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血证在线阅读 - 5、酒桶里到底是什么

5、酒桶里到底是什么

    “别他娘的啰嗦,快点给老子背下来。【】”船夫吓得赶紧将酒桶扛了下来,顺着翻译官刘福喜的指示,一路扛向码头。此刻货物已经全部卸了下来,全部装运上船。刘福喜屁颠屁颠地走到日军中佐跟前,毕恭毕敬地敬了个军礼,谄媚道:“中佐,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回来了?”当日本中佐看到渔夫身上背着的酒桶时,原本板着的脸瞬间变得热切起来:“在哪里找到的?”刘福喜兴奋起来,连忙道:“中佐,属下刚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在江边发现了这个。”“好,很好!回去后我会赏赐你的!”日本中佐满意的说道。他没有跟中佐讲那么多,能得到中佐的器重,酒桶的来历又有什么重要的?虽然烧死人晦气,但是今天有意外财喜,翻译高兴父母取了个好名字,又有福气又有喜事,乐滋滋地去洗了个澡,正准备找个小酒店喝两杯,日本兵来传唤他,说中佐叫他去他心里更美了:一定是酒桶打开了,要赏两杯给他喝。刘福喜高兴得几乎要唱小曲,一路小跑进了司令部。没闻到酒香,却看到中佐阴沉的面孔。桌子上放着一张毛毯,毛毯里包裹着油纸,油纸上有三样东西:一筒胶卷,一个本子,还有一盒子他没见过的东西,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呀?见他吱吱呜呜的,中佐对桌下的酒桶踢了一脚,木桶发出空洞的响声。一种不祥之兆突然袭来,他连忙申明,拿到酒桶没有打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后悔了,如果当时哪怕是提一下,也能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酒啊,何必要巴巴结结送来讨好?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情报!一定是情报!”中佐严厉地喝问是哪来的?刘福喜感到后背冷汗涔涔,说是在渔夫船上发现的。事情没这样简单。胶卷,录像带,这几样东西在当时的中国十分稀罕,为何聚集一起?何况笔记还是英文的,上头已经发了通知,为防止国际舆论的声讨,收缴一切有关南京大屠杀的影像记录,尤其要杜绝外国记者对外的曝光……这一下,让日军中佐联想到了许多,阴沉着脸,让刘福喜看。他首先拿起赭色的软面本子,只有巴掌大,却有指头厚,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他的英文知识有限,何况是这么潦草的字,只有摇头。又去拿胶卷,一看还没冲洗的,曝光了可不得了,就像捏了一个烫手的热山芋,赶紧放下。那一盘小东西不看也知道,是录像带无疑了,这三样东西认得出来,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问他到底是哪来的?他只有把经过说详细点。“救人的男人呢?”中佐问。“就是生病的那个码头工人,烧了。”他很干脆地说。不是你叫烧死的吗?这话不敢说。“被救的外国人呢?”“跑了……没找到……”中佐到底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紧追不放:“在哪里逃跑的?”他有点迷茫,说只有那个拉板车的小黄毛知道,他不敢说自己在医院没找到。中佐把他臭骂了一顿,转念一想,如果把本子上写的英文翻译出来,就能知道录像带和胶卷里大致内容了。于是命令刘福喜先把本子上的东西翻译出来。这边,他打电话给码头上日军看守头目,要他们立即把黄牙找到带来。等了一会儿,码头那边回电话了,说问了工头,那个小子是回去过,但身体瘦弱,没有他师傅帮衬,在码头上干不动活,已经把他打发走了。中佐扭头看着刘福喜,他还在翻来覆去地翻看着日记本,问他看了半天日记本,看出什么名堂出来没有?刘福喜苦着脸说,自己英文不行的,这又是连笔写的,好潦草,他认不得,不知皇军里有没有懂英文的。中佐连连摇头,让他想办法,还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刘福喜不假思索地向中佐推荐自治会长楼宇。此人留学英国,学富五车,皖南有田地,湖城有工厂,家大业大,德高望重,不仅精通日语,而且精通英文,找他翻译一定可靠。中佐当然知道,组建伪政权的时候就考察过楼宇。当即命令一个军曹去请自治会长。再让刘福喜赶紧找人把胶卷冲洗出来,把录像带放映出来。真是的,不作死就不会早死,这都是自己找来的麻烦,解玲还需系玲人里,谁叫自己当了狗腿子?刘福喜先跑到电影院,电影院不愿意放电影给日本人看,他们进城几天后,老板姓也没心思看电影,对外就宣布说机器设备坏了。刘福喜不信,说这么久应该修好了。头子对这二鬼子连声抱怨,说到处打仗,人心惶惶,零配件买不到。翻译拿出小盒子,说不是看电影,是放映这个录像带。电影院的人见过世面,知道,如果在强光的照射下,可能会看到一些景象。但这是日本人要的东西,录像带有来历,一定是日军动态暴行的记录,这可是历史的罪证。于是告诉他,即使自己设备修理好了,型号也不对,这16毫米摄影机只有外国人才有,在目前的小城市里,别想看片子。就是到南京也未必能找到放映机,说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刘福喜只有到照相馆去。那年头,照相的人本来不多,湖城是个小城市,只有两家照相馆。那一家有南京亲戚逃难来这里,述说了日军进南京杀人如麻的暴行,担心鬼子来湖城,全家跑反到重庆去了。只有一家开着,也半掩着门。刘福喜一脚踹开了照相馆的门,老板乔立人刚想发怒,便看到了刘福喜,瞬间压住心头的怒火,笑着说:“哈哈,刘翻译光临,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我在门口相迎啊。伙计,上茶,上最好的茶!”乔立人认识刘福喜,因为它带着给日本人照过相。那都是些什么照片呐,全是弄虚作假的东西:找来几个日本慰安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孩子们发糖果;找几个长得和善一点的日本兵抱孩子;给卖鞋子的小摊子上插上日本小旗子……从大人到孩子,没有一个愿意配合的,尤其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拍一张照片要摆弄半天,都是为了配合他们“中日亲善”的狗屁谎言。也有的日本兵,喜欢湖城的山光水色,照了照片寄回家。都是这翻译官带来的人,因为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没在像他们在南京那样残酷屠杀,但是耀武扬威的本性没有改变,连二鬼子也跟着狗仗人势,为虎作伥。老板虽然看不起刘福喜,但是也不敢得罪他,现在的湖城,全在日本人掌控之下,要是得罪了,那照相馆也不用再开下去了。“乔老板,马上,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刘福喜大大咧咧坐下,掏出一卷胶卷放在桌子上。乔立人拿起来一看,既不是日本人用的樱花牌,也不是中国货,而是美国的柯达胶卷。美国1880年创立的柯达公司,是一个与摄影艺术共同成长起来的影像器材帝国。乔老板夸这个胶卷的质量不错,问他从哪儿搞来的。翻译一边夸着黄山毛峰香醇可口,一边抱怨说:“今日真他妈的倒霉,在江中捞出一个酒桶,里面一滴酒也没有,却是这些玩意,也不知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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