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覆亡
真该好好谢谢那个法师。 切瓦希在持刀冲上去的前一刻这么想到，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法师把指尖对向自己的话，他可不知道在身边的海盗们死光之前，期盼着出现什么转机的懦夫会不会有足够的勇气发下全体进攻的指令。 “机会只有一次。” 他这么默默对自己说道。 举刀，迈步，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目凸现，瞳仁死死的锁定住了那个抬手念咒的身影。 “冲啊！” 埃里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身后响起，注意到新船长动作的海盗们此起彼伏的发出了战前的怒嚎，退无可退的现实唤醒了他们内心的血性，寒光凛凛的利刃斩断了犹豫和恐惧，跟随着最前方的指明灯，这群抛却了防御的狂战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任凭胸中四溢的胆气冲散了断弦的理智，像头蛮牛似的，奔向了正对面的法师。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毫无压力的法师笑出了声，这群肌rou塞满了大脑的家伙倒是省下了他不少的时间。 阵形杂乱，主次不分，没有比这更好收割的敌人了。 收回蓄势待发的酸毒箭矢，巴德尔把双手展开，魔力在咒语的引导下急速流动，站定，感知笼罩了前方的一切活物，延伸开的十指上迅速的汇集起了大量的元素：“我为法术而生，而你们，则为法术而死。” 三环法术，冤孽沼泽。 切瓦希冲势一顿，差点摔倒的他往下一看，穿着靴子的双腿不知何时已陷在了一团漆黑的污泥之中，并且身体还在不断的下沉，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在眼睛看不见的某处，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拉扯着自己，不多时，就连膝盖都未能幸免，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是完全使不上力，根本动弹不得。 “法师！” 两个小字脑中一过，明白是谁搞鬼的他抬头向前看去，那个灰袍的法师尚还保持着十指飞扬，双手展开的施法姿态，宽大的兜帽遮盖住了对方由内至外表现出来的一切，但切瓦希向前直视的目光彷佛穿透了那层浅薄的布料，在那黑暗的面孔上看到了一种充满了恶意的冷笑，无情的观望着他们这一群人在能清楚感知到死亡临近的步调中无助的死去。 “救救我。” 他听到了身后手下的呼救，但他自身难保。 “救救我！” 求救和咒骂越来越多，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刺耳的痛哭流涕的讨饶。 没有骨气。 切瓦希多么想大声的呵斥一句，但是，当他把手撑着污泥，试图减缓身体下坠的速度，却发现再也拔不出来的那一刻起，对于生的渴望让这位还死死抱着残存的一点尊严的新船长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也想求饶。 他也想抱着最后一根水面上的树枝，带着聊以慰藉的一丁点希望被恶臭的污泥吞没。 “法师，法师。” 污泥已没过脖颈的他不停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组成的名词，用斯里兰卡语说，用帝国语说，用诺德语说。 放过我吧，我想活。 痛苦的嘶叫在耳边响起，他的遗言已被污泥梗在了喉中，一张嘴，苦涩的怪味便涌入腹中，重重的，吊着自己的胃。 污泥挡住了他不甘的，圆睁着的双眼，法师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眼睛太多了，满满的一泥潭都是。 全死了，一个不剩。 巴德尔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轻轻松松的，不用在浪费时间一个一个的解决了。 收起法术，泥泞的泥潭犹如遇见了六月艳阳的白雪，飞快的消融的一干二净，重新显露出船上坚硬的甲板。 而那些尸体，则各自保持着扭曲的姿势，没有伤口，亦没有血腥的陪伴，但无比狰狞的五官却极为充分的表现出了此人死前所受过的苦难，比起真正的亡灵，这些家伙显然更为吓人。 作为三人之中唯一一个正常人的斯莱瑞克面色惨白如纸，他愣在了原地，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过的一切，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不敢去看那些死者的面庞，尽管在此之前，对方想要取走自己的生命和掠夺自己船上的财宝。 十恶不赦之徒。 虽然没有多余同情心可以泛滥，这位头脑清晰的商人也清楚的明白这些海盗死有余辜，但从同为一种生物的角度出发，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斯莱瑞克心中，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快意。 想吐。 他强压下翻腾着的胃，不敢多言。 不需要吩咐，主动承担起收尾工作的索里上前把海盗们的尸体一具具的用暗能量举起，丢进了海中，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视觉受到太多的污染，再者，尸体放久了可是会发臭的。 “开船去吧。” 巴德尔的感知淡淡的瞥过身旁呆立着的斯莱瑞克，先行一步，开始检视起了这艘从海盗手上夺下的帆船，就和当初奥度尤做的一样。 这是他的私人船啦。 谁也别想夺走！ “好。” 斯莱瑞克一个激灵，低着头，匆匆走过索里和巴德尔，去寻船头的船舵了。 “有些时候，财富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巴德尔把手搭着船体的侧板，看着高扬的船帆，有些感慨：“索里，在这之前，我们身上可是一个银币都没有了。谁能想到，就在几天之后，我们就有了一艘属于自己的大船。” “嗯。” 敷衍着点了点头，眯起眼享受阳光的索里随意的寻了一处甲板上的突起，就坐了上去。 “巴德尔，你说，我们是去奥兰顿呢，还是去迪兰？” “不，我们去神圣奥兰帝国的明日城。” 正在憧憬今后安稳日子的索里被巴德尔的回答一惊，一时之间便联想到了帝国与斯里兰卡王国的战争，对目的地的不满也顺势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去神圣奥兰帝国？” 他站了起来，质问道：“巴德尔，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的导师？” “不。”在那团纯白的圣火中，盗尸人的灵魂会不会留下来都还是个问题呢，“我有自己的理由，但绝对和盗尸人无关。” “那你为什么……” 巴德尔用力扯起身上断开的一截棉布，将其捆到另一根断裂的棉布上：“就像奥兰顿公国是你的故乡，我也有我的故乡，回到帝国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神圣奥兰帝国有着除银月谷法师高塔外最好的魔法图书馆，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大部分你所需要的魔法典籍，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很有帮助。” “我快要晋升四环了。” 巴德尔整了整破的不行了的外袍，叹了口气：“你也不想耽误我的吧，索里。” “……” 少年张了张嘴，却是什么理由都说不出口，不得已，只好无奈的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