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7章 无人送终
燕京，中南海。 在一间简朴的书房内，李老在结束这天忙碌的工作后，颇有兴致的坐办公桌前观看了中韩足球的下半场比赛，本只是吃着宵夜的无聊打发，可难得的撞上了中国国足百年一遇的狗屎运气，心情不错的他就一直看了下去，当中国队3比0胜局已定的时候，李老也是忍不住对着旁边候着的周秘书开起了玩笑道：“今天咱们国家的足球队倒是争气，要赢球了，果然是天佑我中华啊。” 已经站着等了一个小时的周秘书见李老放下了碗筷，赶忙收拾了起来，也不催促李老去休息，不见疲惫的笑道：“咱们大天朝有您这些老首长们的镇守，这才是真正的洪福齐天，一场足球赛而已，算不了什么。” 李老心情好，不跟周秘书的马屁为难，摘下了眼镜，靠在椅子上揉起了鼻梁骨。 周秘书在将碗筷交给门外守着的值班人员后又问了几句话，这才回过头走到李老身边恭敬侯着，李老直起身体，耸了耸眼皮不经意的问道：“外面那个还在？” 周秘书点点头，有些于心不忍的加了一句：“老首长，魏公已经跪门口一天了，晕了好几次，醒来又是跑来跪着，谁劝都不走，说是一定要亲自向你认错。” “认错？他魏国公真要想认错干嘛在那跪着一粒米不吃，一滴水不喝的，这到底是要做给我看，还是想做给别人看啊？”李老看着电视，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冷冽的味道，这让周秘书听了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李老望着电视上的球赛，语气嘲讽道： “我还没老糊涂，这老家伙是想逼我给他那个死去的副国级儿子个公道，可那枪是邓公临死前亲手交给小翠花的，当时他魏国公也是当面在场的啊，现在他来找我有个屁用，有本事他下去找邓公要去啊。” “再说了，这人犯了错就应当受到惩罚，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该枪毙也是跑不掉的。如果有人可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那人民百姓还有谁会相信党，相信政府了？” 周秘书听着这个已经快九十岁却还精神矍铄的老人带了些怒火的话语，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李老发xiele一通，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小翠花在小宇那怎么样了？你问过老廖没，她这样跑出去有没有关系。” 周秘书闻听此言，高高悬起的心才敢放了下来，笑说道：“廖医生说翠花就该多出去走走，没大碍的，我晚上也跟小李子通过电话，他正带人暗中二十四小时保护翠花小姐的安全，保证绝对安全。” 周秘书尽量小心的措辞，可李老还是不满的大声说道：“他个上校保证有个屁用啊，你等下再打电话告诉他要多加些人手保护，不然，要是小翠花伤了一根毫毛，不用我惟他是问，以他爷爷李云龙那个暴脾气就得先打断他两条腿，你让他自己看着办。” 周秘书听了连声道是，李老说着说着却又是有点火气了，只听他骂道：“他娘的，这个小Y头太不像话了，毙了人就找借口跑了，现在我没人给做饭了不说，还被人家老子堵着门口要公道，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啊。” 周秘书知道李老这是口不对心，故意笑说道：“今天曹家那边还来电话问，怎么半年时间到了，翠花还不去他们家做饭，说是曹老还等着和翠花下象棋了，现在每天都是一股子怨气。” “他姓曹的屁的怨气，说是骂了我李元庭的娘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干嘛。” “老首长，要不就直接告诉那边翠花在哪，让他们自己找那Y头去？” 李老偏过头像孩子般怒气的瞅着周秘书，骂道：“你胆子变大了啊，都敢消遣我啦，我告诉你，翠花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让那几个老家伙给接去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是。”周秘书脸上诚惶诚恐，心里却也是被李老的小孩心性给逗乐了。 李老沉默了一会，想着说道：“算了，你去外面叫那老家伙到书房来吧，真跪死在了我门口，又少不了一些可怜人要倒霉了。” 周秘书不敢多言，领命出去了。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足球比赛，魏国公是在周秘书的搀扶下，脚步颤抖的走进来的，没办法，也是六十多快七十岁的人了，跪了这么久腿肯定不好使了，每走一步都好像是特别艰难一般。 魏公鞠楼着身子坐在李老旁的沙发上，进房后一言未发，表情严肃而庄严，苍老而麻木的脸上让人一点都看不出这个老人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 李老望着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言的老人，脸上却是换成了一副悲伤的表情，情真意切道： “小魏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毕竟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换了谁也受不了，翠花那丫头这回确实是太胡闹了，好歹晋鹏那孩子现在也是个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了嘛，这么大的国家干部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一枪给毙了呢，太不懂事了，回头我一定找老曹和老聂一起好好说她，你也别太伤心了，节哀顺变吧！” 旁边的周秘书听了李老的话是自愧弗如。这是真敢打脸啊！ 而魏国公听着这“安慰”的话，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得滴落不止，呜咽道：“老首长，我那不争气儿子贪了国家十几亿，落得被小翠花毙了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甚至他现在就是起死回生我自己都得要再毙了他，可是我这心里现在就痛恨那些跟小翠花面前挑拨是非的那些人，你说他们哪家的子孙又比我儿子干净多少呢？” 说道这里，魏国公举起满是老人斑的手擦了擦浑浊的眼泪，言辞灼灼：“李老，我今天过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中南海，我魏国公就是要用这条命也换他们也给儿子送终，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只要老首长你点头，我立马叫人送到央纪委去，然后我死也无憾了……” 一个人要忍耐在别人门外跪着这样的羞辱，这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只有当他的心中有着更为坚定的目标时，他才可能用最平静地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周秘书在一旁屏息静气，他明白，这是一个曾经高居正国级的老人的滔天怒火，这也是一个死了儿子的父亲的鱼死网破，拿命破。 李老叹了一口气，一辈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他拉过魏国公的手，语重心长道：“老伙计，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应该看透了，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我知道，晋鹏要是不出意外下次换届就该是常委了，现在你们魏家这一代的希望就这么没了，你会有这么极端想法我理解，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怨天尤人啊，毕竟是晋鹏那孩子是自己犯的错，怪不到别人头上。” 魏国公立马激动道：“可是老首长，凭什么就弄死我儿子，老项家，老方家的子孙比起晋鹏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那就让翠花去把他们儿子也轮个毙了……” 李老平静地点点头道：“是啊，他们都该死，可是这都让翠花一个孩子去杀，合适吗？再说了，贪官那么多，邓老也就给小翠花留了五颗子弹，她都用了三颗了，平时还念叨着说一定要留一颗给未来万一负心不听话的老公，你说你还指望翠花去毙几个吧？”“ “我……” 李老阻止了魏公的出声，继续道：“老伙计，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现在儿子死在了你前面，你心里有怨气，不甘心，不平衡，所以你就要跟大家撕破这个脸，把天捅穿了都不怕，反正你也活够了，只要这次自己心里痛快了，哪管它死后的洪水滔天。可你想过没有，或许就是因为大家都这样，为了这所谓的亲情羁绊，我们也都在一点点忘记了最初的本意。” “还记得邓老走的时候吗，他说改革开放的路他已经带领Z国走上了，不管将来历史定位他是罪人还是功臣，这未来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险阻他都是无能为力了，所以他叮嘱咱们这些还活着的老家伙以后就是该为新Z国在这条路上保驾护航的，凡事一切都要以国家的稳定团结为前提，一转眼，邓公走了那么久了，翠花也这么大了，连那九个位置在我眼里看着都换了几批人了，可是这些话我犹言在耳，终不敢忘啊，当然，老伙计你们这么多年也没忘，咱们知根知底，大家所作所为都看得见，只是虽然咱们这些老头子都是兢兢业业的，可那些子孙后辈们却都是根本就没把咱们这一辈人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国家当回事，他们骂着咱们迂腐老古董，我行我素，用着不可一世的身份有意活无意的犯下这样那样的过错，有的好一点只害了个把人，有的了直接就成为了党和国家的蛀虫，甚至其中有些害群之马绝对都该杀十次还不够，但现在他们又有几人真的被伏法了呢？还不是因为我们身份的特殊嘛，所以现在底下人都骄傲的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每天烧香拜佛的巴不得咱们比他们还长寿，这是屁的孝顺，全都是因为咱们这些老东西成了他们的护身符，指着咱们保命了。你说咱们这些老不死的为了新Z国奋斗了一辈子，临到头来被这些‘坑爹’‘坑爷爷’的后辈们给毁了一世英名，值吗？” 李老的话语由心而发，魏公本已麻木的脸上老泪纵横起来，只是哭泣哽咽声被极力的压抑住，没有太大的发出。半天说道：“老首长，我错了……” “好拉，咱们都是一只腿迈进棺材的人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可是你有五个儿子啊，死了这一个还有四个，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和其他人交代了，不会影响到你们家其他人的，对了，你还有2个女儿，你小女儿嫁给余家那个叫邦国的小子我就觉得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魏公彻底的嚎哭起来：“老首长，谢谢……” “好啦，好拉，”李老拍了拍魏公的肩膀，踱步回到办公桌前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记住我说的，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正在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的时代生存……” 魏公走了，他在出中南海时，漆黑夜里，等候在门外不远处车里的四对儿子儿媳，两对女儿女婿全部迎了过来，魏公坐在车里摇下车窗，看着少了一个儿子的阵容，面色枯槁地说道：“你们要学会珍惜我还活着的每一天，因为，这每一天的开始，都将是我余下生命之中的第一天！” 魏公示意司机开车，已经至少都是厅级官员们的儿女们看着父亲的车驶离，一脸庆幸…… 周秘书在送完魏公之后走回到书房里，李老却是已经靠在靠背椅上睡着了，周秘书轻脚走过去想叫醒这个老人，可是犹豫了下又是不敢，突然，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的眼眶奔出了眼泪，他使劲擦着红了的眼睛就是止不住泪流，他的哽咽声倒是把李老吵醒了。 李老看着周秘书哭红了的眼睛，奇怪道：“人家儿子死了哭，你跟着哭个什么劲。” 周秘书苦笑道：“想翠花了。” 李老：“呸，你瞎说能过下脑子，打下草稿的吗？” 骂完的李老也不理周秘书了，站起身径直走出了书房，他准备休息了。周秘书紧紧跟随其后，这是他为李老做秘书的整整第十个年头，李老刚刚说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可是那时候的周秘书却是想到了膝下无儿无女的李老却是谁也不能送，也没谁给他送。 一生为国，临到头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周秘书一想到这，心里好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