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们都有秘密

    卡莲正凝视着水面的鱼群，上午的阳光，将她的倒影映到了水面上。虽然那张恬静的脸上应该是有些悲伤，可爱丝莉娅只看到水波刺眼的光亮。卡莲在看着那些珍珠吊兰时也会有这样的神情……

    莱比特小姐没有跟你讲过她母亲的事……她没有告诉过你她研究魔药学以及一般药剂学的原因吗……

    校长的声音——对了，那还是星期三那天的事——开始如同回声一般荡来荡去，爱丝莉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问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才合适。

    是的，卡莲的母亲，的确曾经养过这么一湾小鱼，不过后来都死了，因为疏于照料的缘故——不会有人，像她的母亲那样这么认真地照顾这些小生命。

    木棉城里的那个长满珍珠吊兰的家，是属于卡莲和她的母亲的，从卡莲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几次面。莱比特先生是卡巴拉岛的领主，尽管只是一个不出名的边境小岛而已，莱比特先生却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望他的家人——即使木棉城离他工作的地方，卡巴拉岛地区首府罗斯克劳斯城只有2个小时的马车路程。

    母亲总说，是她太舍不得木棉城了，没有跟随着父亲一起去。这里总是绿的，总是充满了生命的味道，她喜欢这里。不过卡莲却从下人口中得知，是她那个父亲要她们母女俩留在城外的——避免对他的工作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母亲出身于一个没落的贵族，没有什么才能，性格又太文静了，自然只能拖丈夫的后腿。对于这一切安排，母亲是心怀感激地接受的，因为她还有卡莲陪伴。

    小时候的卡莲，是个活泼到极点的小女孩，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孩看的那种，尽管好歹也是个贵族小姐，爬墙上树玩蚯蚓捉麻雀什么她没干过，有一次她学着平民的小男孩跳进水里捞鱼，却差点没有爬上来。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母亲为什么要精心喂养这么一群小鱼的原因吧。

    卡莲一直在到处闯祸，母亲一直在宠着她……

    包括那天，也是这样。

    刚下过一场很大的雨，小卡莲却吵着要去城外的岩石山玩，一向惯着卡莲的母亲答应了，母女二人，带着两个下人爬上了山——只是两个下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当山上滑下的石头砸向卡莲的时候，他们才根本没有来得及把卡莲拉走。

    直到现在，卡莲还记得那天母亲的脸庞。趴在她身上的母亲知道受伤的人不是卡莲的时候，担忧全部变成了欣慰的微笑。她记得母亲说了很多安慰自己的话，那个时侯自己的样子一定很惊慌——那是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那么多的话。她一直在叫卡莲的名字。

    岩石砸伤了母亲的头。醒来以后的她，再也不知道卡莲是谁了。人家说，她变傻了。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只是派去了更多的仆人去木棉城照顾他的妻子而已。不过他没有把卡莲丢下，他硬是把卡莲接到了罗斯克劳斯城。

    从那一天起，卡莲突然变得像个女孩了。留长了头发，穿起了裙子。再也不四处玩耍，只是一个人呆在房间安安静静地看书。在父亲没时间母亲也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一个人看完了一本又一本书——有很多书在人们的眼里根本就不是她这个不到10岁的孩子能看懂的。

    在父亲偶然的一次抽空看望中，他发现卡莲居然在看晦涩难懂的魔法理论书！惊讶之余，他似乎开始认为这个几乎毫无感情的女儿也许会是个很有用的人。

    “要看魔法书的话，就给我到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去看。”他当时就撂下了这样的话。

    于是，11岁那年，她和管家还有包括纱纱在内的几个女仆一起，离开了卡巴拉岛。她没有向父亲要任何东西，只是希望能回去看看母亲。还好母亲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依然认不出眼前的女儿。她知道现在的母亲也听不懂她的意思——女儿要去很远的地方，虽然不一定会留在那里，但是，她希望留下，希望在这个传说中的魔法殿堂中学到治好母亲的方法。

    卡莲折走了一枝珍珠吊兰——这些绿色的植物比那些鱼儿要坚强的多，它们疯长着，盖满了母亲的阳台。

    卡莲如愿地成为了一名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的学生，选了大多数人都认为没用的精神系魔法，比任何人都刻苦地学习着。她走遍了这个学园几乎每一片土地，她熟悉了图书馆各类书的摆放位置，她把许多买来的珍珠吊兰和她带来的那支种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家里的阳台。只是她一个人呆得时间太久，没有学会怎样在人群之中掩饰自己的泪水。爱哭鬼，鼻涕虫莱比特，她成为了同学们眼里的奇怪人士。以前是一个人，现在还是一个人，对于卡莲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即使每天走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依然是一个人。

    有另外一个奇怪的人对她说，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个人几乎不说自己的事情，也很少去问别人的事情。她的眼睛跟自己是一样的颜色，而且，一样潜藏着那种失去了重要的人的落寞。

    她说过自己失去记忆了，可是当她弹起那首很有名的叫做“回忆”的曲子的时候，明明是满溢着回忆的声音。

    卡莲凝视着水面的鱼群，上午的阳光，将那个人的倒影映到了她的身边。

    “呐，爱莉，失去记忆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把一切都忘记了话，是不是就不那么难过了？”至少在她们认识的这些日子里，这个女孩没有像她那样哭过。

    所以呢……也许吧……母亲这个样子是幸福的，只是她太希望再一次听到母亲清楚地叫她的名字。卡莲。

    “我……”爱丝莉娅抬起头，这个问题让根本就没有忘记什么的她无法回答，她想了一会，“卡莲是不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是啊。”卡莲令人意外地承认道，“嗯，就是……其实我母亲生病了，我想治好她的病。”

    “啊？”爱丝莉娅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她还根本就没有回答卡莲的问题，卡莲却把她心中一直想着的问题回答了。她慌忙坐起来，“啊……对，对不起……”

    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就是这么脱口而出了。卡莲朝旁边一趟，靠在她的身上。

    “你有时候比我还奇怪。”卡莲带着淡淡的微笑，“所以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卡莲的眼睛里，映出树梢之上的一片清澈的蔚蓝，爱丝莉娅还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她。此时此刻两个女孩子都在专心地想着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有几个杂乱的脚步正快速地朝这边靠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