,那就是他们十分十分十分的……爱面子。如果是在适当的情况下,即使你用力抽他们的嘴巴他也会很有风度的微笑着把另半边脸让你继续抽,而且还会很关心问你手疼不疼。 “切~简直是神经病嘛!什么大骑士?脑筋短路的白痴而已……”小夏朝嘴角不停抽搐着的骑士诡笑一阵,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商会会长大人的身上。 “亲爱的~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伯爵拂了拂额前垂下的长发,抛过来一个媚眼。 “你这个一切罪恶的根源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夏看上去心情很好,也笑眯眯的瞟了他一眼。 “咳咳咳……”天机师咳了几下,小声说道:“客人……请不要在餐桌上眉来眼去。鄙人无意窥测你们的私交,但请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好不好?” “关你屁事?”伯爵刚要说话,小夏已经一翻眼睛叫了起来:“玛斯,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我爱和谁眉来眼去那是我的事,他算老几啊?凭什么跑来指手画脚?” 金发青年刚刚要说什么,伯爵已经兴奋地朝小夏扑了过来:“啊~亲爱的~你终于要接受我了吗?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我可没有这样说。”小夏灵巧的跳到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明是你这只大yin魔自己发qing而已,可不要扯上我~” 伯爵一扑不中,就势旋了个身,轻轻的落到了一边的沙发上,优雅的一笑:“真可惜,看来我的努力还是不够呢。” “的确如此。”少年将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去沾在唇边的猩红酒液,蔚蓝色的眼睛里似乎荡漾着说不出的媚惑…… 转过头去,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换成了另外的一副表情,严肃、冷静而面无表情,刚刚的那个如春花一般绚烂诱人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玛斯也没有多说什么,抬手褪下左手上的一枚镶着颗硕大蓝宝石的戒指。 “这是加西亚家族的家长之戒,它代表着家长的尊严与权威。我想它可以作为你说的信物吧?希望你好好使用。” 小夏顺手接过,看也不看的随手丢进口袋:“那就这样,今天你们休息,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憋了一肚子气的骑士立刻出言反对:“虽然你目前是合伙人,但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拿着家长之戒去做一些有损加西亚家利益的事情?我认为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刚刚说了一半的话语忽然中断了,因为小夏已经无声无息的一个滑步掠了过去,一指朝他的咽喉刺去,其势之快几乎来不及让人反映。大惊之下的骑士来不及拔剑,只得硬生生的猛力一提,拉断了皮带,连剑带鞘的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当地一声脆响,小夏那根白皙修长的食指已经贯穿了精钢打造的重剑剑身,指尖几乎已经贴上了他的喉咙。当然,此时在座的所有人都相信,这根手指如果再前进一分的话就可以轻松的在骑士先生的脖子上开一个小小的窟窿。 轻轻抽回手指,他的脸上又换上了那副妖媚诱人的表情,吮吸了下自己的手指:“怎么样?我想现在您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小夏慢慢的直起腰,低低的声音飘忽不定的在室内回荡着:“我知道您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我可以告诉您,我对这个没兴趣。我所关心的只是做好我应该做的,当然,前提是在没有其他人拖后腿的情况下,明白吗?” “哦~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毫无疑问,您比我更适合真刀真枪的厮杀,战争是属于您这样勇敢的战士的……而我,只是个无名的小人物而已,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一点。请您注意,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您以及您的这位伙伴似乎总是抱有成见,我认为这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看了看克瑞斯那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小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随便你们怎么理解好了,你们不接纳我那也是你们的事,我也并没有要求这一点。我只是在努力完成与你们老板的协议而已——所以,为了避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无聊事情,我认为还是先说清楚的好……”他又扫了旁边坐着的金发青年一眼。 “坦白的说我并不是个胸襟广阔的人,相反我很记仇而且善妒,并且有的时候缺乏耐心……尤其是本应是同伴却总是制造麻烦的家伙……”小夏忽然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见鬼,这种漂亮话果然不适合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简单点说吧,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我们就都不必计较了,但希望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否则我不介意在你们身上开几个洞的。” 正向门外走去的他忽然又转过身来丢下一句话:“我就是这样的人,顺便再说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话,杀掉你们我是不会感觉到愧疚的,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小夏轻轻的推门走了出去。 “……我觉得这些话他是说给我们大家听的呢。”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反而是一直不停吃着奶油蛋糕的奈依开口说道。 “他总是这样。”苏菲儿把玩着做工精致的咖啡杯,似乎那是一件极有趣的玩具:“……他无法信任任何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但很有趣,难道不是吗?”伯爵笑容无论如何看都透着一丝阴谋的味道:“正因为这样,夏才是夏啊!昨夜的那个脆弱得似乎一碰就会坏掉的他,我才没有兴趣呢。” 艾米尔则是坐在一边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费戈则开心的捧着一整条煮熟的小牛腿大口撕咬着,似乎他从来不知道烦恼是什么东西。 “现在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吧?”玛斯塔法长叹了一声:“……不要去惹他,不管怎么说,能让他站在我们这一边要比让他做我们的敌人好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