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应相识
京城人都知道,从除夕往后数便有:春节、元宵节、清明、芍药节、端午节、七夕、上元节、中秋节、重阳节和腊八节等众多节日。如今喜爱热闹的京都人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芍药节。传说芍药原本并不是凡间普通的花草,某一年人间瘟疫四起,善良的花神心生怜悯,便偷盗了王母娘娘的包治百病的仙丹,撒向人间救助黎明百姓。撒落人间的仙丹,一部分变成了牡丹,另一部分长成芍药。二者的花叶根茎都可以入药,白芍更是滋阴补血的上品。 京都人格外喜花,尤其爱芍药,将芍药称为“花仙”与“花相”,因为这个原因,京城内出现了许多育花好手,每年都要新推出好几个新的花种。已经成功培育出荷花型、菊花型、金蕊型、托桂型和绣球型等花型,还有彩瓣台阁型、分层台阁型和球花台阁型这样复杂的花型。颜色更是缤纷多彩,有粉、黄、白、红、紫甚至绿色。 白芍药中杨妃出浴、雪峰与迟白三种名花,粉色有名种月照山河、桃花飞雪、菱花晨浴等,赤芍中又有遍地红、擎天红、庆云红等名品,黑紫以墨紫绫、铁杆紫、紫檀生烟等为最佳。黄中有黄金轮,绿中有水冰清,除单色外更有新奇的复色芍药:鹤落粉池、粉池金鱼、红花重缕、冰山献玉,其中又以粉池金鱼最为出众,花瓣边缘呈波浪形,由瓣沿至瓣心由粉红逐渐过渡至金黄色,花瓣都在六轮以上,由外向内逐渐缩小,中央便是金黄娇嫩的花蕊。 芍药园便在京城之东北,与清真庙、玲珑茶庄与开国郡公府四点一线,离北边的凌湖倒是相隔不远,都是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芍药园本是一位姓张的老商人管理的茶园,由于茶叶质量不佳又备受玲珑茶庄的排挤,索性改行做了别的,卖起了豆腐与豆皮,倒也做的风生水起。 但茶园也确实荒废了,张老也是性情中人,喜爱结交朋友,又在茶园内种了不少野生芍药,颜色艳丽,花香袭人,竟引得不少爱花人士闻名来求籽,更有好胜者约定每年来此评比哪家培育的芍药更胜一层。时间一久,便逐渐有了如今的芍药节,除了赏花与评花外,还有“采美”、“命名”、“赋诗”等环节。 其中最有趣的便是“采美”这一游戏,芍药节当天,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都云集于此,除了芍药香气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姑娘身上的脂粉香气。于是便有好事者放出一种唤作“闻香蝶”的蝴蝶,此蝶浑身灰黑,带有赤斑,比一般蝴蝶身形要小些,只愿生存在温暖潮湿之地,并不引人注意,但有奇香之处必有闻香蝶,被它青睐的花必定香气馥郁浓厚,格外吸引人,所以闻香蝶格外珍贵,不下千金。放出的闻香蝶会在园中寻找身带奇香的女子,这便叫“采美”了。被闻香蝶选中的美人儿,便可以为这片园中最美的芍药命名。 晏如一早乘马车来到芍药园前,发现园前已经停放着好几辆马车。她掀起车帘,只见园前一块大理石上刻了几行诗句: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晏如今日穿粉蓝色蔷薇暗纹长裙,梳灵蛇髻,薄施粉黛,也不下马车,只静静坐在马车内等待王唯西的到来。 没过一会,一辆风驰电掣般的马车急促奔来,引得旁人不断注视,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绝妙无双的女子:头上未加一点装饰,一把乌黑浓密头发似海藻一般自然卷起,只用一条红色流苏带子松松草草绑在玉颈处。穿一身亮蓝色衣裙,面上无妆,只有朱唇抹一点殷红,衬得小脸越发雪白发光。 下了马车,她眉毛一扬,不快自语道:“她人呢?约了我来自己又不守时。”晏如这才扶了娥眉的手从马车中下来,慢条斯理道:“唯西姑娘的女装真让人眼前一亮,我差点没认出来呢。”“你可知道我管理三家布庄,一天到晚忙里忙外的,哪有闲情雅致陪你赏这什劳子花。”唯西双手抱在胸前,懒洋洋地靠在马车边。王唯西这般不造作不矫情的性格倒是很对晏如的胃口,晏如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亲手系在唯西的腰间,笑吟吟道:“我知道你日理万机,今日送你一个香囊以表歉意,好吧?” 娥眉补充道:“王小姐有所不知,这香囊里的香料,可是我们家小姐精心调制到半夜呢。小姐的眼睛都熬红了。”唯西拿过香囊嗅了嗅道:“这香倒是不俗,闻起来叫人神清气爽,我就没有这配香的好手艺。这香叫什么名字?”晏如想了想道:“只想着如何配香了,倒没想过取个名字。”唯西扯了晏如的衣袖将她往芍药园里带:“那就没有名字吧,咱俩也别在门口说话了,赶紧进去吧。”如此,娥眉便等在园外静候。 到了园内才发现人比花多,拥挤不堪。唯西道苦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晏如也是热得满头大汗,不停用手绢擦着脸上滚落的汗珠。芍药园里的花并不以颜色分种,而是姹紫嫣红混在一起。白芍如新雪,赤芍似火焰。一株叫“玉翠麒麟”的绿芍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形如菊花的“玉翠麒麟”晶莹剔透,翠绿色的斑纹密布在雪白的花瓣上,像发光的的萤火虫静卧其上。此花初开翠绿,盛开淡绿,格外丰满。 晏如也想看看这株绿菊,但又顾忌这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只能拿着手绢站在人群外期盼着人群散开。唯西本就对芍药无感,她倒是悠闲地站在人群三步开外,看着拥挤的人群,再看看一脸期盼的晏如,索性拉了晏如的手冲向人群,大声吆喝道:“绿芍有何稀奇的!我刚在西南角看见一株蓝芍,唤作‘雨过天晴’,蓝色的芍药你们没见过吧?” 众人一听还有蓝色的芍药,很快就在散开寻找稀奇去了。晏如十分感谢道:“亏你想得出来这个主意,这下子人全都散了。只是这世上哪有蓝色芍药,我也真想看看呢。”唯西灿烂一笑,露出扇贝似的白牙:“谁说没有,我眼前不就是吗?”晏如今日穿粉蓝色,听到唯西这样打趣她,不禁问道:“你说话怎么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今日怎么连头发都不挽。” 唯西不以为然:“我不会。”晏如认真道:“那我教你便是。不然你这样子嫁人了,会遭婆婆嫌弃的。”王唯西侧身一转,随手掐了朵粉芍捏在手中,毫不在意道:“我就是不愿嫁人才从家中逃出来的。”说着就把刚摘下的芍药花扔在了地上。晏如问:“你爹娘可是要把你嫁给什么糟老头子做续弦?还是他早已妻妾成群你不想做小?” 唯西摇摇头道:“都不是。我从未见过他,我的家族不过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叫我去联姻罢了。世人都认为,一个女子若是能以联姻给家族带来利益,那边是她的荣幸,王昭君就是如此。我偏偏不愿,家族里那么适龄女子,随便指一个愿意嫁的便是。”晏如听了这般话,心里是极赞同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得低下头来作赏花状,那张鹅蛋脸如月光皎洁,嘴唇比樱花般还要粉嫩,当真清丽无双。 唯西又道:“听闻何家的二小姐饱读诗书,关心民间百姓疾苦。十四岁有“士农工商皆平等”的惊天之语,促使朝廷一个月后便松开了限商令。今天我除了来赏花,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我便从云州来,知道这几年云州旱成什么样子,萨特如拉沙漠也已渐渐侵袭了牧地,云州放牧为生的百姓无计可施,欠了朝廷多少银两。我想再这样旱下去,察哈尔氏便会趁人之危再狠狠勒索朝廷一把。我虽不是云州人,但我曾受恩于云州百姓,我痛恨欺凌他们的察哈尔氏,如今已经有了些积蓄,想为云州百姓做些实事。我早听说你聪慧过人,所以请教你有何主意。” 晏如道:“朝廷放开限商令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自从与蒙古族部落签订休战协议,就急需大量银两赔款,而商人便是纳税大户,此时放开限商令是为解燃眉之急,与我并无太大关系,这是迟早的事情。”晏如停顿一下又说:“你既从云州来便知云州以牧为业,上接察哈尔部落,下接凉州。凉州与江南肥沃之地不同,雨水少土地贫瘠,多为黄土,所以主要粮食为小麦和玉米。” 唯西与晏如边走边谈,在凉亭内歇住了脚。唯西说道:“这我自然知道,云州与凉州多食面食。”晏如说:“我听闻马铃薯耐寒耐旱耐瘠薄,种植起来更容易些,也容易储存,凉州可以大面积种植起来,从凉州向云州运送,暂时代替主粮,可解燃眉之忧。”唯西问:“我听闻江南jian商多把粮食屯起来高价卖给朝廷,在购买粮食时贪污腐败之事屡禁不鲜,饥荒之年反而出现了一大批肥头大耳的官僚和商人。且云州与江南相差千里,运输来的粮食也多半发霉生虫。这江南的粮食到底调不调得?” 晏如仔细想了想道:“先说jian商,他是自找死路。如若凉州的马铃薯成熟,凉州和云州有了粮食,朝廷不再高价购买江南的水稻,那jian商囤积的粮食便卖不出去,最后只能是贱卖或者烂在自家的粮库里,赔得血本无归,再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晏如话音刚落,只听王唯西朝自己身后一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晏如朝身后一撇,看见一身白衣的宋衎,正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宋衎身边的仆人答道:“一年前,王小姐您向一家当铺死当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我家公子又为您暗中做了担保人,您才开得第一家布庄。论起来,我家公子可是您的恩人呐。” 唯西看了看宋衎,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宋衎!掌柜的好雅兴,来这芍药园赏花。只是宋掌柜不去赏花,一声招呼不打地在这偷听人说话,算是什么君子。”晏如见两人还有这般渊源,不由微微一笑道:“原来二人早就认识,世界这样小。”宋衎只抱了抱拳,并未解释。唯西冷言道:“宋公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牌。我的三家布庄,每月盈利都要与你三七分红。”仆人又抢白道:“王小姐怎会如此狭隘,我家公子从你那分来的每一个铜板,都是捐了寺庙开锅济贫。” 宋衎这才淡淡说道:“宋某不过是替王姑娘纳税罢了。”唯西一听他暗指自己偷税之事,不由气急败坏起来:“假情假义的jian商,学人家七王爷开锅济贫,可想过这是东施效颦?”晏如和那个仆人看见唯西张牙舞爪的样子,都低低笑起来。宋衎也不以为然只当做没听见,目光转向晏如道:“何小姐刚才的话令宋某大开眼界,愿姑娘能详说下去。宋某洗耳恭听。” 宋衎对自己所言极感兴趣,这令晏如异常欢喜,她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我私下以为,种植马铃薯虽是能解燃眉之急,但终究治根不治本。据《大齐纪实》记载,云州、凉州、婺州三州均三年大旱一次,近年来因旱南下的百姓超过八万多人。而云州便是兵家重地,易守难攻。一旦这三州的人口全部南移,最北边的蒙古族部落就会毫无顾虑地占领这三地,到时候,休战协约不过是一纸空文。” 宋衎点头:“当今皇上也深知这点,所以一边着重布置云州的兵力,一边控制人口的南移。何姑娘说的很对,若是光靠马铃薯解决云州人暂时的粮食问题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个法子,彻底解决三州缺水的问题。” 唯西不耐烦道:“我若是能和龙王爷拜个靶子,我便叫他日日下雨便是。问题是,不下雨哪来的水呢。” 宋衎细细思索眉头紧皱道:“北有木伦河,南有苏江。木伦河自西向东流,而苏江因地势由南向北,二者都汇入东海。”“若是……”宋衎敲打着手中的折扇,与晏如异口同声道:“若是二江能够汇流……”宋衎展眉道:“没错,木伦河虽是条大河,但水流极不稳定,泥沙又多。水流丰富时堪比苏江,水流干枯时不如一条小溪。而苏江不同,几乎终年水量稳定,若是能将二江汇合,使苏江贯穿三州,那么缺水的问题便解决掉大半了。” 晏如也点头道:“我与公子想法一致。”唯西道:“你们的意思难道是凭空凿出一条河道吗?现在的人力物资都太过缺乏,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说话间一只灰黑的蝴蝶飞到了唯西身边,环绕几圈便径直落在唯西的香囊上,只听有人喊道:“闻香蝶找到香美人了!”唯西平日里最讨厌蝴蝶、蚕和知了一类的昆虫,眼见一只灰黑的蝴蝶趴在自己的香囊之上,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只见她迅速摘过一朵梧桐叶将蝴蝶扫落在地,再用脚狠狠踩踏几下。 众人见闻香蝶被踩死在脚下,皆是大吃一惊议论纷纷。晏如和唯西都是第一次来芍药园参加芍药节,自然不懂“采美”这一规矩。 “真是不知好歹的女子,闻香蝶如此名贵。我瞧她如何收场。” “哈哈,闻香蝶的眼光不差,这女子长得真是好看。”
“我倒觉得她旁边那个穿粉蓝的更漂亮些。” “嘘嘘,你看饲养闻香蝶的陈老快过来了,咱们呐,就看看如何收尾吧。” 晏如略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望着地上被踩得稀巴烂的闻香蝶,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唯西不屑道:“就这一只丑丑的蝴蝶,也值千金?”一个拄拐杖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晃晃悠悠走过来,头上的青筋气得一跳一跳的,生气道:“老夫姓陈,这闻香蝶便是老夫所养。姑娘此言当真是难听刺耳,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就是凭它的外表就断定它不值钱吗?老夫养这蝴蝶付出了多少时日,你一脚踩下去就让老夫的辛苦付之东流。再看你一介女流,披头散发,说话粗俗无礼,礼义廉耻都学哪里去了?” 唯西怒道:“我披头散发与你这老头何干!你说要赔多少钱我赔就是,本姑娘又不是赔不起!你仗着自己有些年岁就羞辱我吗?你的礼义廉耻又学哪去了?”唯西这话说得格外刺耳,陈老举起手中拐杖就要打她,严厉道:“我今天倒是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你这个出言不逊的臭丫头!” 眼看拐杖就要落下,晏如慌忙挡在唯西身前道:“老人家请息怒,我这meimei自幼害怕蝴蝶,踩死闻香蝶实在是无心之举。meimei平日里骄纵惯了,说话口无遮拦才会惹怒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陈老怒气冲冲道:“就算我不与这疯丫头计较,我的闻香蝶被她几脚踩死了却是事实!” 晏如又道:“恕我直言,家父早年去南疆游历,曾与我说过这种蝴蝶。家父说当地人养这些蝴蝶主要是用来传播花粉,叫做‘灰翅蝶’,却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南海的芭蕉遍地都是,到了京城就成了昂贵的水果。再说云州的貂皮大衣,却是南海见也没见过的罕见之物。这闻香蝶也一样,在南疆它不过是寻常之物,而到了您这里它便不啻千金。如此,一件物品的价值到底该如何评定呢?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说罢又从贴身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说到底是我meimei不对,我不过是强词夺理。这张银票算做赔礼,我向老人家道歉。除此之外,我愿派人去南疆另寻数只闻香蝶赔给您,但是劳烦您花上数月等待。今日都是来芍药园的,都是想和和气气赏花的观客,再次恳请陈老能够不再与我这meimei计较。” 陈老接过银票,认出是何国公府的银票,抚着胡须道:“原来是何国公家的女儿。这女子莫非是何家三小姐?”说完又用眼斜了唯西一眼。唯西冷冷道:“怎么,怕我是何家三小姐,给你好果子吃吗?您把心放肚子里,您今个差点打的不是何家姑娘。” 陈老不看唯西,只对晏如说:“你这丫头生的好看,脑袋又灵光。说是赔礼道歉,却暗指老夫没有见识,可偏偏老夫没法对你生起气来。何国公教女有道。既然大家都想和和气气地赏花,我就不为难你们这些后辈了,也不必再从南疆寻一只闻香蝶了,免得人说我陈老小气。”晏如低低说道:“陈老谬赞了。”晏如见陈老不再计较,松了一口气连连道了谢。一抬头看见宋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脸红了。 唯西嘟哝道:“这都是什么事,难缠的老头。这花我不赏了,晏如我们去吃饭吧,今日你替我打发了这老头,我请你吃顿好的。”说完又看了看宋衎道:“掌柜的,你倒是一言不发地在这看我出丑啊。你又是开布庄又是开当铺的,可有什么饭馆请我们吃饭?”宋衎大大方方得说:“确实有几家,和丰楼的味道最好。”唯西吐了吐舌头道:“那便去和丰楼吧。” 晏如是第二次来和丰楼,今天沾了宋衎的光,在和丰楼最好的雅间坐下。晏如和唯西坐在一边,宋衎与她二人对立而坐。唯西把菜单上能点的都点了,又要了一大坛桑落酒。菜还未上齐,她也不客套,自顾自吃了起来。晏如第一次和除父亲外的男子一桌吃饭,心里自然是紧张的,越是紧张,手中滑溜溜的虾越是不听话,夹了好几筷子都夹不住。 一双黑筷从对面伸来,准确无误地夹起一块油焖大虾然后放进自己盘中。晏如偷偷看了看宋衎,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虾子压直,轻轻将前三截虾壳剥开,用两只手指按压着虾尾,轻轻一拽,便将虾仁和虾壳分离,用筷子夹起虾仁蘸了蘸酱油,轻轻放入晏如的碗中。晏如望着宋衎修长白皙的手指,大脑一片空白。 宋衎不说话,继续剥着手中的虾,一只又一只放进晏如的碗中。 唯西埋头苦吃倒是什么也没看见。吃着吃着放下手中的筷子,凝神细听着隔壁雅间的动静。隔壁雅间来了五六个汉人装扮的蒙族壮汉,因是说着蒙语,也不避讳他人,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晏如发现唯西的不对劲,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你从云州来的,莫非还听懂蒙语?”唯西神色紧张含糊道:“唔,听的懂一点。”晏如好奇地问:“那他们在说什么?”唯西答道:“我也不太明白,大概是在找人吧。”晏如夹了一筷子牛舌放在唯西的盘中说道:“遇见你,遇见你们,突然觉得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唯西哈哈大笑道:“我的生活也不一样了,你是我来京城后遇见唯一的朋友。你以后常找我玩就是。” 晏如不由微笑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城郊的外公家小住些时日,我多多找你玩耍便是。”唯西道:“那太好了,我可跟你说,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可比你天天在府中绣花有意思多了。宋衎也去,还可以当钱包使。”宋衎道:“你们玩就是。我不爱热闹。”唯西喝了不少酒,此刻酒劲上来了,调皮笑道:“你可别假惺惺的,心里巴不得像跳马猴子一样和我们四处玩吧。”晏如急急道:“说完了没,你点了这一桌还不赶紧吃。” 等到午饭吃完了,三人要打道回府了。唯西的布庄离和丰楼只隔两条街,自己步行着回去了。宋衎像上次一样将晏如送到离府十步之处,晏如坐在马车内满怀心事,宋衎骑马静静跟随其后,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