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奇幻小说 - 叛逆狂法师在线阅读 - 148.庄园

148.庄园

    封条是白色双院贴上去的,齐娅拉在两名书记官的见证下拆下了封条。书记官立刻将此行动记录下来,注明了日期,并由齐娅拉签名确认。他们显然还不知道治安总长将在近期卸任了。最后由盐官亲自为他们打开了门。

    一股腐败的气味扑面冲入鼻孔。齐娅拉和古纳德纷纷皱起眉头。

    “好潮湿!”古纳德偏过头嘟囔了一句。

    “这些盐在收集和储存的过程都有缺失。”盐官说,“全都被腐水浸湿了。”

    齐娅拉看向古纳德,后者马上做了一个漏斗的动作。

    “马上派人前来进行过滤。”他下令道。

    “已经太迟了。”

    “什么?!”齐娅拉怒气勃发地吼叫起来,他向盐官质问道:“是谁糟蹋了这些盐的?”

    “我……我不知道。修易安检察官检查以后,认为这些盐不适合食用或浸渍食物用,记录上都写得详详细细的,完全符合规定。”

    盐官感觉到治安总长如刀子般锋利的眼光射在自己身上,因而不停地颤抖,但古纳德有感觉,这个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他适时拍了拍已经愤怒至失去理智的治安总长的肩膀。

    “走吧,齐娅拉。我们没空闲时间在这儿浪费。”

    ……

    负责和亚兰克来往贸易的部门,是外交部底下的一个附属机关。虽然打从早期就位于所有和亚兰克接的领土上,但这些对一般的居民而言,依然十分神秘而又陌生的。

    无论如何,亚兰克是天然含水苏打与高级盐的主要产区,前者并且是贵族们维护公共卫生与制造防腐剂的必备物质。一直以来,总有大批的驴队驮负着这些珍贵的重物,穿梭在各条商路上。

    管理贸易工作的人,从前自己就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他从事这一行已经有十五个年头了,方方正正的脸上布满了日晒的纹路,胸膛厚实,是个很能体会努力与危险代价的人。

    他看到治安总长带着两头猎犬入旋风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有点担心地说:

    “把这些野兽拴起来,否则它一发起脾气怎么得了?”

    “它们也是宣誓过的警察。”治安监察索菲伊斯森然回答道,“他只会找罪犯的麻烦。”

    贸易官一听不禁勃然大怒:“从来没有人敢怀疑我的忠诚。”

    “我提醒你。贸易官先生。”在长官的暗示下,治安监察突然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你还没有向帝国银鹰将军,斯丁诺郡治安总长——德法尔男爵阁下行礼呢!”

    贸易官愣了一下,最后不得不以僵硬的姿势勉强地敬了个礼。只听治安总长问道:“你的仓库里有多少盐?”

    “很少。亚兰克的商队从战争结束后就再没有运盐到这里了。”

    “你不觉得惊讶吗?”

    “我自己也下令中止一切交易。”

    “你自己做的决定?”

    “我是接获了一道命令。”

    “是白色双院?”

    “是的。”

    “为了什么?”

    “为了压低物价。亚兰克人一口就回绝了,他们相信双院最终一定会改变立场,结果情势就陷入了僵局。他们对我的要求毫无回应,幸好我们还有谷地的盐,运气还不错。”

    “运气还不错?!”齐娅拉怒火上升之余,以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重复着贸易官的最后一句话。

    近傍晚时分,齐娅拉从已经灯火阑珊的总督府里走出来。到目前为止,整件事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因缺少盐货而带来的危机,似乎已经被推至爆发的边缘。

    总督给他看了腌货官递上来的报告书,屠夫们已经为得不到足够的盐的供应而大发牢sao了。而他,为了能够尽快平息这场风波,则坐上了特别监察官的位子。这是一个权力颇大的位置,差不多相当于多半个总督。

    等他回到他的新住处——位于帕提街上的一栋大屋的时候,古纳德以及奉命调查的两位统领索菲伊斯、莱文等人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每个男仆都挥动着长硬纤维柬成的扫把,每个女仆也都拿着芦苇制成的刷子,大伙儿正卖力地清洁地板。屋里经过烟熏之后,飘着乳香、rou桂与樟木的香味,不但有消毒的作用,还能驱除讨厌的蚊虫。

    一位满面笑容的仆人殷勤地为他的新主人卸下外套。

    “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谈。”齐娅拉对整迎上来的众人说。

    “好主意!”古纳德咕哝了一声,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

    餐厅里,灯火通明,女仆们一盘盘的上菜,然后将空盘子一张张撤下去,整个过程秩序井然。她们从不去探听主人和客人们的谈话,即使偶尔听到一些也会在走出门口就忘记。

    “忒兰西,我找你调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听到顶头上司的询问,这个英俊的小伙子——莱文·忒兰希尔,连忙拿起餐巾擦擦嘴说:

    “是的,老大。近来盐价的确很不正常。那群该下地狱的亚兰克jian商们,他们的要价甚至比往年高出将近一倍!”

    对面的古纳德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的刀具。

    “这种情况非同寻常。”他说。

    “古纳德先生说得对,”索菲伊斯也放下餐具接道,“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商人也有商人的规则,这种毫无道理的哄抬物价,商会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他们有充分的理由,”莱文接着说,“据那些中转商们讲,亚兰克由于近来大面积瘟疫,无论是含水苏打还是盐货的产量都大受影响,所以价格上涨原本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幅度这麽大!致使很多商家都措手不及。为了避免国库蒙受损失,于是才有了后来白色双院的贸易禁令。不过我们的库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时间未免太凑巧了。”

    “说得对!”古纳德用勺柄轻敲着盛烧鹅的盘边,运用心思的神色从眼中闪过。这是他思考是常有的小动作。

    “时间上的确凑巧得可怕。亚兰克方面到底有什么打算呢?实在很难让人不有些想法呀!”

    “你的意思是?!”某种想法让齐娅拉不由一阵战栗。有关停战协定的事,除古纳德外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并不确定。”古纳德很谨慎的回答,“但如果物价上涨的话,肯定会带了人民恐慌,这点毫无疑问。”

    “而且这里并不是我们习惯的地方。”索菲伊斯接过来说,“如果亚兰克有什么阴谋的话……我们在整个斯丁诺的根基还远不如对方坚实,很多情况无法预料。”

    话题进行到这里,在座得的各位都不由摒住呼吸。他们互相对望,心里都清楚这将带来什么。如果一切都如设计的这样的话……几个人面色古怪,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对方的想法也许没这麽激烈,”古纳德首先开口。他看了齐娅拉一眼,恰巧齐娅拉也在看他,然后齐娅拉冲他摇摇头,而他则点点头。他们的交情已经非同一般,再一起甚至不用说任何话,语言是用不着的东西,只需要看看对方的脸,一望而知。

    “让我们理智的分析一下,对方自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一场大瘟疫所能带来的实际伤害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这些没有经历的人所能想象的。他们也许只是想借机试试我们的反应能力,然后再决定自己该干些什么。”

    说到这里,他不由笑了笑,然后又加上一句:

    “你们一定知道,狐狸的尾巴往往比它的身子还要长。

    “真是绝妙的比喻!”索菲伊斯首先大笑着说道,“用来形容亚兰克眼下所处的境况再适合不过了。”

    莱文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

    齐娅拉没有笑,他一声不吭地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我们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吗?万事总要先从坏处打算。”

    “说的是。”古纳德点点头说,“如果让对手太得意的话,不切实际的野心也会随之燃烧起来。到时候再想熄灭,难免要费上一番功夫。不过现在我们先得明确一件事……”

    “一件事?”齐娅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件什么事?”

    “整个斯丁诺只有这一座盐库吗?”

    齐娅拉将目光投向索菲伊斯,而后者则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虽然已经对这个坏消息有所预感,他仍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也不免一下跌到谷底。

    但古纳德似乎并不太看重这个坏消息,这个鬼朋友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这让齐娅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的这个朋友确实具有通常人们称为“鬼聪明”的那种青春活力。这种热力,和小猫的可爱一样,过后是会消失的,但往往能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那只不过是官方的统计而已,我想。”

    “我明白了!”索菲伊斯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让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

    “那些大商人们,肥得流油!”他看上去略显激动,“我怎么没想到他们呢!真是太糟糕了!”

    “没错。”古纳德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像斯丁诺这种边境郡城……若说那些作惯了双边贸易的大商人们谁没有趁机囤积居奇,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而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库正是我们最好的目标。”

    “可是,”一旁的莱文忍不住提出疑问,“他们会轻易就范吗?毕竟我们眼下的政策可是尽量安抚他们,势必不能用强。”

    “总会有办法的,”古纳德以令人信服的沉稳声调继续说着,“真正成功的商人都是重实利的,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值得他们去冒身败名裂的危险。我们完全没必要抽出大棒,所做的只是恰到好处的提点和暗示而已。只要听到猫头鹰的叫唤,田鼠自己会乖乖地躲进洞里。”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然后偏过头对齐娅拉说:

    “还有我们的另一位朋友,我想他也是值得参考的对象。我们也许可以通过他来重新打开市场。”

    在其余两人的不明所以中,只有索菲伊斯点点头。

    “你是说菲瑞普吗?我明白了,如果是他的话,的确会有些办法;但即使我能说动他帮助我们,依然还有贸易禁令的问题,白色双院可不是我们能插手的领域。”

    古纳德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麻烦。”

    “我说……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齐娅拉忍不住提问。

    “看来大人您还不知道,”索菲伊斯立刻作出解释,“上次您救下来的那个女孩,她的哥哥菲瑞普是斯丁诺有名的中转商人,两天前他来把小姑娘接走了。虽然临走前他托我们向您表示感谢,但近两天大人为了接待特使,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闲,所以也就没有立刻转告。”

    “嘿!”

    莱文突然叫了一声,引得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不免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想这没问题,老大。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了男爵头衔吗?这可是最好的挡箭牌,只需要给那个人搞一张特许状就可以了。”

    “特许状?”齐娅拉一下来了精神,双眼放光。

    “就是那些开给贵族专属商人的身份文件,以此证明该商人是为某位贵族服务的。”莱尔西表情自信的侃侃而谈,“他们一般负责为本家族采购日常用品和其他货品,不受白色双院的节制。虽然照规定这些人不能经手大宗贸易,但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算不算大宗,可轮不到那些软弱无力,带着女人气,穿着女人的长袖衣服,戴着高软帽,半男不女而且胆小懦夫的家伙们说了算!”

    莱文如喷筒般的一连串恶毒形容词把大家都逗笑了。

    “说得太过分了吧,小子!别忘了你那位罗嗦老哥现在也是白色双院的人。”索菲伊斯用勺柄敲了敲他的脑袋。

    “白色双院也不完全如此,”他抬起头向齐娅拉说明,“其中还是有些为人民着想的不错家伙,比如说这小子的哥哥。”

    “别提我哥哥!想起来他我就头痛!”莱文捂着脑袋一脸苦态,“自己娶回家一头猛兽天天受荼毒也就算了。现在又整天逼我讨老婆!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是连神也要愤怒的罪过!我还年轻,有的是大好青春。一头正值壮年而且雄心勃勃的雄师,怎能被一条铁链栓住!”

    达芙妮觉得整个亚兰克王国的担子现在都压在她的肩膀上,这种感觉实在让她喘不过气。

    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莉莉、总会说笑话逗她开心的侍从婆婆、严肃但对自己很慈祥的老骑士长伊万、赶车的吕夫伯伯、还有那些每天清晨都要高歌一曲《亚兰克进行曲》的护卫们,虽然他们唱歌真的很难听,但现在小公主却开始无限怀念起那公鸭叫。这些人都再没有消息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向外张望,荒凉的沙漠上都找不到丝毫他们的影子。

    那一夜之后又过了二天,马车载着她在一片陌生地方不停的奔驰,而坐在赶车人位置上的正是那个迷雾般的神秘男子。回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对这位贏弱的公主来说,一切都仿佛像梦幻一般。是不是太信任他了呢?对他的来历可一点都不清楚。她不禁开始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应该问问他,究竟在作什么打算?小公主下定决心,并把时间定在今晚。

    当夕阳不情愿的沉入沙漠地平线,群星灿烂的夜幕像一个大锅盖般罩在这片大沙地上。沙漠中的夜晚可是最漂亮的,就像一块缀满珍珠宝玉的绸缎,黑得发亮。沙漠的白天是非常漫长又疲惫的,而这迷人的夜色也正是自然之神给于付出一天辛苦的人们的奖励。

    他们靠着一个小沙丘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沙丘虽然不高,总能稍微挡些寒冷的夜风。这一路上能见到的灌木都被那个自称费雅拉的男人收集起来,正是为此时准备。

    天很冷了,小公主裹紧绒毛披风。浓黑的苍穹上星星露了出来,月亮在小沙丘上投下冷冷的白光,矮灌木从的阴影黑糊糊的,多少有些恐怖。

    看着男人以异常熟练的手法从火焰石里掏出一团跳啊跳的小火苗,然后用它点着柴火。无论多少次,小公主始终觉得这既不可思议,又趣味盎然。不过接下来的作为就让她恶心的想吐。

    男人用沙漠人都熟练的技巧两三下剥掉狼皮,然后削净一个灌木枝把它串起来架在篝火上翻烤。狼群是在白天将近正午的时候遇到的,这帮野畜生在围攻了一刻钟后,在丢下几具狼尸后突然撤走。以土狼的一贯习性而言,如此行径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他可懒得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从中拣了一头rou嫩点的放干血绑在车辕上,算是对自己出力的报酬。

    不一会儿,泛白的狼rou开始蒙上一层金黄,男人从随身小布袋里捏出一撮香辛料均匀撒在上面,一阵烤rou的浓香扑鼻而来。

    “好啦,马上就可以吃啰!”他拍拍手笑得很开心,

    看着他像个孩童般欢呼,纯真的笑容绝是发自内心的。可以随便去杀一个人,却又能为这种小事快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公主不禁又开始迷茫。

    “狼rou可能有些硬,但总比一直吃干面包强,要不要尝尝?”

    “啊?”突然而来的好意让仍想事情的达芙妮愣了一下,

    “什么?”她又用迷茫的眼神望向艾克。

    “我说烤rou,”男人用小刀在rou上划开几个口子,挑起一片烤透的rou条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尝尝?加料的,至少比黑面包好吃。”

    “谢谢。”公主小心翼翼的从刀尖上取下rou片,金黄的颜色很诱人。她用雪白整齐的小齿轻轻撕下一条,细细品尝。整个动作的每一环节都保持着高贵优雅的王家作派。

    “嗯,火候不太匀称。不过香味挺特别,是今年的新品吧?有点可惜了。”她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品头论足的口气一副专业气派。

    这段颇严格的评价让男人笑了起来,

    “你挺会吃嘛。我可不是王家厨师,用不着要求这么高吧?”

    “啊!对不起!我不自觉就……对不起!”羞得满面通红的小公主连忙站起来,不停的鞠躬道歉,不敢去看男人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吧?”男人突然插入一句,他在火光后面捏着下巴凝视公主。从刚入夜他就发现这一点了,小公主有事没事总在他周围转悠。那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不过说起来她咬着小嘴唇皱眉的样子倒是蛮可爱的,让人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所以男人一直打不定主意是继续欣赏下去,而是像这样点醒她。

    “我……”公主愣住了,她可没想到男人会突然这样问。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我向沙漠老祖宗保证实话实说,这样总行了吧?”男人试着鼓励她,他伸出三根手指朝天摆出发誓的样子。

    达芙妮低头看着脚下那片磨旧的座垫。“我……我……想请问您,我们现在的行程……是否已经决定了目的地?”

    男人皱了皱眉头,明白小公主实际上并不真正信任他,只是没别人可以依靠罢了。不过算了,谁也不能保证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付出全部信任。

    “我可爱的小公主,这可不是旅行。”他挑了挑苗头渐弱的篝火,飞散的火星发出噼叭噼叭的声音。“要想实践你的责任,达芙妮,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这可是个艰难的任务,单靠你我二人可差远了,我们至少需要一个好向导和几个合格的帮手,和一两个沙漠部落打交道在所难免。”

    “可是……”

    达芙妮忍不住皱起眉头。说真的,如果能选择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和沙漠人见面,沙盗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刻骨铭心了。

    “他们也不全是野蛮人啦,”男人很快的抬起头看她一眼,好像读得出她心中的想法似的。

    “我要去找的家伙们已经很跟上时代了。他们脑筋清楚,举止也不粗鲁,自己会酿酒和腌rou,也有手艺高明的工匠和乐师。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我的朋友,也会像朋友那样对待你,所以你没必要为此担心。”

    小公主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好的,我明白了,就按您说的办吧。”

    接着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男人也没接口说话,隔着篝火对坐的二人似乎都已经无话可说,这让沙漠的夜晚更显出一分沉寂。

    但男人终于决定打破这静默。他觉得作为同伴,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位软弱的小公主以适当的教育。

    “你不能一旦面对挑战就逃开,达芙妮。”

    他说话时尽量板着脸,语气严厉。

    “你的身份和你肩负的责任,你的国家和臣民正陷于痛苦的边缘,而你正是他们唯一能企盼的。这一点我觉得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所以,你不单需要,而且必须让自己拥有足够多的坚强,成为能让他们依靠的大树,或者说,你必须像个男子汉那样!”

    达芙妮一下坐直身子,她很惊讶。男人的话说的非常直接,语气激烈得像是在挑衅,但却明白实际。她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更猜不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的嘴唇张了又张,然后垂下头。

    小公主的反应男人摇头失笑,他站起身来。

    “看来我说得太直接了些。对现在的你来说,要做到这些的确挺困难的。但这些东西我认为该让你晓得,达芙妮。如果无法说服自己远远逃开的话,你干嘛不试着主动承担义务?失去的东西……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与其到时再后悔的话……还不如……好啦!很晚了,你先回车上睡吧,我去周围看看。但愿明天有个好天气。”

    他像个绅士那样一鞠躬,转身便走开了。达芙妮一直看着他孤单的背影融入夜色中,不禁陷入思绪中。像个男子汉那样!他是这么说的,但这怎么可能呢?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给过她类似的警告,她只被要求做一个娇贵的好公主就足够了。

    她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然后抱着垫子站起来走向一旁的篷车。

    ………………

    擦得透亮的大落地窗的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干净的就像出浴的少女。天也是清冷的。

    希姆斯坦坐在书房里的暖椅上,已经在这个家族里服务了十年的兼职理发师挥动着木柄剃刀,闪亮的铜制刀片利落地刮过他微显胡渣的脸颊、下巴与颈子。漂亮的莎拉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名理发师也和其他同行一样多话:“您打扮得这么光鲜,—定是要见某位达官贵人吧?”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希姆斯坦没有再多说,其实他刚收到总督府一封非常简短的回函,要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春日上午紧急召见他。

    “您也没必要瞒我……会做官吗?”

    “不太可能。”

    “愿众神保佑你!再怎么说,您也是小弟我的衣食父母。”

    “最好是这样。”

    理发师把刀片放进盛了天然含水苏打的高脚杯中。他后退了几步,检视一下自己的成果,然后又小心地剃掉希姆斯下巴上几根没有利干净的胡须。

    “太完美了。”他啧啧称赞,“这么好的手艺,简直举世无双!到了总督府,别忘了替我宣传一下,我希望有机会也能为贵族服务。”

    “你最好别再提这事!”大商人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理发师,并怒气冲冲地盯着他说:“把你的鬼剃刀收好,不然我们都得跟着你陪葬!”

    “好,好!”理发师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我明白了,明白了。别发火嘛!”

    大商人扭过头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接下来,轮到莎拉打量他。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子洗净并熏过香料,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检查的结果很令人满意。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也该准备好了。你看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莎拉那双妩媚多情的眸子微微眯起,然后回答道:

    “外表看起来,没有。”

    “总督的信让人摸不着边际。”

    “不要抱太大希望就不会失望了。”

    “你觉得他们不可能发现我的身份吧?”

    “放心吧。”她脸上依旧带着坚定不移的微笑,希姆斯坦似乎也因而安心不少。

    “我很害怕,莎拉。”

    “我也是,亲爱的。但是我们不能退缩。”

    她将冰凉的手心贴在希姆斯坦干净光滑的脸上,声音如流水般温柔而使人沉迷。

    这是个静谧的夏天早晨。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是田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那片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河畔已经有农民在疏通灌溉渠。缓缓倾斜的山坡上,齐娅拉座在驶往曼非谷地的马车上欣赏着日光与河水交接之处的金碧辉煌。

    古纳德递过来一颗保存得很好的水果。

    “商人们比想象中要来得固执。”齐娅拉接过来说。

    “所以才有我们今天此行。”古纳德一面咬着苹果一面回答,“有必要给这些家伙们一个忠告,安抚不等于放纵。”

    齐娅拉点点头,将目光投向远处一座座小小的村落。

    “书记官、情报总长和农地总监都是声音低沉、成熟稳重的人,天生就能给人压力。”古纳德接着说道,“将谈判交给他们至少让人放心。”

    “不能再给那些家伙抵赖的机会。”齐娅拉紧握拳头。

    “只要我们找到那里。”古纳德笑着回答。

    “但愿一切顺利。”

    “不会白来的。”年轻巫师光芒闪动的瞳孔适时表现出自己的信心,“我仔细研究过从中转商人菲瑞普那儿得到的信息,配合我们自己的调查,有十足把握!”

    于此同时,在经过笑容可掬的新任治安总长索菲伊斯确认身份后,大商人希姆斯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进总督府那扇大门。

    达尔隆在武器厅接待他,那里摆放着他的盾牌、剑以及捕获的猎物。书记官、情报总长和农地总监也都在这儿,他们穿着打了稻子的长袖衬衫,外面还套着绣有代表自身职位花纹的亚麻长袍,一脸严肃。

    他们各自坐在由曲线设计成的座椅上,面前的矮桌上则摆满了仆人送来的食物。厨子准备了有以圆底陶钵烹煮、鲜美多/汁的牛rou以及串烤的鸡rou鸭rou。除了新鲜的面包之外,还有加了胡芦巴和觅篙制成的奶油,这种奶油没有加水也没有加盐,并且储存在阴凉的地窖里,以防止变色。此外,还有青豌豆加胡瓜捣成的酱,是沾rou用的。

    “抱歉这麽早把你叫来。”达尔隆一面说着,一面朝侍从招招手。“比照我们,给新来的客人准备一份早餐。”

    这是大阵势。看着这一切,希姆斯坦多少显得有些惊讶。等到侍从为他搬来一套崭新的桌椅,他在喏喏道谢之后忍不住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仆人将三角洲产的红酒倒入杯中,又将酒瓶放上木架后,便退出房间并随手关上了门。

    达尔隆满意的看着他刻意营造的气氛所产生的效果,他一口将红酒倒入喉咙里,然后开口道:“既然到了这儿,我想我们没必要转弯抹角。直说吧,帝国认为是时候让你向它显示你此前所发誓的那份忠诚了。”

    ……

    齐娅拉二人带着随从来到这个位于河谷边缘,而距离斯丁诺城又较远的的村庄。这里也和他处一样,农民忙于耕作,他们的妻子则在家照顾小孩、准备三餐。

    这个村子的村长约莫五十来岁,挺着一个桶肚,相当亲切有礼。他有五个小孩,而他们家世世代代以来都是村里的望族。

    村长很快就得知有陌生人到来,不得已只好打断午睡,去见见这群不速之客,随身还带着一个给他提烟袋的佣人。

    当他的目光和那两只红眼猎狗凶狠的眼神相遇时,惊得立刻停下脚步。

    “各位朋友,你们好。”

    “你也好。”负责控制那两头畜生的莱文回答。

    “它们听话吧?”村长一幅心惊胆颤的样子。

    “他们是宣誓过的警察。”

    “真的……那你是?”

    “我是治安监察莱文·忒兰希尔,这位则是斯丁诺郡特别监察官—德法尔男爵阁下。”

    村长大吃一惊,连忙缩腹弯腰,两手伸得笔直以表敬意:“太荣幸了,真是太荣幸了!我们这个小地方,承蒙诸位大人不弃,大驾光临……真是太荣幸了!”

    直起身子后,村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恭维馅媚的话,直到猎狗开始呜呜低吼,才急忙闭嘴,并忧心地问莱尔西:“你真的能控制得了它吗?”

    “当然!”莱文点点头,但很快又加上一句:“除非它闻到犯罪的气息。”

    “幸好在我这个小村子里是没有的。”

    村长装模作样的舒了口气,开始偷偷打量面前这位顶着男爵头衔的年轻贵族,面色深沉的特别检察官。他虽然年轻却很严肃,那份天生的威仪、眼神的深邃锋利、态度的一丝不苟,似乎都带着一点不祥的兆头。

    “怨我斗胆请问一下:两位身份如此尊贵,怎么会到这偏僻的小村落来呢?”

    “你的农田辽阔无边,”古纳德突然开口,“灌溉也做得非常好。”

    “这只是外表的假象,”村长看了古纳德一眼,似乎在揣测这个人的身份,然后摆出一脸苦态,“这一带的土地其实耕作不易。真是苦了那些可怜的农夫了。”

    “可是去年夏天河水满潮的涨水量很充足啊。”

    “我们的运气不好,由于这里的水势太猛,把我们的灌溉沟渠都冲坏了。”

    “可是据说是大丰收。”

    “没有,比前年差多了。”

    “葡萄的收成呢?”

    “更叫人失望!成群的害虫把藤叶和葡萄都咬得支离破碎的。”

    “可是其他村庄并没有这个问题。”齐娅拉突然插入。他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村长也没有想到这位贵族老爷会如此单刀直入。

    “也许是其他村长吹嘘的,”他一脸无奈的耸耸肩,“也或许是我们这一村特别倒楣吧。”

    齐娅拉偏过头和古纳德说了两句话,然后再次面对村长。

    “我想,我应该代替总督阁下关心一下他辖区内人民的生活。请带路吧,村长先生,我要参观在你治理下的村庄。”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深沉的目光定在村长的老脸上。

    “您是总督大人的使者,当然可以,但会不会有点……”村长顿了一下,眼神闪烁的偷看检察官,惟恐自己说错话。“您知道,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在眼下的时节实在没什么值得费心的,看这些无聊的东西恐怕会耽搁您的时间……”

    “我不希望再重复一遍我的要求!”齐娅拉一脸不悦的打断他,两只猎狗也突然狂吠起来,露出寒光闪闪的锋利牙齿,莱尔西手中的绳圈顿时崩得笔直。

    “是……是!我明白,明白了。”村长慌忙缩起脑袋,唯唯诺诺的回答。

    随村长走进村子,齐娅拉发现这个村子一片繁荣景象:好几间房子才刚刚重新上了白漆,牛和驴喂得饱饱的,毛色也很光亮,小孩身上全都穿着新衣。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角供奉着大地母神的雕像,村中议事厅对面的广场上有一间面包坊和一间磨坊,都是新近才开张的。

    “恭喜你,真是治理有方。”他点点头说,“村民们衣食无虞。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村子。”

    “大人真是太夸奖了,我实在不敢当!”一番话说的村长眉开眼笑,突然又觉得眼前这位大人并不像他先前估计的那样值得戒备。

    “您请这边走,请进走。”他更加鞠躬哈腰的在前面领路。

    他们接下来又参观了几个地方,齐娅拉其间不断的夸奖更让老村长心花怒放起来,那双越发变得光彩的黄眼球里似乎看到了自己做上镇长的希望。

    “大人!抱歉打扰您的兴致,但午餐时间快到了。”在他们走过一间民居时,古纳德突然出声提醒。

    “哦?”齐娅拉装模做样的抬起头看看即将升至的太阳,“已经这么晚了吗?”

    “你先去安排一下,”他半转身对古纳德说,“我很快就过去。”

    “遵命,我的主人。”古纳德以谦卑姿态的鞠躬行礼,在倒退一段距离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你做得很好,”齐娅拉重新将目光投到老村长身上,“可惜今天没时间了,不然也许可以为你所取得的功绩做一份正式文书上报。莱文!我们走吧。”他冲牵着猎狗的治安监察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