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正人君子的另一面（二）
这个小羽的全名叫秦羽，是薄父所在单位的会计，算起来两人在一起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 薄父其实一开始真的是以正人君子自诩的，做事雷厉风行，为人大公无私，所以在单位的声誉非常好，而他也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时刻督促自己，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一朝英名尽丧的事情。 但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就是喜欢不走寻常路。 十年前，秦羽调来了电力局，那时候的薄父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跟这个女人有感情瓜葛，而且长达十年。 秦羽很漂亮，这是整个单位都公认的，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接近她，不论男女，因为她有一个穷凶恶极、占有欲强到变态的老公。 他不许秦羽跟任何人关系好，哪怕只是同事之间极其寻常的一起吃饭，代价也是她回家后被毒打，第二天带着一身伤来上班。 虽然她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起自己老公的事，但没人是傻瓜，时间久了大家都看了出来，同情归同情，但国人一般的态度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只是减少了跟她的相处，也不再约她一起出去吃饭，尽量让她少被丈夫疑心而导致被打。 当时的薄父还不是单位的一把手，而是负责职工工会的书记，跟部队里的政委差不多，倾听职工的烦恼，帮他们解决生活和工作中的后顾之忧。 在得知秦羽的情况后，他找来秦羽跟她谈心，结果却听到一个让他义愤填膺得恨不得掀桌的狗血故事。 秦羽的丈夫没有工作，只是个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可他为什么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呢？原因很简单，他的父亲对秦羽已故的父亲有恩，为了报恩，所以秦羽不得不在父亲辞世前同意嫁给他，这才造就了一段怨侣。 秦羽的母亲去的早，她是父亲一手带大的，根本无法违背父亲的遗言，而她丈夫的父母早就对这个烂泥一般的儿子死了心，眼见能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至于秦羽嫁给他们儿子会多痛苦，他们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儿子娶了媳妇能稍微懂事点，要是媳妇受气，那是她个人能力问题，管不住自己老公能怨谁？ 一开始秦羽的丈夫还是对她不错的，毕竟秦羽又勤快又漂亮，但是在秦羽生了个女儿后，她的好日子便到头了，那是三天两头被打，而且公婆也对她颇有怨言，说是生不出儿子。 科学早就证明了，生男生女那是取决于男人，你就是颗芝麻种子，土地再肥沃，也不可能结出个西瓜来啊，除非种子被换了。 但秦羽的公婆和丈夫却不管那么多，认定了一切是秦羽的错，对她各种挑剔各种刁难，活生生把一个原本开朗的姑娘折腾成了行尸走rou。 秦羽的丈夫不止嫌弃她给自己生了个女儿，还担心她仗着漂亮在外面勾搭男人，所以把她看得严密得不得了，但凡有人靠近她，那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好打，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秦羽讲完自己故事后，把袖子挽起来给薄父看，白皙的胳膊上全是伤，有被抽打的，还有被烟头烫的，可以说她除了脸和脖子是完好的，一身就没多少好rou。 这也是她丈夫有意为之，毕竟脸和脖子是要露出来见人的，所以他从来不碰这两个位置，免得别人看见说三道四，至于身上的伤痕，他一年四季都要求秦羽长衣长裤，又不许她去公共浴室，所以不怕被人发现。 听完秦羽的故事，再看了她胳膊上的伤，薄父彻底被激怒了，不止是作为一个领导看见下属受委屈的愤怒，更多是身为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的愤怒。 或许是出于正义，又或许他那时候便已经对秦羽由怜生爱，反正他动用了一切关系，想方设法把秦羽的丈夫折腾进了监狱，并在他入狱以前让两人协议离婚，让秦羽跟那段黑暗历史告别。 为了避免她前夫出狱后找她麻烦，薄父花钱买通了狱里的某位大哥，天天找他的茬，把她前夫折磨得精神失常，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没有意外的话，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薄父所做的便是这句话最好的验证，连自己最在乎的正义感都丢到一边去了，又或者在他感觉里，他所做的就是正义，替秦羽收拾了那个狼心狗肺的前夫。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顺理成章，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报之，虽然此时的秦羽没有生命危险，但谁知道以后她那前夫会不会哪天发疯把她杀了呢？薄父的所作所为简直就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让秦羽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芳心暗许？ 当然了，这跟薄父本身也有一定关系，那时候的他虽然已经五十，但保养得宜，而且气质和相貌都不差，加上还是个领导，要换了个相貌猥琐、穷的叮当响的，估计也没了两人后来的事儿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我们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凡是被要求着以身相许的男人，哪个不是青年才俊或者身居高位的强者？谁见过哪本书里写着某漂亮小姐被又丑又臭的乞丐救了就要以身相许的？被他碰到都会恨不得剁了他的手好吧？ 这不现实，也不符合大众口味。 总而言之，在一个英雄救美，一个芳心暗许的情况下，两人走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那天被黎筱撞到，这个秘密估计薄父会带到棺材里，他自认自己将老婆和情人这架天平把控得很好，没看十年过去了都没一个人发现吗？ 谁会想到那天他们会碰到黎筱。 一想到这个，薄父便觉得头大如斗。 曾经的儿媳妇亲眼见着前公公偷情，而且这个儿媳妇还跟自己家人不合，受了一肚子委屈，关键是现在双方正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要是她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薄母和薄一伟，那绝对是个惊天炸雷，威力不亚于当年广岛长崎被丢下的两枚原子弹。 更关键的是，他维护了半辈子的好名声会毁于一旦，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薄一伟爱面子，薄母也爱面子，但整个薄家最爱面子的人是薄父。 就是因为爱面子，所以尽管他深爱着秦羽，却能坚持十年都不给她一个名分，在丈夫、领导和情人三个角色里游走，游刃有余，让人看不出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就连黎筱在知道这件事以前，还把他当成薄家唯一一个懂事、理智点的长辈看待，结果呢？这位堪称影帝中的影帝，把“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八个字简直发挥到了极致。 薄父很郁闷，很头疼，很烦躁。 他有动过去找黎筱私下聊聊的念头，但转念一想，黎筱毕竟只是看见自己跟秦羽态度暧昧亲近，并没有实际的目睹什么，贸贸然找她，岂不就是坐实了自己有婚外情的罪名吗？ 不行，绝对不行！ 但如果不去找她，万一她找薄母，跟她胡说八道一气，以薄母那性格，铁定要闹得天崩地裂的，没准儿还会闹到他单位去，家和方能万事兴，闹不得啊。 左思右想他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睡在床上是怎么都睡不着，这才半夜爬起来给秦羽打电话。 秦羽没名没分的跟他这个老男人十年，心里真的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吗？当然不可能，只是薄父是真的对她不错，不止经济上帮助她，而且如果不是靠着薄父，几年前竞争上岗时她早就被淘汰了，怎么可能现在还能舒舒服服的做会计？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之间不止是情人，而且还是合作伙伴，薄父私房钱的那笔巨额存款，她现在住的房子、吃的穿的用的、孩子的一切开销，都是两人多年合作、苦心经营得来。 爱情可能没办法把两个人绑得死死的，但利益却能让两个人变成一根绳上的蚱蜢，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她也不愿意自己跟薄父的事情被人曝光，那不止是断了财路那么简单，搞不好还要去顿监狱的。 在电话里听出薄父的犹豫和烦躁，秦羽想了想后，说道：“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 “怎么说？”薄父一怔，忙问道。 “用当年对付那个人的办法，你看怎么样？” 薄父沉默了。 如果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绝对是当年因一时激愤，采取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把秦羽的前夫害成了那样，虽然秦羽的前夫的确不是个东西，但动用那些手段的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 但现在秦羽却提到了这件事，薄父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他想起了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秦羽发现那边薄父没再说话，心知一定是自己说的话吓到他了，忙补救道：“其实我也不想那样，我也知道那样不好，但你想想，如果我们的事情曝光了，不止是私情被曝光那么简单，你忘了这些年我们做的那些事了吗？随便一样都够蹲好几年了，你已经这把岁数了，难道想要在那里面养老吗？何况冰冰还那么小，她要是没了mama，以后怎么办？” 薄父很疼爱冰冰，几乎把她当成亲女儿来看，那跟对薄晶晶的态度是天差地别，宠得跟什么似的，一听到秦羽提到冰冰，再联想到自己一大把岁数还要吃牢饭，顿时浑身一激灵，方才觉得秦羽狠毒的念头瞬间就消失了，剩下的想法只有一个——绝对不能曝光，绝对不能进监狱！ 人是自私的动物，而当自己的利益或是生死受到威胁时，这种自私就会被无限放大，继而让人做出各种我们觉得狠毒，甚至于不可饶恕的事情来。 薄父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用近乎破釜沉舟般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后，他再也无心睡眠，独自走到阳台那，双手扶着窗台，静静地望着夜空。 今夜没有风，一颗星星都看不到，月亮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整个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薄父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蹙起，保持着凝望的姿势。 良久后，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意，转身离开了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