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功亏一篑
一只雪枭落在雕花木窗上,抖擞抖擞羽毛,灵活地转了两圈眼睛。 又苦等了一日,冯润终于迎来好消息。冯漪来信了,信上说她已经到洛阳,大哥冯诞也在家中,他会亲自送她回平城,估摸着怎么也能在皇上回宫前赶回来。 她双手颤抖着放下信。这几日的担惊受怕让她形容憔悴,双眼下生出一片乌青。直到收到今日的信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但是她却没有料想到,最可怕的黑暗就隐藏在黎明来临前夕。 “贵人,奴婢刚听闻太皇太后贵体抱恙,已经提前返程。” 突然一道晴空霹雳直接把她的一切努力化为齑粉,她愣愣盯着荻月不知该如何反应。 “荻月你快去打探消息。快,否则就来不及了!我去找素黎绰想想办法。” 愣了半晌,冯润仓促地下了这个决定。她希望在掖庭闯练多年,见多识广的素黎绰能给她指明一个方向。 “只能继续演下去,别无他法。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女侍中而已,有太皇太后在前,我只是个官阶高点儿的奴才。” 素黎绰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冷漠。 “演下去?女侍中的意思是欺瞒太皇太后?您入宫多年,知道若被太皇太后发现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吧,即使如此您还要让我铤而走险吗?” 冯润急火攻心,也顾不上要与她保持友好关系,措辞严厉。 “若真要论起欺瞒,冯贵人现在不就正在问我该如何欺瞒太皇太后吗?” 素黎绰无奈一笑,其实她又能做什么。暗送冯漪出宫已经尽她所能,而今日冯润提出的要求她是真的力有未逮。 冯润魂不守舍地回到永昌宫,才发现有只黄雀在后把她最后的希望也啄食干净。 云翘磕磕巴巴地哭诉着高照容是如何趁冯润不在,蛮不讲理地闯进内室,掀开床上的被子…… 冯润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努力平复着心情,问道:“高照容发现了?” 云翘内疚地点了点头。柳霜愤愤不平地插嘴道:“贵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她大着肚子,说是带了药给冯贵人,非要往里闯,奴婢们又不敢上前拦她,所以……”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贵人,太皇太后已经到思贤门了。怎么样,找到良策没有?” 荻月从门外跑进来,给雪上又加了些霜。 濒临绝境,万念俱灰,再加上这几日的cao劳,冯润身子一晃,就要晕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荻月将她扶住。 “贵人,您不能出事,您看看灵泉殿和永昌宫,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这么多人,全靠着您才活着。” 冯润回神凝睇,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流离一遭。是啊,荻月说的没错,现在只有靠她了。 “荻月,我们现在去拦下太皇太后,然后把一切说个清清楚楚。” 冯润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恐惧不安都释放在吐纳中。 “贵人,你不能这么做。” “贵人……”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她们都以为冯润已经疯了,纷纷阻止。 “我们必须赶在高照容的前头见到太皇太后。我现在去认罪,太皇太后还能留冯漪一条生路。若晚一步,让高照容抢占先机,我们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平城城东,两匹马中神驹,快马加鞭,日行千里,转眼已经快到宫门处。 冯诞穿着精干利落的骑射装,冯漪则恢复了鲜卑贵族打扮尾随其后。马蹄飞扬,路边的行人纷纷闪退,无人注意这个锦衣华服少女眼中还泛着泪光。不羁的风能拂去脸颊的潮湿,却拂不去眼中的泪珠。她明明知道这次回去就是为了见娘亲最后一面,可是永别的时刻来临还是教她痛不欲生。 “现在你就入宫,别等到天黑。” “哥哥——”冯漪一扬手接下腰牌,一撇嘴,呜咽道,“我想跟你呆在一起,我心里难受。皇上他们明天才回来呢!” “胡闹!你走的这几天,掖庭中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也说不定。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在宫中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就等着太皇太后回来拿你问罪。我现在去方山,希望能拖住皇上多留个几日,你也好把宫中的事宜处理妥当。” “大哥,大哥,我好难过……娘亲没了,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宫里……” 泪如雨下,沾满衣襟,她紧紧拉着冯诞的袖子不撒手。冯诞眼眶一红,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滴,劝慰道:“大哥在这儿,大哥永远在这儿。你快回宫去吧,听话。” 待将冯漪放入箱中,顺利运进宫门后,冯诞这才狠下心肠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他的meimei命悬一线,他还不能停在此处。
车声辚辚,一阵天旋地转后马车停下了,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冯漪还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你们这时要干什么!箱子里都是贵重的瓷器,别碰坏咯!” 箱子兀地开了,藏身其中的冯漪顿时出现在青天白日中。 “冯贵人所言非虚,冯漪果然在这儿。”袁惜儿缓缓踱到车前大声呼朋引伴。。 冯漪不明所以地刚从箱中跳出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挟持住。 “你们这是无法无天了嘛!放开我!” 这时,她才发现整个马车已经被大批羽林军包围,刀剑相向,寒光顿现。她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正在此时,刀剑丛中突然闪出一道亮色,正是罗兰璧。 “太皇太后有请,劳烦冯漪meimei走一趟。” 袁惜儿掩袖一笑,媚眼如丝,对冯漪笑道:“都说夫妻如同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今日我们宫中顶顶好的姐妹这是演的哪一出呢?” 来到永寿宫中,冯漪跪倒在堂下,头脑一片昏沉,直到看到太皇太后身侧的冯润,她的意识瞬间清明。 是她?居然是她。 “冯漪你真是胆大包天,你以为哀家奈何不得你吗?” 察觉到冯漪的视线,冯润深深埋下头。她不断拷问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她本是想抢先高照容一步,为什么却阻拦了冯漪最后一步?她本来想救冯漪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却成为了扼住她喉咙的刽子手?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冯漪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冯漪不敢,冯漪知错了。” 冯漪重重地跪地磕头,面无表情,毫无悔改之意。 太皇太后被她这种态度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她侧眸冷冷地横了身边的冯润一眼。 “还有你冯润,居然敢包庇她,明知故犯!哀家真是错看你了,你让哀家很失望。” “启禀太皇太后,冯润meimei既然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也算是将功抵过。太皇太后向来赏罚分明,还望对冯润meimei从轻发落。” 高照容起身,对太皇太后行了个礼,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冯润侧首,冷冷瞧了一眼,这个女人她绝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