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崩塌
在恶魔的眉心处又诡异的张开了一只全新的，血红色的眼眸。 当她注意到这颗魔眼的凝视，与其视线相对时，女骑士不禁感到一阵恍惚，若非有着对父神的虔诚信仰在心底支撑，她几乎在瞬间便要失去神智。 在发现自己的催眠凝视没有起到作用以后，恶魔似乎颇感稀奇的唏嘘起来。 “这是多么坚强顽固的灵魂啊，简直让人爱不释手，我愈来愈想要看看你被征服以后的甜美模样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那黑色的修长手指在杰西卡脸上温柔的摩挲着。 杰西卡在这强大的魅惑之力下苦苦支撑，她目视着这血色的魔瞳犹如漩涡一般开始慢慢的旋转变换，下一刻，一道漆黑诡异的光线竟不可思议的从里面向她直射而来。 然而就在恶魔已经自认为十拿九稳的时候，圣骑士的碧绿双眸中再次显露出了刚烈倔强的神采。 用最后仅存的一丝气力，杰西卡忽然一口咬在了恶魔就伸在自己嘴边的手指上，即便牙齿被坚硬的rou铠反震的疼痛不已，但那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制住自己头部的魔爪还是微微出现了一丝松动。 而这便已足够，女骑士拼命的一个侧头，那道黑色射线险之又险的从她脸旁擦过，在清丽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焦痕。 同时大恶魔亦没有为此恼羞成怒的功夫了，他魔眼中射出的漆黑光线直接越过杰西卡击中了在她身后近在咫尺的魔法水晶。 这块原本看来无坚不摧的天蓝色晶体竟在瞬间便没有任何预兆的，一点一点由上到下的崩塌龟裂开来。 在这天界神物迅速解体的混乱时刻，一小块飞溅而出的晶体碎片，似乎受到了命运的指引，巧合的刺进了恶魔的那第三只眼眸之中...。 蕴涵着无法抑制的痛苦，恶魔紧紧捂住自己的额头发出阵阵狂暴的咆哮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几百年的等待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吗？” 暗黑色的气团不断从恶魔的身体表面涌出，犹如冤屈的亡魂在寻找可以撕碎的生者般在半空中横冲直撞，随后几股浓稠的墨色液体猛然间从他捂住额头的爪缝里呛射而出，在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将这些坚固的岩石融化出一个个可怕的凹洞。 紧接着诗人的身体在短短的片刻间再次开始了急剧的异变，先是那强悍的黑色rou铠逐渐坏死崩落，随后他头上的弯角就像缺钙的脆骨般“喀嚓”一声折断破裂，而尖锐的利爪则慢慢缩短变小，重又蜕回由血rou组成的手掌。 怨毒的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逐渐脱落的坚硬鳞片，恶魔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气低声呢喃道，“好吧，这具躯体就暂时交还给你保管，不过不要以为我会就此放弃。 恶魔“修依”随后微微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在不久的将来，迟早这身体会重归黑暗的怀抱，我可是十分期待那美妙时刻的到来啊....。” 阴森森的语句逐渐模糊低沉，终于，当滴落到地板上的浓液被人类那鲜红色的血液所取代，盘踞着修依身体的恶魔再一次不情愿的重又陷入了沉寂的深眠。 而失去了恶魔力量的支撑，那道连接地狱的幽幕也瞬间便在半空消失殆尽了。 只是即便邪恶的魔鬼已然消散，但真正的混乱却才刚刚开始。 －－－－－－－－－－－－－－－－－－－－－－－－－－－－－－－－－－－－－－－－－－－－－－－－－－ 当修依才刚模模糊糊的恢复意识睁开双眼之际，一块巨大的坚硬岩石便从他头顶的天花板上碎落下来，砸在距离他所处位置不足一尺的地方。 “该死，我的头又要晕了，” 修依把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发现那里湿漉漉的沾满了鲜血，但真正让诗人想要昏厥的却是原本的那道伤痕上此时竟又覆满了硬答答的水晶，这些晶状物如同树根一般牢牢扎在了他的皮rou里。 “真是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依隐约还记得自己失去身体控制以后看到的那些琐碎场景，但画面却过于模糊，让他难以回忆。 用力晃了晃还昏昏沉沉的脑袋，诗人有些惘然的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另一块巨石猛的掉落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紧接着，在一声脆响过后，整座高塔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扶住一旁的廊柱，听着四周传来的剧烈的崩塌声，诗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座宏伟的高塔即将就要倒塌了。 转过头，修依旋即发现那块原本让自己寄予厚望的天界魔晶居然凭空消失了，只遗留下一些粘稠的蓝色液体流淌在地面上。 同时印入他眼帘的则是一旁耗尽气力瘫倒在地上的圣骑士，后者正不甘的用充满仇恨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虽然很想趁机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不过感受着脚下那逐渐塌陷的地面，向来以保命为先的诗人还是决定不要浪费时间先逃离这块即将沦为废墟的危险地带再说。 他也确实大可不必担心了，女骑士在先前的战斗中爆发出惊人潜力，竟然成功使出顶级神术，获得了晨曦之主赐予的部分力量，也正因此她才能够打破另一位神祗设下的禁制，然而这个神术既如此强大，当然不是可以轻易使用的。 施术者需要拥有足够虔诚获得父神的认可，自身的rou体与精神也必须足够坚韧，否则极可能因为无法容纳这股强大的力量而自爆身亡，即便成功承受住了，借用神祗的力量当然也必须付出极大代价，一旦这个神术的效果消失，施术者的身体便会变得极度虚弱，之后几周之内的时间里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的将其击败。 此时杰西卡正是处于这样的后遗症状态。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要从这里存活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不愿再多停留哪怕一秒的修依径直越过遍布与地板上的瓦砾与石砖，远远的将杰西卡抛在了身后。 当然他也并未忘记依偎蜷缩在墙角边的魔女，虽然修依仍在心底说服自己这全都是为了达成与那臭老头的协议罢了，但似乎背负起女孩已然成为了他一种莫名的习惯，抑或可以称之为一种责任感。 匆忙中飞速奔向塔底的诗人并未察觉到，背后女骑士望向自己的那原本唯有充斥着仇恨的目光中此时却多了一些复杂难明的感情掺插其中。 险之又险的弯腰窜过一道即将塌裂的拱门，又猛地向后跳开一大步，躲过了一段从天而降淌落下来的天花板，然而接下来，诗人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先前所作的那一番杂耍表演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在白费功夫。 眼前这段通向生存之路的走廊被两侧坍塌的巨型花岗岩给彻底的封死了。 修依只感到疲倦与疼痛正在逐渐侵蚀他的身体，而他额头上的伤口处则再度开始流血，他感到体力与信心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微微侧了下身子，修依把背后的魔女让到身前，她已经苏醒了过来，正无言的睁着那对杏仁美眸凝视着诗人。 石块不断的从天花板上碎落下来，弄得两人四周到处弥漫着灰尘与砂砾。 “虽然我很想说永远不要放弃，可惜这次挡在前面的可不是只需随便唱唱小曲便会自动打开的封印之门了。” 便是在现在这样的险恶时刻，他还不忘说着俏皮话，也把依偎在他怀里的魔女逗的轻笑起来。 但伴随着诗人的话语，高塔却又一次猛烈的震动起来，带动无数的残骸砸向两人。 他们彼此拥抱着翻滚到一段由支起的大理石廊柱及石板所架空而成的狭小空间里，感受着头顶处碎裂石块砸落而下的声响以及高塔那一次比一次剧烈的摇晃震动。 就在两人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终结的那一刻之际，“空气”!诗人忽然兴奋的大喊道，“新鲜的空气！” 突如其来的冷风吹拂过两人的脸颊，那其中夹杂着名为希望的气息。 他们拼命的用最后一点气力，在狭隘的废墟通道中手脚并用的艰难向前爬行，终于在尽头处，黑暗被一缕星光所驱散，但同时被驱散的是两人心中仅存的一丝期盼。 眼前这道残破墙壁的缺口的确可以通向塔外，然而地点却是在离地数千英尺的高空之中。 “可恶，如果还剩下一个羽落术卷轴的话...。”诗人懊丧的把干瘪空荡的背袋狠狠扔在地上，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已经被击败。 一双满是伤痕的细手温柔的从身后拥抱住修依，女孩轻轻将头靠在了诗人的肩膀上。 “虽然就要死了，但以后能和主人永远在一起，人家真的很开心呢，只可惜我还没能亲眼看看外面的天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连飞翔的感觉也没尝试过。” 说到这里，魔女微微动了动她背后那对残缺不全的翼翅，又因为触动伤口引发的疼痛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修依隐晦的心情亦被这番天真的话语所打动，他忍不住开口笑道： “是啊，只可惜天堂山绝不会收我这种烂人的灵魂，若不然，我死后倒可以试试飞起来的滋味......。” 然后，这个诗人原本以为将成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个笑话突然卡在了他的喉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生存希望使他激动的禁不住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