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我的家
可以想像命丧在他那柄恐怖的巨刃之下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惨状。据说阿卢卡多最著名的一单买卖是刺杀一个中等公国的大领主,那位领主也是怕死之人,平日里出行都有几百人全副武装的卫队随行,但这位“疯子”硬是单人独刀的找上门去,仅仅一刻钟时间,领主大人和他近五百人的卫队全部被剁成了份量相同的rou块,以致于收尸的人无法分辨身份,不得不将那一大堆rou块分成若干等份,草草安葬了事。 有这般血腥凶残的手段做招牌,阿卢卡多·皮尔自然是声名鹊起,虽然在工会内部的评价中他要稍弱于“化妆师”蒂沃·阿尔方斯,但对于外界的雇佣者来说,“疯子”的名头却要比向来低调的蒂沃响亮得多。究其原因其实也是简单,对于外行人来说,一个凶残嗜血的疯子加屠夫显然要比一个冷静的刺客看上去更加危险。 这样一个闻名遐迩,或是说凶名卓著的人物,小夏便是做梦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与他相见,一怔之下便显得有些期期艾艾,阿卢卡多对小夏的反应却似乎很满意,颇有些嚣张的笑了起来。 “小子,我已经报过名了!怎么样,够礼貌了吧?现在是不是可以报你的名了呢?看你生得这么俊,那帮精灵盯你又盯得那么紧,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吧?难道你上了他们的女王?嘿嘿嘿~我看你有这个潜质哟!” “放屁!”小夏勃然大怒,这什么人啊这是?刚见到时还有点冷血杀手的模样,怎么由着他的性子一顺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和传说中疯子的形象严重不符嘛! “哦?你说你压根就不认识那些精灵?”这位“疯子”先生抓抓下巴:“这就很奇怪了,那些森林长耳朵是绝少和人类打交道的,如果不是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话,他们绝不会随便把你捉起来……嗨!算了,这和老子有屁关系?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小夏慢条斯理的拆着胳膊上的绷带,外伤基本都已经结痂,自然用不上这等劳什子东西。他看了这个“疯子”一眼,不紧不慢的说:“……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疯子先生,我是称呼你作皮尔呢?还是塔齐奥?” “叫阿卢卡多吧!”疯子先生再次朝他亮出白森森的牙齿:“这个名字用得最多,已经习惯了。” “那么好吧,如你所愿,阿卢卡多先生。”小夏耸耸肩:“我的名字是夏·M·德里安,很不幸,如果你这些天有留意路边的悬赏单的话,这个名字你应该看过的。” “果然是你,你倒很坦白。”阿卢卡多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承认或是编点什么瞎话,没想到你这小少爷还真是个人物!不怕我杀了你或是抓你去领赏吗?” 小夏有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恕我直言,阿卢卡多先生,你想问什么请直说好吗?如果没事的话我想进去休息了,受伤的人需要的休息,而不是回答这种低级的问题!” “……”阿卢卡多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忽然又怪笑道:“好!好胆量!我就实话说吧,你这家伙现在可是通缉榜上的抢手人物,不少人对你都是必得之而后快呢。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让他们那么看重,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依然是有恃无恐,只是我对你的来历很感兴趣,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能力让松蓝帝国对你如此重视?” “我看过你的手,不像是经常使用武器的人,尽管你身上的那把匕首非常不错。如果说你是魔法师的话,可你的魔力波动又过弱了一些,我认识几个很厉害的魔法师,他们的魔力波动可是要比你强大太多了,只凭这个的话,松蓝帝国没有理由这样看重你……” “那么,抛开个人能力的话,我想不出这究竟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你的其他能力?坦白说吧,据我所知松蓝并不缺乏人才,像你这样的人在那里虽不能说一抓一把,但也并不罕见,这是为什么呢?”阿卢卡多看了放在身畔的巨刃一眼:“我刚刚看到你时,本想一刀砍了,不过我决定还是问一问的好,毕竟让我感兴趣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就算你是魔法师,我也可以在你发动魔法之前将你砍成三截……”说着,他颼地抄起那柄大刀飞快的挥动了几下,小夏只觉眼前一黑,耳畔陡然响起一阵怪异而剧烈的尖啸,接着就见路旁那阴森茂密的树林中稀哩哗啦一阵震天价响动,烟尘飞溅中,几棵参天大树缓缓地倒了下去……却是被那巨刃所发的刀风齐刷刷地斩了开来! “……”小夏面上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心下却是暗自惊骇,传说中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果真非同凡响,和被自己干掉的那个叫什么蝮蛇的家伙根本不在同一层次。看来他那个第九的排名也多半是吹出来的,既然第二的疯子都有这样的实力,那么排名第一的化妆师蒂沃想必就更加不好惹了。 “……好厉害的刀!”他注视着阿卢卡多轻轻松松的模样,那柄巨大的阔刃在他手中竟显得像根灯草那样轻飘飘,可见其人虽瘦削,但定是神力惊人,在这个方面自己估计是万万比不上的。 “可惜我的佩刀落在那些精灵的手里,否则和你比比,倒还有些看头……”小夏冷笑道:“不过比起你说的,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本来我是被那些精灵弄晕的,怎会醒来就变成和你这疯子混在一起? 嗯哼,我还没有死……虽然忙得不能再忙了,爬这点出来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又要挨K……总而言之就是知会下,俺还活着,更新时间目前依然没法定,所以……爬走~~~~~ ※※※※※※※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轻柔的暗蓝色暮霭渐渐弥漫开来。 最里面的方向,是在迷离幻彩的魔法火焰照耀下,灯火通明的礼堂,有女生的清甜的笑声隐隐传来,悉悉索索像远在天边又似近在人前,如同一个中世纪的古老梦境,里面有城堡,晚会,篝火,以及女巫和公主。 而齐淼刚刚步入学院,正走在通往礼堂的白石小路上,小路两旁是一片小森林,里面有悦耳的虫鸣,或高或矮的树木在晚风里泛出一片暗影的涟漪,天边最遥远的地方,挂着有些清寂妖异的紫月。 这一刻的齐淼,在萧索与喧闹的分界线上,显得格外孤独而寥落。 想这么多干嘛,先去随便糊弄一下,然后就好好准备前往王都的事情吧。 嗯,不知道在大城市里,能够碰上多少个以前只能对着二次元世界YY的萝莉啊! 讨……讨厌……口水……一直……停……停不下来啊…… 到时候一定要研发出主角必备的种马光环和王八之气光环,然后……。 “嘿嘿嘿,敌羞,吾去脱她衣!”想到快活处的齐淼不禁大喊出声。 身边不远处,正在从厨房给晚会上自助餐的学院厨娘,40岁的大妈玛丽莲萌兔,顿时闻风而逃,托盘上的饮料撒了一地。 呃!溴大了的齐淼臊眉搭眼,高抬腿轻落脚,摸向了礼堂的方向。 …… 晚会很热烈,大伙儿都很快活,因为没有被录取的魔法学徒们都没有心思参加晚会,剩下的幸运儿自然要狂欢,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老法师们,也乐呵呵加入了其中。 三年的辛苦教导,如今看着这些学生们就要通向更高远的未来,他们完全有理由庆祝一番。 台上两个学徒正在表演小魔术,夸张的表情和灵活的手法,逗得大家哄笑连连。 忽然周围暗了下来,原本通明的魔法火焰,在一股无形的寒意面前瑟瑟欲坠,天上紫月那瑰丽清冷的光,也染上了一抹阴沉的暗色。 反应最快的还是9级法师德沃夏克,这个拥有高级魔法师职称的老法师,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骤然站起,也不知道从哪里擎出一只法杖,低沉而急促地开始了吟唱。 随着他的聚魔吟唱,空气中悄然无息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然后不到片刻间,小礼堂周围50吗的范围内,处处都升腾起了微小的火焰,这些火焰在虚空中出现,无依无凭,却又聚而不散。 最最奇妙的是,这些火焰就算碰到了人的身上,也没有发生任何的爆裂或是燃烧,只是轻抚而过。 “呵呵,不亏是圣桑的弟子,真是完美的应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礼堂前的广场上响起,而后,虚空中浮现出一头诡异的巨龙,这头四翼巨龙的背上,站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阴影中的法师。 “熔岩结界?这个火炎系类领域的结界法术,确实是应对亡灵法师的最佳魔法!”巨龙身上的法师笑了笑,然后声调一转:“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这些伎俩没有任何用处!” 一道冰寒逼人的精神冲击扫过来,场中的众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了一片,收到特殊照顾的德沃夏克和费德罗甚至在口鼻处渗出了献血。 “乌洛波洛斯大/法师,您好歹也是圣域强者,为什么要拿这些孩子们撒气!”德沃夏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紧盯着半空中的亡灵法师,眼中满是郁结和悲愤。 “不不不!你的认知有问题!”乌洛波洛斯得意而优雅地摇摇头:“你们煮饭前会和米饭说话么?你们烤面包前会和面团沟通么?不会吧?我也不会,其实只要你摆好心态,认定我是你的食物链上层,就不会有这么多负面情绪了!” 亡灵法师说着漫不经心地一挥手,一团灰白的雾气就飘向了小广场:“本来我只是嗅到了这里一个特殊灵魂的味道,想下来瞧瞧究竟,看来是我的感觉出了问题,那么就顺带把你们也解决了吧,也让苏格拉底那个老东西心痛一番……咦!” …… 周围的同学和导师都倒下去的时候,齐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只是他本来就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所以看上去也和其他委顿在座位上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本来碰上这种情况,就算齐淼只是这个魔法世界的意外闯入者,这个时候他也应该知道,装死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骑龙的白骨精要对欣赏自己的纯朴老法师下杀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有时候,人应该有些自己的坚持。 齐淼默默抽出身边一个学院老法师的法杖。 不管算不算螳臂挡车,男人总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乌洛波洛斯惊讶而惊喜地看着,挡在自己那一团蚀骨之雾前面摇摇欲坠的水盾,和水盾后面那张年轻的面庞。 他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高贵谦和的魔法师,而是在混不吝中带有一丝无匹的凌厉,就像遥远的信仰之战中,传奇锐点射手古奇林那刺破苍穹的神箭。 “原来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真的是如此奇特的灵魂,在我的精神力风暴下,居然也能不受影响!”乌洛波洛斯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奇,就像是一个孩童忽然发现一件新奇的玩具似的喜悦。 “跟我走吧!” 话音未落,一阵笼罩天地的灰色迷雾袭来,所有的魔法火焰在这一刻同时熄灭,天地间顿时一片混沌。 在这致幻和让人昏厥的迷雾面前,加上亡灵法师蕴含在声波中的精神冲击,齐淼也终于抵御不住,软软地昏迷了过去。 …… 齐淼挣扎着摇晃了一下脑袋,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浓稠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说呢,怎么会有穿越这种事情呢?原来是梦啊,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呢,又是魔法学院又是大反派亡灵法师,我的心态还是蛮年轻的嘛,哈哈!不过就是这梦也太长太清晰了点! 不过不到片刻,他就觉察出了不对劲,这种黑暗,不是在他的蜗居里午夜梦醒时的那种黑暗,他现在不仅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齐淼狐疑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呼吸声! 啪的一声脆响,齐淼周围亮起了一圈烛火,可是这些光芒也过于微弱了一些,虽然驱散了黑暗,却让周围显得幽明如狱。 但是齐淼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现在他的感官都恢复了正常,没有那种被黑暗吞噬的烦躁感觉。 周围传来有些刺鼻的灰尘味道,但是马上就被一种更加刺鼻的腐烂味道所取代。 齐淼努力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周围那些蜡烛下的烛台,居然都是白骨打磨而成…… 他现在的所在,似乎是在一件宽敞的圆形石室里,周围的墙壁上,挂着千奇百怪白森森的头骨;一旁靠墙的石桌上,搁着似玻璃又似水晶的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的东西,好像是生物的脏器;石桌相反的那一边,是一排两人高的白骨牢笼,上面有干枯掉的黝黑血渍,骨头笼子的里面,还有一些不知道生死的怪模怪样的生物。 看到这里,齐淼咽了咽口水,心在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很简单。”阿卢卡多有点僵硬的抽动了下嘴角,算是勉强笑了一笑:“我在萨森堡刚刚做完一单生意,离开的时候被几只讨厌的苍蝇纠缠个没完,恰好遇到那队傻乎乎的长耳朵兔子,干脆就顺手借用这辆马车一下喽!” 他顿了一顿,斜眼瞟了小夏一下:“……只是没想到,车里居然还有一位贵客,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要知道,那些长耳朵们向来都是很少和人类打交道,你这家伙居然会是个例外,真是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阿卢卡多说着说着,原本苦涩死板的腔调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揶揄,竟显得活泛了起来。不过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大概连他自己页没有感觉到吧。 这点变化自然逃不过小夏的眼睛。当然啰,表面上他自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的。他战场心理学虽然修得不怎么好,但这点小机变还不在话下。 “……就这么简单?”听完阿卢卡多的解释,他略一沉吟,才开口问道。 “当然!”阿卢卡多不悦的弹起眼睛:“不然你以为会有多复杂?”他似乎对这贵族少年对他说法的置疑颇感不满,要知道“疯子”何曾细心的对人讲上这么多话?放到全大陆去想必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来,这小子居然还敢怀疑,难道认为我不敢杀你么? “不,只是觉得有点太凑巧了。”小夏并没做其他的表示,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不作声了。 他不说话,阿卢卡多想要开口却也无从说起,怎么说他也是全大陆提起来便令人闻之变色的人物,这么巴巴的赶着去掏一个贵族少爷的话,却是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可那个少年竟也浑然不将他当做一回事,居然就那么斜倚着车辕闭目假寐起来。开始还以为这小贵族是装模作样故作镇定,可过了一会仔细再看,人家哪是什么装相?分明已是当真睡了过去,毕竟人在睡眠中的一呼一吸是瞒不了他这等身手高超的武者的,只是这贵族小子说不准是心中有数还是装疯卖傻,竟没把自己这凶名卓著的人放在眼里…… 世人都有爱惜羽毛的毛病,阿卢卡多虽说是数一数二的刺客,却也不例外。虽说他平日里向来不怎么在乎这个,但值此时,却被这少年撩拨得既恼怒又好奇,心中七上八下的,竟是半晌都没法平静下来。 太阳还没有升到最高处,马车已经通过了极为坎坷难行的一段山路,进入到了相对平整许多的大道上来,两边广阔的田野里已洒满阳光,显示了未来的一天或许将是个暖和的日子。如果钉在路边那歪歪扭扭的破烂路牌没错的话,那么距离大陆北部的巴斯托尼公国就只有九十法尔桑了,如果他们保持这个速度的话,那么最多半天就可以在巴斯托尼的高级旅馆里舒舒服服的喝咖啡了。 马车越过一个高坡,继续驶进了最后一片遮蔽巴斯托尼的森林。森林愈进愈茂密,弯曲的道路不断地被参天的榆树和山毛榉树遮得不透阳光。 路继续不断的朝森林深处延伸着。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车轴摩擦的吱呀,风吹树梢的呼啸以及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野鸽子的咕咕声。 拉车的驽马对于这样的路显然已走过不止一次,不需驭者过多的cao心,自己便小心翼翼沿着延伸向森林深处的栈道慢吞吞的走。暖暖的阳光透过参天树木的缝隙撒下碎碎的光屑,不知名的小小野果在路边火红火红的缀满了树枝。不时有灵巧可爱的松鼠不知从哪儿噌地蹿到树上,空气里弥漫着叶子的清新味道。 可煞风景的是这车上坐的毕竟不是一般出游的普通人。久在外飘荡的人多半对森林都没有太好的感觉。阿卢卡多就是如此,从车子驶进森林开始他的手便握住了刀柄,直到从森林出来才放松开来。旁人大多以为大陆著名的极道强者们只是战力强悍,却往往忽略了他们本身的阅历和经验,而这些对于一个成名武者来说同样极其重要。就拿刺客红榜排名前三的刺客来说,全都是身经百战踩着无数尸山血海爬过来的,这样的人若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留意的话,恐怕早已不知挂过多少次了。 天晓得是否因为已近正午的关系,面前一直向远方蔓延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远远近近只有这孤孤单单的一辆马车。车轮轧过细石子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吱声,明媚的阳光撒在路面上,落在额前发间,也充满胸臆,心情也因为阳光而轻松愉快的想要飞起来。 拐过一个转弯,便听见流水声声,循着水声望去,却见几处清澈的泉水一路弯弯绕绕穿过茂密树林,就从车辙不远处经过继续向前奔去。因为这水声水色,原本阴郁的森林竟在不经意间活泼灵动起来。 阿卢卡多心中忽地一动,跃身下车来到溪旁,俯身用手试试水,那水竟是刺入骨髓的冰冽,或许是峰顶上刚刚融化的雪吧,大概也只有那极巅之处的圣洁之雪才能让这河水如此不染尘埃吧?车子继续向前,淙淙流水一直不离不弃的伴随着,有时只是小溪般宁静,有时却又湍急而汹涌。河畔的草海里不时露出几个小水洼,被柔柔的水草或深或浅的分隔,暖风一吹,懒懒的漾漾着。 阿卢卡多就着河沿痛快的喝了一气,又解下腰间的牛皮革囊装满,这才快步赶上马车。那拉车的马儿没了驭者却也不乱,只是自顾自慢吞吞的走着。 “……!”刚刚坐下的他不经意的扭头看看,却突地一惊。原本倚着厢壁沉睡的少年不知何时已醒,那对幽深黑亮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你,你醒了?”不知为何,明知道这个重伤的家伙根本对自己没有威胁,但阿卢卡多还是口吃了一下。话一出口他便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有毛病么?老子又不是他的仆人! 那少年左右看看,又微微活动了下手脚,皱起眉头问:“这是到哪里了?” 阿卢卡多觉得刚刚的表现实在不像自己,大有丢面子之感,于是并不回答,只是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了。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并不生气。稍待一会儿,他又叫了起来:“好渴!我要喝水!” 阿卢卡多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板得又像初见他那会儿一样,如同一块风化了的花岗岩。 “我说,‘疯子’先生,麻烦您一下,我想要喝水!” “…………” “@¥%&*(¥%……” “……” 还好小夏大人很是识趣,他自说自话了不过一分钟便停住了嘴。因为他发觉这个疯子刺客实在和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自己再歪缠下去,没准这家伙一个火大,直接就把自己给当树一样砍了。 大概是他刚才啰嗦的那些话起了点作用,刚一住口,阿卢卡多便头也不回的丢了个水囊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他脸上。小夏大人顿时勃然大怒,当时就想发作,可转念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嗯哼,不管怎么说,咱也是正常人,犯不着去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可接下来如何喝到水囊中的水倒成了个大问题。小夏试着轻轻活动手臂,只能做很小范围内的运动,想要举起那个沉重的水囊,眼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去求那个疯子?开玩笑,别人或许是有可能,放到小夏大人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想了一会,他开始动了。先像只虫子一样蹭着厢壁慢悠悠的滑到地上,跟着又花了很大力气将身子侧躺过来。这动作虽然不大,可还是把他疼出一身冷汗,但小夏硬是咬紧牙齿一声不吭,他可不想低声下气去求那个疯子先生。 又像没骨头的虫子一样扭了半晌,他总算蹭到了水囊旁边,用牙齿咬开塞子喝起水来。 他这么又扭又动的折腾了半天,阿卢卡多自然都看在了眼里。说老实话,他现在对这个叫做德里安的人倒产生了兴趣,至于原因嘛,那实在是很简单的。 作为刺客这个行业的资深从业者,阿卢卡多的足迹可以说遍布整个阿斯蒙迪奥大陆,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不可计数。说句不客气的话,“疯子”阿卢卡多先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什么样的角色没有见过?但是仅仅就贵族而言,像这位被神圣松蓝帝国悬赏一千万通缉的夏·M·德里安,他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 以他的观人眼光来看,德里安绝对是位贵族,还是爵位不低的那种。贵族们的阶级高低往往是和其高傲程度成正比,这位德里安虽说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傲慢和冷淡,是他在许多大公一级的大贵族身上都不曾看到的。莫非这人是某个皇族的成员? 当然还有很简单的一点可以证实他的想法,神圣松蓝是就是再无聊,也不会砸一千万出来通缉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所以说这位德里安先生就算不是什么大贵族,也不会是什么普通角色,这也是阿卢卡多为何没有动手干掉他的原因之一。 可这位德里安又实在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说他不是贵族,这人从头到脚看起来简直就是为贵族而生;可你说他是贵族,贵族会做出那么失礼的举动吗?就像刚才的那些动作,简直是斯文扫地!别说贵族,就连自己这个刺客都是不屑于做的。 他实在是个复杂与矛盾的集合体啊!阿卢卡多感叹了一句,继续驾车向前。一千万德纳尔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又着很大的诱惑,但对于他来讲还真的很难让他产生什么冲动。对他,或是说他这一类人对待金钱的态度往往都很淡漠,他们更加注重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对阿卢卡多而言,这样的人眼下恰巧就有一个。 他侧目看了看,叫做德里安的少年喝过了水,又缩在车厢角落睡着了。明知道这个人现在对自己来说毫无威胁,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头的地方。 ※※※※※※※ 土尔曼斯是地处大陆南北交汇之处的一座中型城市,隶属于安喀拉公国管辖,港口城市,人口三百万左右,算不得什么大去处。 土尔曼斯之所以闻名于世,主要原因之一是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阿斯蒙迪奥大陆最北端的博斯普鲁海与坦他海之间,有一条至关重要的“黄金水道”,它把大陆东南和西北两大部分分割开来。这段水道是博斯普鲁海峡通向外界的咽喉要地,土尔曼斯就坐落在博斯普鲁海峡的南端。从这里出发向北从海上直达博斯普鲁海沿岸各国,向南接着坦他海,从海上可通其他大陆;向东虽有伊索帕高原阻隔,但数千年间这片高原上从来就没有断过往来的商贾。这种优越的地理位置,不仅使其成为洲际交通枢纽,其战略层面上的意义,更是不言而喻。 安喀拉公国立国以前,土尔曼斯不过是个小城。当然,如今的土尔曼斯已是今非昔比。土尔曼斯市区分新旧两部分,老城区修建在一座小山丘上的古城堡为中心;新城则环绕在老城东、西、南三面,尤以南面的城区最为整齐。由于靠近北方,这里的建筑大多朴拙厚重,不像南部城市那样优美而富于变化,市政厅和其他一些主要部门都集中在该区,再往南则是高级住宅区。贯穿南北的主要街道是以公国创立者埃塔图尔克的尊称命名的,叫埃塔图尔克大道。这条大街上的胜利广场、白新月广场和红新月广场上都建有埃塔图尔克的塑像,他或高踞马背,或昂首挺立,形象逼真。 土尔曼斯以行政中心和港口商业城市闻名,工业并不发达,经济上的重要性并不如巴斯托尼、伊兹密尔、萨森堡等城市,只有一些中小规模的手工业作坊。土尔曼斯地势起伏不平,气候属半大陆性气候。主要农产品有小麦、大麦、豆类、水果、蔬菜、葡萄等。牲畜主要有绵羊、山羊、黄牛等。 土尔曼斯的街道永远是那么窄,只能并行两辆马车,所以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都宁愿步行而不愿乘车远远下了车,广场上的人因此显得很多,长长的阶梯上坐满了人,非常热闹。 土尔曼斯的街道错综复杂又十分狭窄,一幢楼房旁边动辄就围着四五条小路。每条都蜿蜒曲折,鬼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外地人常为了找一个实际上只有五分钟路程的地方而绕上半个多小时还不知方向,真是奇怪生活在这里的人是怎样找到每一个角落的,难道他们从来都不会迷路? 一队城卫巡逻士兵缓缓地出现在街道的一端。他们盔甲明亮武器精良,只是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并不那么威风。虽然距离北部边境已很近,但土尔曼斯久无战事,无论是士兵还是这里的住民早就习惯了这样平静的日子。战争?那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话题,没有人把它当做一回事。魔族么,自有神圣松蓝那样的大国去抵挡,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这里的人们显得都很悠闲。久而久之,连军队都有几分懈怠,所以当他们在市中心看到一辆来历不明的马车飞驰的时候,竟也没有什么警觉的表示,士兵们只是木然的互相看看,反正有带队的长官在,我们何必要cao心? 马车的驭者分明已听到了巡逻队小头目的喝问声,但他根本没有在意,依然催动马匹向前飞奔,整个车厢都因为剧烈的颤动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便会散开来一样。 马车飞快地驶过一条条街道,从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两旁的景色渐渐变得不同起来。 最初那些简朴建筑,狭窄的街道变得越来越少,等到穿过一那条繁华热闹的街道之后,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 越往前走,街道两旁的树木变得愈发茂密,建筑物反倒是显得精美华丽了许多,那一片片平整的草坪,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墙,彷佛是在宣示,住在这一块区域里的人的高贵地位和身份。 越往前行驶,两旁的屋宇越发显得古老,同样行驶在街道上的马车也显得越发气派精致。毫无疑问,这里已然属于土尔曼斯的上流聚居区,街道两旁还可以看到身穿华美衣服,悠闲散步着的男士和女士。 马车突地又拐了个弯,进入了一条较为狭窄的街道。奇怪的是这条街的街沿反倒相当宽阔,而且每隔不远还放置着一排长椅,显然是为了供人休息所用。 这条街道的两侧全都是别墅,式样各异的栏杆完全连接在一起,这些栏杆后面的世界完全各异,有的绿树成荫彷佛进入了一片丛林,有的建筑物高低错落只是门前有一片窄小的绿地,也有的只是在正中央建造着一座孤零零的建筑物,其他地方全都是平整翠绿的草坪。 马车又朝前行驶了一刻钟左右,终于驶上了旁边的斜坡。斜坡上的那座宅邸看上去并不恢宏,和坡下那些漂亮的别墅相比甚至还有几分寒酸,三层楼的房间,低缓的斜坡屋顶令它看上去就像是那种猎人盖在郊外用来遮蔽风雨的橡皮树屋。 宅邸的四周种植着一整排异常整齐的榉树,这些原本就生长得不高的植物,此刻又被修剪得低矮而整齐,这样看上去,整栋屋子就显得更加不起眼了。 那座宅邸建造得极深,正因为如此从内宅大门到围墙门前有一条极长的砾石车道。 马车绕了个圈子终于停在了宅邸门前。 驭者跃身跳下车来,他身材瘦削目光阴冷,犹如一块坚硬的岩石,正是“疯子”阿卢卡多·皮尔。 他拍拍衣襟,头也不回的沉声说:“下车!” 车上的人轻哼一声,扶着车辕慢悠悠地爬下车。他一身铁灰色的骑兵制服,罩着件长可及膝的斗篷,不是小夏是谁? 数日以来,阿卢卡多和小夏这对莫名其妙撞在一起的家伙莫名其妙的结伴而行,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怪异。自从第一天二人短暂交谈后,竟是再没有过交流。每到一地,阿卢卡多只管安排食宿,对于重伤的某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小夏也不去求他,给吃就吃给喝就喝,身体不灵光就一步一步慢慢蹭,开始还不大习惯,后来伤势见好,也就不当回事了。 伯爵大人一直没有消息,但小夏能感觉出湛蓝海洋施加在身上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身体正在飞快恢复,显然是伯爵的情况愈来愈好,契约显然正在发挥效力。如果他完全恢复了,契约力量再加上自己本身的自愈能力,这点伤估计要不了两三天吧? “这里是……”看着眼前的屋舍,又看看臭着张脸的阿卢卡多,他忍不住问道。 “我的家!”阿卢卡多却答得异常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