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迪纳之战（五）
身为马背上的民族，奥普人对于马蹄声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熟悉。 在城下好不容易逃脱弓矛死亡般的打击，冲过云梯，踏上城头上，还未站稳脚跟的奥普人迎来了凯特亲自率领的两千骑兵，顿时如坠冰窟…… 迪纳城头上的跑道建造得异常的宽阔。 宽阔到足以让十二人并排而行，宽阔到短短一百多米的城墙段可以容纳到二千人奥普人，自然，也宽阔到足够大队骑兵的驰马奔行。 在德勒的计划中，仅剩下没有被摧毁的六台楼车，原本就是用来吸引奥普人登城的诱饵。当诱饵被咬下后，自然就要收钩了。凯特带来的两千骑兵登上坡道，踏上城头并完成骑兵的冲锋加速后，电掣风驰般冲向了拥挤在一起、惶惶不安的奥普人。 前有迪纳守城士兵的盾阵死命抵挡，后有迪纳骑兵的冲锋，城头上的奥普人终于彻底崩溃了。有的在拥挤中发出惨叫摔下城头，有的慌乱中朝云梯下退，有的竭斯底里朝骑兵发起了自杀性的攻击…… 凯特率领的骑兵来得太快，两个呼吸的功夫，已经狠狠的撞入了拥挤不堪的奥普人群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顿时激起了层层浪花和涟漪。失去阵型，没有任何阻挡物的奥普人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被高速冲刺中的骑兵大队利用巨大的惯性狠狠犁过，划出一条深深的壕沟。还有更多的奥普人被同伴相挤着，发出凄厉的哀嚎坠下城头…… 紧抿着双唇，如刀刻般菱角分明的脸上如霜冻一样冰冷，凯特冲在了骑兵队最前面，根本没有时间劈杀人头攒动的奥普人，只需要催动身下的骏马，偶尔抵挡住身下的刀斧，然后一直向前，向前—— 直到眼前豁然开阔，然后凯特看到了前方刀盾阵的战友留出两个马位宽的通道。凯特催马笔直直的冲过去，完成了这次完美的凿穿。 长长呼出一口气，凯特看到了含笑着迎面走来的德勒。凯特矫健的跃下马，上去给了德勒一个大大的熊抱，身后留下被骑兵大队犁过的奥普人遍地的伤亡和哀嚎！ 城上城下仅余不多的奥普士兵或被杀或被俘，战斗渐渐进入了尾声。 安德鲁在亲卫队的拼死掩护下，带着不到千人的队伍如丧家犬般逃回了阵地。第一天的攻城终以奥普人付出惨烈的代价而告终！ 战后的伤亡统计中，奥普人出动了所有的檑木、投石机、楼车等大型攻城器械，以及二万精锐的骑兵，伤亡一万七千多人，被俘二千多人，生还者不足千人。 迪纳城一方伤亡六千多人，其中三千多人阵亡。但是，德勒已经完成了战略目的，缩小了攻守双方的力量悬殊比。 是役之后，奥普人十五万大军已不足十万，而迪纳城一方通过吸收二万多青壮，大大缓解了守城兵力过少的窘况，总兵力已达到五万人之多。 ※※※※※※※※※※※※※※※※※※※※※※※※※※※※※※ 杰斯特面色难看地听着逃回来败兵的哭诉，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难过。在亲兵们把败兵带出主帅帐篷后，杰斯特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冷笑。 前军两万骑兵在覆灭之初，杰斯特也曾动过救援的念头。 但是，一方面迪纳城投石机制造的死亡地带杀伤力实在太过于恐怖，与其让手下儿郎们做毫无意义的救援，还不如保存实力来日再战。另一方面，安德鲁的两万生力军没了就没了吧，在迪纳城消耗掉德玛家族的有生力量对于稳定帝都内的局势，对于义父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突然想到在布鲁尔郡义父暗地里交给他的名单。杰斯特心中一动，从内甲贴身处小心的取出，然后取过案台上的鹅毛笔，一一将今天在迪纳之战中阵亡将领的名单划去。 片刻之后，望着名单上小半被一一涂黑的名单，杰斯特露出满意的神情，长嘘了一口气。杰斯特仔细地将未被涂黑的名单再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的对折起来，收入怀中。 希望能配合到义父在帝都的清洗吧。一想到帝都局势，杰斯特不由得忧心冲冲。出征迪纳之前，还曾和义父互通消息，虽然义父没有向他透露详细计划，但是，远离帝都的杰斯特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国内的腥风血雨。 为帝国疆域新增了三个行省面积的首相贝斯麦在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之后，马上迎来了担心其权柄日盛的国内保守派贵族的全面反扑。如果说帝国内部鹰派和保守派的斗争还在贝斯麦的控制之中，那么此次凯里九世的掺合以及对保守派的暗地里支持，则彻底打破了双方胜负的天平。 西元历770年12月，鹰派数十名中低级官员涉嫌贿赂被投入大牢，三天后即在狱中集体被毒杀；数日后保守派贵族的中坚力量、帝国财务副大臣安格斯被曝十年来侵吞帝国上百万军费且证据确凿，凯里九世勃然大怒之下，直接砍下了安格斯的首级，并将其家族男女老幼数百口充为官奴，被牵连的官员上百人…… 771年1月，在杰斯特率军出征迪纳城的前夕，戍守帝都北部的鹰派将领突袭了对德玛家族实际控制疆域的一个中型部落，在悍然斩杀了其部落首领之后，吞并了数万人口。 帝国内频频的动荡让人眼花缭乱。 ※※※※※※※※※※※※※※※※※※※※※※※※※※※※※※ 在安第斯山脉腹地。 两大一小三头麋鹿悠闲的依偎在一起，时不时低头啃一口脚下茂盛的青春，时不时舔舔身边的伙伴，全然没有发现在不远的地方，一双明眸已经一动不动的盯住它们大半个时辰了。 或许是骨子里带来的警觉性令它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最大的一头公麋鹿猛然间抬起头来。然而，一抹光亮带着破空声射进了它的脖颈，对同伴的示警声还没传到喉咙就被卡住，一声短促的哀鸣后，重达数百斤的身躯轰然倒地。 不待身边的同伴反应过来，一抹光亮带着死亡的气息倏然到来，另一头稍大的麋鹿同时腹部中箭，抽搐般奔行十数步之后终于颓然倒地。来不及看一眼同伴，最后一头麋鹿惊慌中朝身后的树林狂奔，不到一呼吸的功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两条身影敏捷的从草丛中跃起，几个翻腾之下，便到了麋鹿身亡之处。 轻轻拨出大麋鹿脖颈上的弓箭，带出一股血花，蒙埃朝同伴咧嘴一笑，“比尔，论狩猎你们纳西族还真不是我们勒蒙族的对手，一路上咱倆已经比试了不下三十次了吧。怎么，还不服气？” 精瘦的比尔撇撇嘴，低声嘟囔了几句不再做声，脸上满是不服气的神情。“蒙埃，狩猎就算你赢了。不过，我们下次比谁杀的奥普人多！” 蒙埃轻笑一声，不在奚落比尔。两人迅速收拾好弓箭，将数百斤中的麋鹿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回走去。 不到两里远之地，蒙塔趴在一块稍显平整的大石上，兴奋地一笔一笔的勾画着行军地图。一旁的萧御一脸肃然，不时指点着蒙塔完成纸上的勾画。 自兹刺岭大胜之后，进入安第斯山脉深处已经是第九天了。枯燥的山地行军，以及不明迪纳城如今的境况让萧御很是上火。这比原来的计划超出了三天。随军的干粮早在第六天就没了，好在安第斯山脉深处到处是野兽，而勒蒙族又从来不缺少优秀的猎手，斥候队猎回的猎物勉强可以支持大军的口粮。要不然，光是一万多士兵的口粮就能拖垮大军。 终于就快走出这一片人际罕见的崇山峻岭了。 “依你的说法，还有半天就能进入到勒蒙族的界地了？”指着刚刚画好的简陋地图，萧御极为严肃的问道。 “大人，根据我的判断，还有半天就能看到我们勒蒙一族北部边界的拉菲山了，你看，就在这里。穿过拉菲山之后，大军折向西行，最快的话只要两天就能回到迪纳城了。”指指地图上的位置，蒙塔笃定的说道。 “吩咐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天黑时分希望能够穿过拉菲山！” 拉菲山下，三千壮硕的麻衣大汉严整的列成数个月牙形的队阵，将一名略显精瘦的面具人环卫起来。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但阵势之间的彪悍和肃杀之气让周围数百步之内没有任何动物敢于靠近。 面具人抬头看看天，不可察觉的摇摇头，用耳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明天才能到了！”就在他欲要转身离去之际，突然若有所觉的微眯着双眼，望向拉菲山的另一头。 远处，一支蚂蚁般大小的队伍，如同蜗牛般在山径小道上缓慢而艰难的跋涉着。 “大人，你看，马上就要穿过拉菲山了！前面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从勒蒙族地界进入拉菲山的山口，就在前面。前年我还带着蒙埃那几个臭小子来过，山口有一颗高大的歪脖子松树——”蒙塔兴奋地朝萧御大喊道。 迅速加速超过前面的队伍，蒙塔大喊大叫着朝着前面的开阔地奔去。 猛然间顿住，蒙塔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整齐的队阵，以及伴随了数年的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