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我真是皇帝在线阅读 - 第四十七章 燕武鱼台

第四十七章 燕武鱼台

    魏鞅起身接过纸筒,取出里面的东西细细查看,片刻之后,他做出了评价:“一堆废纸,毫无用处。”这话一出口,胡不归立马怒了,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月,才得到的成果竟然被人说成垃圾,简直岂有此理!

    他瞪着眼睛,仿佛在说:“你小心点。”事实上,要不是皇帝在场,他早就冲上去狠揍魏鞅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刘邦微笑着让胡不归稍安勿躁,板着脸对魏鞅道:“哦?此话怎讲,快快道来,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就治你妄言之罪。”

    魏鞅毫不在意地无视了胡不归的愤怒,笑着对刘邦说:“如果不是,陛下何须来找我呢?”

    刘邦有些尴尬,的确,这个评语也正是刘邦心里所想的,只是为了照顾胡不归的面子,他才没有明说——上位者要做的是鼓励下属做事的积极性,即便要敲打,也不能明说。

    他摆摆手,佯装生气“胡卿对朕忠心耿耿,即便做事不周全,那也不是他的错,不要卖关子,快讲。”

    魏鞅向刘邦拱手施礼,清了清喉咙道:“如果草民没猜错,陛下是想行燕武,鱼台之事吧?”

    这里要讲一下。

    所谓的燕武鱼台其实是发生在百年前的一件事,萧衍,也就是后来的燕武帝,为了巩固皇权,加强对臣子的掌控力度,于是就在鱼台这个地方安排了自己的人。

    鱼台,顾名思义就是钓鱼的地方,位于金陵以北淮水边上,那里地处偏僻,风景宜人,水流平缓,十分适合垂钓,许多文人雅士在此写诗作赋,风雅韵味十足,所以很多大臣没事都会去那里钓鱼闲谈,其间,免不了要议论些朝中风闻。

    燕武帝知道这事以后,就派人化装成渔夫整日在那里捕鱼,刺听大臣们都讨论了些什么,对他施行的政策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人说他的坏话,结果没多久,大臣们就发现了这个事。

    怎么发现的呢?说来也很滑稽,那渔夫的确听了燕武帝的话,整日在河边捕鱼,一天两天还好,没人觉得奇怪,但你成天在那捕鱼,风雨无阻,而且就挑一个地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有大臣过去问他,结果渔夫心理素质很不好,没几句就露了馅,众臣很生气,于是派宰相作为代表前去进言,宰相一开始没提渔夫的事,只是问燕武帝,治理国家需要什么?

    燕武帝说,自然是靠你们这些大臣啊,宰相又问:“那如果有人离间君臣关系该当如何?”萧衍想都没想就说:这种坏蛋应该杀掉。

    宰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告诉他,今有一渔夫,假传圣旨,说是奉陛下之命来监视我等,这是分明是在挑拨君臣关系,还请陛下杀掉他。

    燕武帝这才明白,自己的小尾巴被人抓到了,无奈,只得杀掉那个可怜的渔夫,并向文武百官道歉,说我不应该猜忌你们,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就请上天赐罪。

    后来,就有了燕武鱼台这样一个成语,代指君主猜疑臣子,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个贬义词。

    这个典故刘邦知道,而且,大渝的密卷中有记载:其实,那个渔夫做事很隐秘,众臣之所以知道这个事其实是燕武帝有一次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一个小太监传了出去。

    一方面,燕武帝做事不仔细,喝酒误事,因小失大,不可谓不是一次教训。

    另一方面,这件事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在大燕王朝,文官势力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一代英主只能咽下苦果——如果皇帝强势,谁敢多说一句,没见前世明朝朱元璋设立锦衣卫,摆明监视你,再加上后来的两厂,也没有谁敢说个不字。

    这些官员大多出自儒家,燕武帝妥协了,这才有了后来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以说,这个世界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实是皇帝被动接受,而非主动采纳的。

    燕武帝有心限制臣权,无奈败北,沦为千古笑柄,刘邦做的可比燕武帝狠多了——萧衍是在公共场所安插特务,刘邦直接安插到人家里去了。

    不过,刘邦不认为自己会是第二个燕武帝,乱世,当用重典,对于那些反对者,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连根拔起,从加强皇权,提高皇帝地位这个角度来说,刘邦一点都不认为,锦衣卫的设立是个错误。

    听到魏鞅以燕武旧事来形容自己的做法,刘邦有些不悦,“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他已经决定,如果魏鞅不认同自己的做法,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出这个门,卫青就守在林府外面,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会瞬间被砍成rou酱。

    林清徐有些坐不住了,当时胡不归说要提陛下做一些事情,但没具体说是什么,胡不归在自己家住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过问,如今听魏鞅所说的燕武鱼台,他不由心惊rou跳。

    皇帝眼中的杀机很重,谁都看得出来,只要魏鞅敢拒绝,不仅他,就是自己,还有林府上下怕都讨不了好处啊,林清徐冷汗津津,不由有些后悔,他只顾着替自己好友的儿子谋一个前程,却忘了其中的危险。

    面对着刘邦毫不掩饰的杀意,魏鞅笑了,他摇头对刘邦道:“陛下,不要误会,草民不觉得有丝毫不妥,相反,还很赞同陛下的做法,如今大渝朝堂混乱,说是各自为政也不为过,其根本原因就是君权不振,燕武旧事固然有弊端,但面对当今局势,却是一剂良药。”

    魏鞅顿了一下,看着刘邦缓和下来的脸色叹息道:“只可惜,此事困难重重,即便陛下的人能够打进朝臣府中,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位置,接触不到核心,而且,兵家讲究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此五种决定成败的因素不仅适用于兵法,用在为政图谋上亦有其理。

    道者,君上也,此事若无陛下的支持,是绝对无法成功的,这是前提,其次,便是天时,地利,今陛下年幼,太后与朝臣掌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也不会注意到陛下,这是最好的时机,金陵乃大渝国都,是陛下最熟悉的地方。

    将者,将领也,陛下若想做成此事,没有一位有足够智慧,忠诚,勇敢的人主持可不行,然陛下如今身边顶多一些只知拼杀,不知谋略的粗野汉子,从这些散乱,未经处理的情报就能知道。

    最后就是法,法者,制度也,任何事如果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制度,程序,与管理,那就是一只无头之蝇,四处乱撞,效率低下,到最后也会功亏一篑。”

    魏鞅讲完做出总结:“今五事,陛下只占其三:陛下的决心,天时,地利,唯独缺少最后两部分,将与法。”

    刘邦听得如痴如醉,眼中更是异彩连连,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不错,他所说的,正是自己所发愁的,看来林清徐说的一点不假,这果然是一个罕见的人才,他咽了咽口水道:“何人可为将?”

    魏鞅挺起胸膛,指着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如果陛下愿将此事全权交于我,我可立下军令状,不出十年,必将为陛下磨出一把诛邪却魔的利剑。”

    刘邦点点头,重新落座“朕询林卿,就是希望能找一个可以托付之人,你就是朕要找的人,你刚才所说的也正是朕所思的,从零开始,你说需要十年时间,可见你并不是无的放矢,如果朕将一支经营了数十年的势力交给你,你需要几年?”

    魏鞅眼中精光大作,顾不得失礼,上前一步问道:“当真?”刘邦点头“自然当真。”

    “三个月,我让其发挥作用,三年,我就能让它彻底为陛下所用,”魏鞅想了想说道。发挥作用与彻底为已所用是有区别的,刘邦很清楚,但同时他也很高兴“那就一言为定,嗯——这个组织还需要一个名字。”

    还没等刘邦将心里的那个名字说出,魏鞅就道:“常言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此事需在暗中进行,就取名为,锦衣卫吧。”

    刘邦张了张嘴唇,心情复杂,历史有其惯性,无论怎么变化,如何面目全非,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比如,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比如,锦衣卫,再比如,还有很多。

    “就叫锦衣卫吧,魏鞅,朕命你为锦衣卫统领,总览全局,可行先斩后奏之权,胡不归,朕命你为锦衣卫副统领,兼锦衣卫执事,负责辅助魏鞅,你二人日后要通力合作,不可懈怠。”

    “臣,遵旨。”魏鞅与胡不归同时拜道。

    林清徐脸色潮红,他侧步跪倒在刘邦脚下磕头道:“臣,替老友魏芳叩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