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迪纳之战（三）
没有任何的试探。第一天的攻城战，安德鲁就准备投入手上最大的兵力。 上百台投石机对着城墙同时发动。 重达千斤以上的石头在数万人的注目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加速后雨点般投向了城头。借着投石机的压制，在低沉而悠远的号角声中，肩扛巨大檑木的攻城战士臂上肌rou虬龙般凸起，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甩开大步奔向了数百步远的城门。 伴随着磨盘大小的圆石重重砸在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即使是以通体黒武岩砌造的迪纳城墙，也一阵阵轻微的摇晃。奥普人第一轮投石的目的是校正位置，因此直接落在城头上的并不多。而城头上的迪纳士兵早早就在各自小队长的大声咆哮和示意下，蜷伏着将身体躲藏在了城墙之后。 片刻之后，投石机第二轮、第三轮的打击马上到来。经过校正位置后，投石的准头明显高出了不少，大多数直接落在了城头之上。迪纳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数十上百名士兵被砸得血rou模糊，疼痛和惨叫声不时响起。 在投机石发动攻势的同时，攻城的檑木部队已经完成了奔行中的加速，每三四组攻城小组向着按照事前分配的城门攻击点冲去。此时，城头上的士兵已经顾不得躲避城下投石，三三两两的抬起数百斤的滚石扔向了进攻的奥普人。 大石携着落地的惯性砸向了奥普人头顶的盾牌上。用来抵挡箭矢的盾牌根本无法抵抗巨石从高空坠下数百上千斤重的冲击力，一时间惨叫声在城门各处响起。 安德鲁见此，残忍的舔了舔下唇，高举过头的战刀再度重重挥下。 攻城楼车终于出动了。楼车一向是农耕民族攻城战中最重要、也是最庞大的重型器械。一辆楼车高达十丈，需要数百人才能推动。攻城楼车主要由藏兵底座、楼台和云梯三部分组成，底座可藏兵一百多人，进攻的时候弓手们可以在楼台上对城头进行火力压制，而云梯则是用来架设通往城墙的通道。此次杰斯特出征迪纳，即使路途崎岖难行也费劲力气带来了十几架，就是为了针对迪纳高大坚固的城墙。 楼车向着迪纳城缓缓而动。而此时为了摧毁近在城门口的檑木车，城头上的迪纳士兵抬着刚刚煮好的滚油倾斜而下，顿时，城下传出阵阵非人的凄厉惨叫—— 但还有数十架没有被滚油和滚石摧毁的檑木车向着高大的城门继续发起了攻击，重重的撞在包扎了数层铁皮的城门上，发出轰轰的沉闷声，站在城头上的士兵们脚下一阵摇晃。好在前天救下数万青壮后，德勒及时安排人将各大城门用重石彻底堵死，一时之间并不虞城门被奥普人攻破。 在檑木车攻城的同时，庞大的楼车已经陆续进入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之内。每一架楼车顶部楼台四周的木板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牛皮，可以抵挡火攻和近距离弓手的射击。数十名奥普弓手躲在木板之后，向城上倾泻着弓箭，配合着城门处檑木车的进攻。 顿时，城上开始出现了伤亡。以骑射称著的奥普人开始展现出过人的单兵射术，城头上躲避不及的士兵们不时被射中，或钉在了城墙上或掉落城头，攻城战第一次变成了双方比拼消耗，每一刻都有着士兵阵亡。 ※※※※※※※※※※※※※※※※※※※※※※※※※※※※※※※※※※※※※※ 德勒面色从容，对于眼前的激烈战况似乎视而不见，眼睛紧紧的盯着攻城楼车的缓缓推进，只是袖中用力紧攥着拳头的双手暴露出了内心的不平静。 眼看着楼车进入到一百五十步之内，德勒依旧无动于衷。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对面楼车上奥普人面目清晰可见，在弓手的掩护下就要将云梯伸出，搭上城头……就在现在！ 在德勒的低喝声中，身边因紧张而满头大汗的鼓手重重挥出了手臂般粗壮的鼓缒。伴随鼓声的响起，各段城头上人头攒动，之前受到奥普人弓箭压制的迪纳城士兵丝毫不顾忌四处飞来的弓箭，迅速推出了一架架弩车，三三两两的对准了近在咫尺的庞大楼车。 每一架弩车上，数十根长矛般大小，由精铁铸造、闪着慑人寒光的弩箭被士兵们娴熟的装上，继而负责每一架弩车的数名士兵立刻退到弩车之后，齐声发喊拉开粗大的牛筋皮索……在巨大的弹力之下，弩箭撕破了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射向了楼车楼台之上密密麻麻的奥普弓手。在奥普弓手惊骇欲绝的神色中，弩箭如雨。 一时之间，城下各处的楼车响起惨叫声。一架楼车被数百支弩箭同时射中，丈许长的铁矛在巨大的力量下，穿透了蒙皮木板，余劲未消中串起一排排奥普弓手，如下饺子般从十丈高的楼台上落下。迪纳城长久的隐忍终于发挥出死神般的威力，一架架楼车被摧毁，底座之中来不及逃窜和躲避的士兵们被高空中砸下楼台压住…… 一架，二架……被摧毁的楼车数量迅速上升到八架之多，每一辆楼车被摧毁都带来数十上百名奥普人的伤亡，或死于弩箭，或死于坠亡，或被砸伤于落下的楼台…… 但是，终究还有小半没有被摧毁的楼车继续推进。很快的，云梯被架上了城头，藏兵底座里早早憋着一股子劲、蓄势待发的一队队奥普士兵通过楼车内部登上楼台，踏上了刚刚搭架好的坚固云梯，怒吼着冲向了城头。 楼车藏兵底座中，都是奥普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精锐，身高体壮力气过人，手持双斧擅长攻坚和陷阵。 奥普前军阵地上，眼睁睁看到宝贵的攻城楼车一架架被毁而无能为力的奥普前军主帅安德鲁怒火攻心，捶胸顿足不已，恨不能直接冲杀出去。此刻，看到仅余数架楼车中的士兵就快登山城头，不由得大喜过望，双腿一夹身下战马，带头冲向了城墙。身后两万名严阵以待的奥普骑兵闻讯而动，嗷嗷大叫着发动了冲锋。 眼见楼车的靠近，迪纳城头上已有士兵早早准备好了挠钩。每八名士兵一组，顶着楼台上奥普弓手的射击，奋力将塔在城头上的云梯往城下推。 ※※※※※※※※※※※※※※※※※※※※※※※※※※※※※※※※※※※※※※ 艾萨克今年十八岁，来自奥普帝国边锤最西部的一个不到三百人的小部落，缺了一条胳膊的父亲是小部落的酋长。自打艾萨克出生开始，部落便依附在另一个上万人口的中型部落下，而据说这个中型部落仅仅是西部边陲依附在德玛家族之下数十个部落中实力最靠后的一个。 德玛家族？那是帝国西部汗王般的存在。据说，德玛家族管辖下的丰美水草地比艾萨克部落的大上数千倍还不止，牛羊上千万头，反正不是自小就守着家中二百多头牛羊的艾萨克所能想象得到的。 在艾萨克家乡，像这样的小部落还有很多。草原上向来奉行弱rou强食的生存法则，小部落依附中型部落，中型部落依附大的部落，大部落依附更大的部落。当然每一年都有小部落被灭亡，并入更大的部落中去。 去岁，帝国南征之前，德玛家族从各部落征召青壮。艾萨克与本部落三十多名青壮自发携带马匹和干粮，来到德玛家族指定的地方集合后一起南下。三十多名青壮大多是艾萨克儿时的小伙伴，这已经几乎是艾萨克部落中所有的青壮了。当然，也留下了十几名稍小的少年，其中就包括艾萨克15岁的弟弟，这还是在父亲梗着脖子，大力挥舞着仅有的一只手臂与使者力争的结果。 出发之前，望着跟自已肩膀一般高，壮如牛犊子一样的弟弟气馁的神情，艾萨克好言的安慰着并信誓旦旦的表示，“以草原之神的名义，出征回来之后，艾萨克一定帮弟弟娶一个东部草原的女人做媳妇！”自小没有离开过部落的弟弟一直非常坚定的认为，东部草原的女人原比自已部落、乃至周边数百里部落之内壮硕、黝黑的女人的漂亮得多。 这缘于拉夫的形容。 拉夫是对活跃在草原之上、四处兜售货品儿郎的敬称。每年的春夏之交，他们便会千里迢迢来到艾萨克的部落中与牧民交换物品，带来牧民们最喜爱的粗盐、铁锅、首饰、瓷盆，甚至还有一种泡水喝下后能解除羊rou膻味的植物叶子，据说来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然后带走牧民们一年辛辛苦苦积攥下的皮毛。 拉夫是艾萨克部落牧民们最受欢迎的客人，尽管三口之家一年使用的粗盐就需要六张完好无损的羊皮才能在拉夫们手上换到，这让牧民们很是rou痛，但是他们依旧受到了牧民们的普遍尊敬。拉夫每到一个部落一般会呆上五至七天才会离开，然后转到下一个部落。 每次等拉夫与部落牧民们交易完货物之后，艾萨克两兄弟就死缠烂打的扯着拉夫住进了自家的帐篷，奉上最美味的奶皮子，眼巴巴的看着拉夫吃完后，好奇的询问部落之外更广阔的世界。关于东方草原女人白皙俊美的形容，就是艾萨克兄弟从拉夫口中听过无数次的桥断。 出征之前，艾萨克和伙伴们无一例外的骑上自家最健壮的马驹，兴奋的向亲人们描绘着即将从东方胜利回来后会带来多少的财富，只有艾萨克独臂的父亲默默地、一次一次为他崩紧身上的腰带、扶正自家打磨战刀……全然理会艾萨克满心的骄傲自豪。 那一刻，独臂父亲的眼中闪烁着他难以明悟的意味，很浓，像是沉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