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篝火中的遗书
“怎，怎么了？” 爱丝莉娅怔怔地望着那篝火中若隐若现的图像，好像是一行字，但离得有点远没有看清。广场上已经乱成一团了，人们在呼喊着什么，有不少人甚至拔腿就跑！还有人被撞倒在地，整个舞会一片慌乱的嘈杂声—— “到底发生什么了？！”卡莲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波齐学长皱了一下眉头，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乌兰的遗书。”他轻轻说道，“一模一样，对，当时乌兰就是用自己血写下这些字的……” “遗，遗书？！”这个词把两个不知情的女孩吓得不轻。什么遗书啊……怎么会有遗书这种东西出现在露天舞会的篝火之中啊！ “你们今年刚来，当然不知道。但是，对于2年级以上的学生来说——乌兰那件事……”波齐又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很严重，对大家刺激很大。” “为什么……”爱丝莉娅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 “因为——”波齐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里隐藏着一股深邃的愤怒！ “因为西嘉里·乌兰是死在这个学园里的，而且是自杀。” 波齐眼神一变，说话的并不是他。他猛地扭过头，从小路上走过来一个火红色头发的小男生。 尽管头上戴着有点滑稽的老鼠耳朵，但这位小男生的眼神却十分严肃，他没有看向波齐，只是遥望着那团恐怖的篝火。 “‘愿这禁锢的枷锁被鲜血淹没’……”他说，“乌兰确实有些过激了，只是，她的那些想法，很多学生都有，这才是最可怕的，她的事情，一直被当作禁忌的话题……” “你是？”看到一个1年级学生清楚地背出遗书的内容，波齐用力皱起了眉头。 “我是听我哥哥说的。”小男生微微一笑，“我叫丹尼·菲利多姆，是当时的学生会会长利文·菲利多姆的弟弟。” “哦，那难怪。”波齐哼了一声，“去年的学生会也参与处理那件事了。” “可，可为什么说……”爱丝莉娅不理解，“她的想法很多学生都有？” 波齐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痛苦来。 “……就是对这个学园的不满，把学园看成是禁锢的枷锁……9个月的时间，被关在这里，不能跟家人见面，连通信都要被严格检查。”丹尼低下了头，轻声解释道，“没办法离开，就算离开了也无处可去，连家都不再接受自己……的这种想法。” 卡莲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而且圣露茜娅的压力很大，所有人都认为从圣露茜娅走出来的一定是最优秀的魔法师……被冠上这样的期待，其实是很沉重的负担……”丹尼接着说，“以前也有学生因为不满闹事，但都被压制住了，乌兰算是闹得最狠的一个了。” 丹尼叹了口气，耳边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了？”利文气喘吁吁地沿着小路跑来，“丹尼？” “哥。”丹尼应了一声，示意篝火的方向。利文抬起头来，眯起了眼睛，等到他看清篝火里的图案时，他脸色刷地白了，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这是……”利文眉头一紧，立刻朝着篝火冲去，“哪个混蛋，竟然在篝火里做手脚？！” 丹尼突然愣了一下，随即跟着他跑了过去，爱丝莉娅与卡莲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也跟了上去。 广场上的同学们已经逃跑得差不多了，爱丝莉娅听到他们都在喊着什么诅咒之类的话。一年前死去女生的遗言出现在篝火中，仿佛这本身就是一个诅咒，更重要的是，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隐瞒着的怨恨，也被这篝火中的遗书呼唤着，一旦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艾娜学姐身穿一袭红色带粉色纱的长裙，瑟瑟发抖地站在篝火下面。就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情！面对着慌乱的同学们，这个学生会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利文！”她尖声喊道。 “会长，这是——”利文放慢了脚步，双手扶住了艾娜，眼睛里满是焦虑。 “我，我不知道！”艾娜大喊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把火把抛进去就这样了！我不知道……” “这么说，是会长您点燃的篝火？”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那个教会生，波齐正愤怒地盯着艾娜。 “是……”忽然发觉了波齐话语中隐藏着的意思，艾娜慌忙摇头，“不是我！遗书不是我弄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啊！” “当然不是艾娜学姐！”爱丝莉娅忿忿地叫道，“学姐从6月就一直在努力着，一直想把一个快乐的热闹的游园会带给大家，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毁掉自己的努力成果呢？！” 爱丝莉娅抬起头来，从这么近的距离看那遗书的图案，连她这个不知情的孩子都忍不住吓得心底发毛。图案很精致地还原了那种鲜血淋淋的感觉，夸张的笔画，饱含着绝望的恨意、恶毒的诅咒与隐藏在很多很多人的心里的悲哀…… “怎么会这样——”爱丝莉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可以这样——” 突然，火焰的上方出现了一只大水泡，而且迅速扩张到有整个高台那片大，只听啪地一声，水泡破裂开来，水柱如瀑布般灌在恐怖的篝火上方，一汪清水沿着台边流下，篝火与那遗书顷刻间无影无踪。 “该死的。”利文暗骂了一句，“真是越看越烦心！”他把魔杖放回口袋——刚才就是他用了魔法水泡——然后他又安慰了艾娜几句。 “没关系，不过是火而已，现在已经没有了。”他说，艾娜点点头，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然而爱丝莉娅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她转头望向卡莲的方向。 卡莲依然在捂着胸口颤抖着，两只瞪得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泪水。爱丝莉娅猛然想起，卡莲的家在很远的卡巴拉岛啊！ 她……已经离开家这么久了……连家里的信都收不到！爱丝莉娅一下子害怕起来，刚才丹尼所说的，乌兰的想法，那种想法……卡莲会不会，也这么想过…… “卡莲……”爱丝莉娅伸出手想扶着卡莲，却感觉此时的卡莲脆弱地让人不敢去碰触。卡莲的嘴唇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不是圣露茜娅学园的错。”卡莲的声音很微弱，几人转过头望着她。 “不是圣露茜娅学园的错！”她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不能回家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学园的错啊！我喜欢这里！喜欢！” 包括爱丝莉娅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卡莲的声音哽咽着，用自己的拳头抵在嘴巴上。 “我回去了——”说完她转身朝着生活区的方向跑开，爱丝莉娅立刻跟了上去。她明白的，卡莲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大哭而已。她一定会躲在宿舍里哭的，爱丝莉娅要做的就是等卡莲哭累了以后，陪着她。 这一次卡莲跑得出奇地快，连爱丝莉娅都没能追上她。就在她跑出了广场的时候，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却让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是从广场中央传来的声音——已经离得有段距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还是正好顺风的缘故，她听得一清二楚。 “学长是教会生吧。”说话的声音明显是丹尼，“无论如何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教会吧，毕竟引起了很大的恐慌呢。” 丹尼的声音冷静得令人惊讶，稚嫩的童声却透着十足的沉稳。 “明白了。”是那个波齐学长回答的声音，爱丝莉娅转过身来，望着一个高一些的身影迅速离开。 “艾娜学姐。”又是这种亲切的称呼。丹尼平时不会这样叫艾娜的。 “不是我弄的……”艾娜学姐的声音里还带着低低的啜泣。 “我们都相信不是艾娜学姐弄的啊。”丹尼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慰的笑音，“所以说啊，这件事还是尽快让学生管理部的老师来调查一下吧，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啊。” “哦。”艾娜恍恍惚惚地应着，“那，那我这就去把桃乐丝老师叫来！” “嗯，拜托艾娜学姐咯。” 爱丝莉娅的表情一点一点认真起来，她猛然之间意识到，丹尼有什么打算！他在故意支走波齐学长与艾娜学姐！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广场的方向挪动了几步，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广场周围的一棵树后面。 广场中央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估计波齐与艾娜都已经走远了，丹尼转向了自己的哥哥。 “哥，关于这件事，我有一点自己的看法。” “哦？”利文的声音并不是很惊讶，也全然没有刚才的慌张，反而觉得很有趣的样子，这让爱丝莉娅忽然产生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丹尼开始朝着广场外面走去，朝着心湖的方向，利文什么也没说便跟在他的斜后方，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着，脚步安静却很轻快。 爱丝莉娅悄悄地跟了上去，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她应该回宿舍看看卡莲，而不是躲在这里像做贼一样地跟踪别人！可是，丹尼说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丹尼知道什么，但他不打算告诉利文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