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间隙1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稚嫩清软的童声缓缓吟诵着。

    菩提树下，一个衣饰华丽、容貌俊秀的小少年正在小憩，闻言睁开了桃花眼，清凌凌的黑色瞳仁里满是不耐烦。

    “你烦不烦！”

    “啪——”

    吟诵声戛然而止，漂浮在半空的书册也落回青玉书案。

    案前，一团小小的、金色的人形符文回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似乎从那张平滑的“脸”上看到了惊吓。

    “丑东西，你也知道怕么？”

    小少年站了起来，雪白的道袍绣着片片饱满流畅的金色祥云，随着他拍掸灰尘的动作，雪白的衣料显现出若有若无的符文状暗纹，一枚碧绿温润、质地极佳的八卦玉佩悬于腰间，隐然有神光流转。

    他朝那团金色符文走近几步，语气矜傲又嫌弃。

    那团金色符文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道：“吾、吾一见书文~便忍不住想读~吾之过也~”说着颇为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惭愧。

    语调也似是一个老学究，声音仍然是甜甜的、润润的，倒似人类两三岁的小女娃一般奶声奶气。

    他打量了面前这团片刻，竟又仿佛看到了那脸上有羞赧。

    “不问自取是为盗。”他起了捉弄的心思，说道。

    “然也~”那团金符颇为老实地点点头，“吾本意非盗~然错已铸成~吾愿偿其过~”

    “行，颇有礼。我便给你补过的机会。”小少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道，“拿几个字来给我玩玩。”

    话音刚落，金符已经一溜烟地跑远。

    “使不得使不得~君且稍作冷静再与吾相谈！”

    声音颤巍巍的。

    小少年哈哈大笑。

    这金符的来历说来话不短。

    一个月前，一道九天玄雷击中瑶池水，这金符便从这水痕中诞生。

    初时是一团耀眼的金光，见风就长，渐渐显出模糊的人形，只是周身轮廓由一道道金色文字流转而成，到得有一岁婴孩大小后便由啼哭着落到碧绿的荷叶中。

    他那天去瑶池洗剑，正巧在一旁，因嫌弃这婴孩吵闹，伸手去捉，却不料一碰到那金符，指尖便是一痛。

    红色的血液没入金符中，在常人的心脏处鼓动几下随后隐没。

    那金符娃娃便不再哭了，朝他伸出一只还没分出手指的小拳头，发出“呜喝”的婴儿声。

    他道一声“懒得理你”随后转身离开。

    那婴孩也并不哭泣，只是“呜喝呜喝”地自娱自乐。

    半柱香后，他回到瑶池边，那团金符仍然伸着一只小小的拳头，没有五官的圆溜溜的金色小脑袋脸朝他，，发出高兴的“呜喝”声。

    “既然有缘，我就带你回去吧。”他说，手伸到途中，又停了下来，训诫道，“你可不准再伤我了。”

    说完试探地握住那只小拳头，白皙的手指却穿过了道道金色文字。金符没有再伤人，他这才知道它的质地：暖暖的，却无实质，像是太阳的光。

    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将它运回去，瞥见碧绿厚实的荷叶，豁然开朗，取剑把盛着金符娃娃的荷叶削下来，道：“我便这样带你回去。”

    回去后找师父解惑，师父一见之下便道：“你从何处得来？”

    他便将过程细细交待了一番。

    师父便叹：“机缘巧合，赤子之心。”

    “师父，这是什么？”他问。

    “不可说。你当知道便会知道。”师父说。

    “我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又问。

    “你能知道时便能知道。”师父又答，笑得有些惬意。

    “然也。”他便不再执着，“那这东西该怎么办？”

    “它是天生地长，便由它去。”

    果然如师父所言，这金符乃是天生地长，半个月已经下地能言，喜好读书听讲，一个月后已经有人类两三岁孩童大小。整日奔来跑去，必在书文前停留，被人打趣诘问，便连连作揖认错，次日便奉上新鲜的果子或者清冽的泉水，宗门上下俱是十分喜爱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