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会

    当空艳阳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街头，看上去十分热闹。关铮穿着一身黑色皮夹克，脚上一双不伦不类的白色皮鞋，戴着一副民国时期才有的圆形眼镜，戴着一顶圆顶帽，单看头部颇似拉二胡的人。来来往往的人都会注意到关铮，但是只一眼注意一眼嗔怪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高调到极致，就是最大的低调”关铮自己曾经这么说过。这是一个济丰市的街头，适逢周日因此很热闹，关铮抱胸的倚靠在一面墙上，时不时摆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据林小宇描述，他们来到澜国的时候严军就是在这个街口找到了正在乞讨的林振川，虽然知道时隔多年能找到线索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出于谨慎，关铮还是时不时就来观察一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眼前走过一个小乞丐，他穿的并不破烂，但是很脏，手里没有大家的熟悉的碗，双手捧状，眼角湿湿的，有些发怵的看着全副武装的关铮，关铮低头看了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钢镚，轻轻地放在的小乞丐的手里。小乞丐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关铮目送着小乞丐走远，自己拐进了街上的一条小道里，小道很窄，而且是条死胡同，胡同的尽头是一扇门，没有窗子，看上去像是一间暗房，关铮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推开——门并没有锁，但是他转身转上门的时候却悄悄地反锁了门。

    房子里非常的暗，仅有的两个窗户都拉上了窗帘，屋内的装饰非常的简朴，单看家具摆设会以为这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关铮脱下了身上厚重的夹克，也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和滑稽的眼镜，搓一搓手，向墙角走去。墙角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地面并不是瓷砖，而是诡异的水泥，关铮在墙角的桌子前蹲下身子，用手去摸地面，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想找的把手。向着自己的方向重重的一提，桌子右侧地面的一块板子就向右滑去，能看见一条向下的通道。

    关铮跳进通道内，摁下了通道内壁上的一块砖，头顶的板子又合上了。关铮把手从摁下的机关砖上移开，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上面印的字：十七军工事连。这是一个很早之前留下的接头处，用于战争年代收纳逃往澜国的高级军官，并作进一步动向安排，关铮遣散了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军人，自己留了下来。向下的楼梯走不了几米就是一个房间，房间里灯光昏暗，布置简单，只有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发出的幽暗的光能让关铮正常的在房间内行动，房间角落的顶部是一个出风口，整个房间的换气都通过这个风口来完成。

    关铮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坐下，带上了连在电脑上的耳机，打开了电脑上的监听软件。耳机里是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人在行走，带着兜里的不同金属碰撞在一起，约摸过了十分钟左右，关铮在耳机里听见了海的声音，笔记本显示的定位在他点意料之中却又有点吃惊：罗灵尸体发现的那个沙滩——断陆海滩。隐约能听见人的对话声，但是在海边变得极其模糊，关铮熟练的在电脑上cao作了放大人声降低噪音的音频处理，耳机中的嘈杂对话变得可以分辨了。“今天要到了多少？”（嘈杂的金属碰撞声音）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子声音“太少了”，“对，对不起”，“你还小，要努力，早点给海会做足贡献，不然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啊”，关铮听到这句海会时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右手甚至打起了响指。耳边的又响起了金属的碰撞声音，按照声音判断应该是小孩把裤子中的硬币都捧起拿给了说话的男人，紧接着想起了脚步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开始有节奏，一声扑通的入水声后，信号中断了。关铮听着耳麦里滋啦滋啦的盲音，默默的拿下了耳机，起身来到了背后的白板上。白板上贴满了照片，有签字笔画的线条将不同的照片链接起来，在白板的最上面，写着海会两个大字。“没想到这个组织真的存在，而且是乞丐的组织，方克峰为他们兄妹三人接风洗尘时说林振川误入歧途，说的就是这个组织吧”。

    “林振川90年来到了澜国济丰市，乘坐的是KQ4908次航班，落地后没有人来接他，也没有人给予他经济支持，我们判断他当时身上的资金也很有限，根据监控显示他在机场的长椅上睡了四天之后，才走出了机场。随后他四处游荡，一路乞讨，曾经有过意图偷越国境到邻国去的记录，但是因为没有证明身份的证件，于是被警察拦下遣返了。此后他一直在街边乞讨，勉强维持生存。坊间流传，济丰市乞丐有个组织，叫做海会，这个组织内部复杂，除了乞丐还干走私贩毒的勾当，有自己的总部，据说乞讨到的钱多的人能进入海会内部，并逐级上升，最高可以到海会的主事，简单来说就是海会会长。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在海会里的地位上升的很快，他有头脑，办事机灵，很快当上了副事。在一次内部火并中，他差点挤掉主事，但是最终宣告失败，他被驱逐出会重新回到街头。但是因为这起事件，他在海会内部依然有很高的地位，即使被驱逐，在街头有乞丐遇见他依然会毕恭毕敬。再一两个月，严军来到了这里找到了他，他从此脱离了乞丐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但是海会依然存在，而且他还海会内部的影响力依旧庞大”。关铮刚到济丰市时，负责接待的军方人员如是对关铮汇报搜集到的历史资料。“乞丐在澜国并不多见，有组织就更离谱了，消息可靠吗？”，“应该可靠”，关铮一笑“造反？还真是林振川的性格，他永远做不了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刚刚十几岁就差点当了丐帮的老大”。

    “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就你说的来看，这个乞丐的组织非常的有条理，甚至是有内部的规矩与条例的，说明肯定不是乌合之众，至少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您的意思是？”，关铮点点头“看上去林振川走投无路，只能乞讨为生，但是他碰到的这个组织实在是不对劲，一个乞丐的组织有里有面，也许所有的行动也都是接受指挥整齐划一的，它最有价值的地方肯定不是乞丐，我总觉得林振川的这第一步走的就很有挖掘点，就从这个组织开始吧，我需要进一步的详细资料”，“我们是有内应在海会中的”，关铮有点吃惊“你们？有卧底在海会？”，对方点点头，看上去表情有点不自然，“有卧底自然再好不过，我要的资料三天内能不能送到？”，“没问题”，“那就好，我能做更多的事情了”，“您果然一开始想自己潜入海会吗？”，关铮凌厉的眸子一瞬间就洞穿了对方的眼睛，吓得对方一震“猜测我的心理不是一个好选择，会让你送命的”，一滴汗水从鬓间留下“明白了，非常抱歉关少爷”。

    关铮站起身来，在角落里那个破破烂烂的衣柜中拿出了一身更为破破烂烂的衣服，又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面装着一些简单易容的小道具。半小时后，关铮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小青年。关铮对着镜子看了看，好像对于自己的这个易容非常满意的，他咧了咧嘴角，极其警惕而又慢悠悠的出了门。

    澜国是一个海岛国家，拥有极其长的海岸线，国内近七成的人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从华夏移民而来的，因此没有语言不通等情况发生。澜国原名为星城，国家以海上航船为生。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海上无端突发大海啸，不仅摧毁了三个赖以为生的港口码头，还将星城三分之一的领土直接掩埋在了水底，若不是一系列复杂的堤坝水利设施，现在的首都济丰市每天会被潮汐淹没两次。这次大海啸，史称狂澜国难，自此事件过后，星城更名澜国，首都迁址济丰市，而被埋在水底的那部分星城，成了唯一的星城。

    断陆海滩，罗灵跳海的海滩，左侧有悬崖至海，向海的远方望去能看见一个小岛，右侧是一片居民区，当年林振川一家人就住在那里，可惜关铮到来的时候那栋房子已经易主了。三天后，关铮在悬崖上见到了前来接应的海会人。

    关铮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他不敢四处张望，害怕暴露自己。只觉得一个脚步声突然在悬崖的尽头出现，紧接着又是好几个人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悬崖上。为首的一个人浑身湿透，正在用手拨弄自己的滴水的头发，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关铮。关铮开始艰难的向前爬“各位老大兄弟，求救我一命”，为首的人没有停下的手里的动作，他微微侧身问身后的一个人“老六，人是你带来的？”，“是”被称为老六的人毕恭毕敬的说，“什么背景？”，“偷渡来的，早年间在国内是个警察，被毒贩买通后开始混黑道，毒贩火并他脸上挨了这一刀，后院失火还被通缉，无奈出逃来这里”，为首的听完老六的描述“是吗？当过警察？正好，给我断个案子，断对了就是兄弟，断不对就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