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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重生

    “阿姐,你醒醒,醒醒啊……”

    耳旁是少年熟悉的哭喊声,蔡清河心中一动,费力地睁开眼。奇怪,她没被淹死么?她记得自己被她那个后妈闵云华推落水里,失去意识前可没有人来救她。

    阿泽……是阿泽救了她么?

    她虽是不会水,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小跟着他们爹在清河里打滚嬉戏,小小年纪便好水性。蔡清河心里五味陈杂,但多少还是有点安慰,她还是没有信错了他。

    少年未发现她醒转,兀自埋在她怀里痛哭,“阿姐,你醒醒……醒醒啊……我以后会乖了,再也不会惹阿姐生气……”

    蔡清河本就有些喘不过气来,被他拼命往怀里撞,更是被压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呛咳出声。

    “阿姐!”少年猛然抬头,惊喜地叫道:“阿姐你真的醒了!”

    蔡清河望着少年熟悉的面容,劫后余生再面对这个有杀身之仇人的儿子,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他是他,那女人是那女人,可心里总觉咯得慌!他不是她的弟弟,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蔡清河挣扎着坐起,面上的神情冰冷而麻木。

    少年扑进她怀里死命地搂着她的腰,身子不可抑制地颤动着,“阿姐,我好怕……他们都说你救不过来了……”

    蔡清河僵硬的身子微微一软,但下一秒眉眼间的一点暖意就稍纵即逝。不行,她不能心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她已经,没有命能够再死一次!

    少年似未发觉她的抗拒般,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便不松手,脸使命地往她怀里钻。

    蔡清河不由得暗叹了口气,他脸皮倒是厚了不少,不似从前般,对自个总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生怕自己生气。

    等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蔡清河死死地盯着他埋在自个胸前的脑袋瓜子,头顶上居然扎着两个奇怪的小揪揪,心底闪过莫名的忐忑,犹疑着唤了声,“阿泽……”

    “嗯!”少年响亮地应声,抬起脸来眨巴着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瞧她,“阿姐,你冷不冷?”

    蔡清河盯着他熟悉的面容,那双酷似他们爹的眼睛,只觉着有些眩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怪异的感觉。

    “阿姐……”少年见她呆呆傻傻,吓得用力地摇晃了她几下,“阿姐你别吓我,咱们赶紧回家……”

    “回……家?”蔡清河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家,她哪里还有家!自那女人把她推下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和那个家誓不两立!她不要再委曲求全,如果她爹还对那女人继续偏袒包庇,她定要与他,与那个家,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咱们回家!”少年重重地点头,“娘在家里等咱们,赶紧回去让娘熬碗姜汤,可莫要伤风了。”

    “娘?”蔡清河心中的怒火如涛天般汹涌喷渤,毫不顾忌地嘲讽惨笑,“那是你一个人的娘!”

    闵云华,你以为杀人不用偿命么!

    “阿姐!”少年被她吓着了,话语里都带了哭腔,“阿姐你怎么了?阿姐你不要吓我……”

    不要再用那副小狗狗般的眼神看着她!没用的,她这次绝不会再心软!

    “阿……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蔡清河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得暗骂着这鬼天气,才八月底,还没入秋呢,就冷得跟大雪天似的。

    蔡清河哆嗦着手裹紧身上由于浸饱了水而变得又厚又重的棉衣,拧了好一会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劲!

    如果这还是八月份的天气,她用得着穿棉衣么?再加上她那个发式古怪的弟弟,蔡清河头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她虽然只是偶尔在学校上计算机课才上上网,但在学校枯燥单调且清冷的周末,她也向相好的女同学借过小说消磨时间。对于时下流行的穿越元素,她还未落伍到未有所听闻。

    蔡清河僵硬地转过脖子,似为印证什么,“蔡……清……泽?”

    “阿姐糊涂了么?”少年胡乱地抹了把眼泪,“阿姐虽名为清荷,但弟弟却是按蔡家排行取名经泽。经伦的经,不是清水的清。”

    蔡经泽?

    不是蔡清泽?不是蔡清泽!

    “那你……你娘……”蔡清河狠狠地吸了口凉气,有些急迫地问道:“你娘姓闵,叫闵云华?”

    “什么我娘,是我们的娘!”蔡经泽一脸担忧,“我们的娘姓柳,柳素秋,京都城里那个臭女人才姓闵!”

    柳素秋!

    蔡清河如遭雷击,那是她亲生母亲的名字!

    “快!”声音沙哑而急迫,细瘦而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抓上蔡经泽的胸口,“快带我回家!快带我去见娘!”

    蔡经泽眼底有着nongnong的忧色,却不敢再多言语,拉着蔡清河的手,几乎飞奔起来。他阿姐不会在水里憋了气,还是撞了头,人变傻了罢?阿姐明明认得自己,明明记得娘,为何要问那些傻话?

    蔡清河顾不得浑身发冷,顾不得手脚无力,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被那只小手拽着转过几条破旧的巷子,最后停留在一栋狭小的一进小院落前。

    “阿姐……”蔡经泽挠了几把头,苦着脸哀求道:“待会儿娘打我,阿姐可得帮我挡挡。”

    “娘打你?”蔡清河有些迟钝地问道,心下闪过几丝突兀,她那个阿泽弟弟也会挨打?她一直以为,挨打的人只有她。

    “又上哪鬼混去了!”破旧的木门猛然被打开,一个三十出头,容长脸,荆钗布裙的苗条女人站在门口,满面怒容。

    蔡经泽似只受惊的小鹿,立即躲到蔡清河身后,探出半张脸,蚊子哼哼般唤了声,“娘……”

    是她!是与她亲生母亲一般无二的样貌!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补偿吗?以这样的方式,还给她一个娘亲!

    蔡清河泪眼朦胧,哆嗦着唇唤出那个夜夜在梦里萦绕的字眼,“娘……”

    嗓音出奇地沙哑。

    “清儿,你这是……”柳氏见她一身湿淋淋的,挑起的眉复又落下,嘴里一边嗔骂着一边麻利地拉她往里走,“上哪弄的这身?你是jiejie,还跟着弟弟去胡闹!”

    蔡清河抹了把眼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娘的样子,比照片上有些老了,可眉眼却是一样的。慈祥,美丽。

    蔡经泽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虽然怕得要紧却不肯阿姐受冤枉,哆嗦着身子小声道:“阿姐是为了我,才被李家的二小子推落水里……”

    “什么?”柳氏杏目圆睁,音量陡然拔高,“你给我老老实实回房换身衣裳,待会儿再收拾你!”说罢,便推着蔡清河进了房,闩上房门,嘴里兀自责怪着,手下却不停地在箱笼里替她翻找衣裳,“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早点带着弟弟回家。李家那二小子浑着哩,去招惹他做什么?”

    原来这就是被亲娘责骂的感觉!虽然絮絮叨叨的,却无比窝心。蔡清河觉着眼眶又湿润了,眼睛却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个眨眼间,娘又不见了,就像前世那无数次的梦境,醒来梦就破灭了。

    “傻清儿,盯着娘瞧做什么?”柳氏把拿出的衣裳仔细地搁床上,上前来就替她解开棉衣,叹着气道:“明年开春就满十四了,都该说亲的姑娘家,还这么让娘cao心。”

    “娘……”蔡清河脸红了,按住柳氏给她解衣的手。她都十八岁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亲娘给换衣裳。

    柳氏好一晌才明白过来,点着她的额嗔笑道:“你这个小冤家,咱娘儿俩搁一屋里头睡十几年,你换个衣裳倒还巴巴地赶娘出去?”

    “娘……”蔡清河脸更红了,胸口涌动着满满的一种东西,叫做幸福。

    “好好好,娘出去。你赶紧着把湿衣裳换下,别冻着了。”柳氏终是退让,摇着头出去,嘴里小声地嘟嚷着,“倒底是长大了,是姑娘家了哩……”神情间,竟有几分落寞与黯然。

    蔡清河目送着柳氏开门出去,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样子,这不是个梦境。如果是,就让她醉在这般真实的梦境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阿嚏!”蔡清河浑身一哆嗦,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清儿!”柳氏的喝声隔着门板响起,“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赶紧着将湿衣裳换下!”

    “哎……”蔡清河无比响亮地应了声,嘴角高高翘起,眉眼间神采飞扬。

    她不自觉地哼着欢快的小调,极快地把湿答答的衣裳脱下,从换洗衣裳旁将干净的浴巾抽出裹在身上。娘就是贴心,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打今儿起,她蔡清河也是有娘的娃儿了!是她的亲娘,是无论人前人后,里里外外会把她当骨rou疼惜的亲娘!

    蔡清河瞧着浴巾底下苍白细瘦的身子,突然有些忐忑,现在的她还是原来的她么?她原本干惯农活的身子,可是很黑。

    假若她是顶着别人的身子,陌生的脸宠,那娘还能算是她的娘亲么?

    在潜意识她固执地认定,是上天将她,还有前世的娘,送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让她们再续母女之缘。娘也有着相同的样貌,所以,她也应该是从前的她。就算是年岁对不上,可样貌也不应该出脱了去。

    蔡清河目光扫过斑驳梳妆台上的菱形铜镜,顾不得穿上衣裳,裹紧浴巾就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