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在意
等到大家聊得累了，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卡莲故意放慢了脚步，拉住了爱丝莉娅的手臂。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卡莲小声说，好像不想让其他几人听到。 “什么事啊？”爱丝莉娅疑惑不解地回过头。 卡莲犹犹豫豫地思考了半天，想从那些混乱的思路和一些似有似无的感觉中整理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这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今年的麦香节，你参加吗？”她挤出这么一句。 “我？”爱丝莉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会是说叫我去参加竞技赛吧——拜托，我要是参加了，学生会的工作谁来做啊——丹尼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 “哦，那你的意思是——”卡莲的微笑别有一番意味，“等到明年，我们不用工作了，你就会参加了？” 爱丝莉娅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竞技赛什么的，我也没有兴趣啊。”爱丝莉娅摊了一下手，“你觉得我不去参加竞技赛很奇怪？我可不是雪儿啊……” 卡莲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子。 “不是，嗯，应该说，是你的魔法。” “我的魔法？怎么了……”爱丝莉娅眨了眨眼睛，“哦，我是单系……” “不是这个意思啦。”卡莲皱起了眉头，“我也说不好，就是这种感觉吧——” 卡莲停了下来，正视着爱丝莉娅的眼睛。 “你真的认为，你的魔法比不过丹尼吗？” 卡莲的这句话，让爱丝莉娅吃惊了好一会儿。 “哈哈，卡莲你真会开玩笑。”她吃吃地笑了起来，“都说了我是单系法师嘛，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的。” “单系法师又怎么啦，史蒂芬老师就是单系的——”一提到史蒂芬老师，卡莲的声音一下子小下去了，脸颊顿时红扑扑的。 “爱莉学姐！爱莉学姐！”走到前面的吉姆几步跑了回来，一把拉住爱丝莉娅的手，“您怎么了？怎么走到后面去了？” 吉姆孩子气的关心，让爱丝莉娅和卡莲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前方的丹尼，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 小吉姆到学生会帮忙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他真是比那些真正的学生会干部还积极呢。作为一个教会生，其实他的业余时间比一般学生要少得多，不过每个周末，他都会早早地跑到A馆楼下，催着爱丝莉娅与卡莲去学生会活动楼。于是，学生会的工作效率就这么瞬间提高了，更多的时候，大家甚至把宽广的二楼大厅当成了聊天的茶馆，无聊的学生会，一下子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吉姆的热情仿佛带有传染性，连以前总对这些麻烦的工作不屑一顾的丹尼，也似乎把来活动楼转转当成了一种新的消遣方式。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在每个周末，无论刮风下雨，跟着吉姆一起去学生会活动楼，渐渐地变成了爱丝莉娅的一种习惯。 “吉姆看来真的很喜欢学生会的工作呢。”她曾经这么跟雪儿说过。 雪儿不以为然地回答：“我看，他喜欢的不是学生会的工作，是您啊！爱莉小姐！” “怎么会啦——吉姆还是小孩子呢……”爱丝莉娅把雪儿的话当成了一个玩笑，一个刚到学校来的小孩子，就算有些崇拜学姐，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而且说真的，吉姆还真是给他们帮了很多忙呢。 大花园里开过了一种又一种不同的色彩，道旁的梧桐，也重新舒展了他们宽宽的绿叶。临近四月底的一个星期五晚上，4年级的学生，在占卜老师拜伦教授的安排下，聚在学校最高的一点——占星塔上，试图从那些忽闪忽闪的光点中琢磨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在大多数同学看来，占星实践课就跟看风景课差不多，而且还是在风这么大的地方被逼着看风景……好在这个倒霉机会并不多，就算轮上了，也总是有学生逃课，连拜伦教授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爱丝莉娅是从来不逃占星实践的，这不代表她对占星有什么兴趣，而是因为在占星塔上有一种别致的感觉，离天空那么近，仿佛脚尖一点就会长出翅膀来飞到空中似的。 尽管从1年级那次幻觉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长着翅膀的自己，但是当她站在占星塔上，夜晚高空的疾风掠过她的肩膀时，总是隐隐约约有种仿佛拥有翅膀的感觉。 她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对一种或者几种元素能量有如此亲近而奇妙的感觉——嗯，这样不起眼又不好描述的事情，她也没有跟别人说过…… 占星课上的卡莲，总会比较忙，老是有同学忘了某个行星或者星座的名字，比起冷冰冰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拜伦教授，他们更愿意去问卡莲。 但是这会儿卡莲正在盯着爱丝莉娅。 “怎么了？”爱丝莉娅疑惑不解地擦了擦脸，她确信脸上没有沾上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是感觉怪怪的。” 因为占星塔离生活区实在不近，差不多赶回宿舍，就该洗洗睡了。就像以前的每次占星实践课一样，没过多久，拜伦教授便叫大家下去了。 爱丝莉娅和卡莲一起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占星塔里的楼梯很窄，她们可不想往前挤。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同学们根本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不过今天有些不同。 她们还没走多久，不远的前方就传来了一声叫嚷。 “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你不陪我一起回去……我会害怕的……” 这扭扭捏捏的声音明显是黛安娜的，她以前都走得挺快，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也落在后面了。 周围的几个人停了下来，爱丝莉娅她们又往前走近了几步。 “不好意思啊，让西莫陪你们回去吧。”说话的是丹尼，听声音他似乎在往上走。不一会儿，他就站在了爱丝莉娅和卡莲面前。 “爱莉，跟我过来一下好吗？” 楼梯里灯光有些昏暗，看不清同学们的表情。 “我？什么事啊——”爱丝莉娅的第一个反应是跟学生会有关，不过他让西莫回去，又没叫卡莲…… “就一会儿，好吗？我们路上说。”丹尼的口气有点不耐烦，虽然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是听起来好像她不去不行似的。 “嗯，那，好吧……”她转头看了看卡莲，卡莲困惑地望着她。 爱丝莉娅觉得，当她跟在丹尼后面走下占星楼的时候，似乎总有一对又吃惊又生气的目光，不远不近地盯着她的后背。 晚上的图书馆附近总是有几辆马车在等着，丹尼坐上其中的一辆，说了一个让车夫和爱丝莉娅都十分意外的地名。 “到心湖那边，谢谢。” “心湖？！”爱丝莉娅惊讶地叫了起来，车夫却露出一丝会意的微笑。 拜，拜托，丹尼你在想什么——她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到黛安娜、劳拉、西莫和卡莲还有几个同学正望着他们的马车往东边驶去。 这个误会闹大了，看你回来怎么解释！爱丝莉娅狠狠地瞪了丹尼一眼。 “现在你可以说到底什么事了吧。” “有样东西想给你看。”丹尼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不想让别人知道，又不想周末去。” 提到周末，丹尼似乎是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尽管还有些气愤，但爱丝莉娅已经开始好奇起来。 丹尼只是笑笑，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应该想到的……”快到的时候，他突然小声说，仿佛自言自语，声音也有一丁点失落的味道。 马车走到通往心湖的一条小路尽头，丹尼就叫车夫停下了。两人下车走了一会，丹尼往旁边一拐，离开了这条石板小路。 “咦？”爱丝莉娅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什么。 他们并不是朝着心湖的方向走的，等到视线中出现了一座有着精美而反复的花纹的白色圆顶小亭子时，爱丝莉娅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啊，这里是……” “想起来了吧。”丹尼回头一笑。 “嗯。” 1年级的那个圣露茜娅之夜，她曾经偷偷跟着菲利多姆兄弟，来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小亭子附近，听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之后，作为交换，她的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也被丹尼这个坏小子骗走了…… “怎么可能忘了啊——你这个家伙！”爱丝莉娅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心底却渐渐地溢出一丝怀念的温暖来。 稍微敞开一点，自己紧闭的心，从那一天起，他们两个都知道了一些彼此的秘密，就像是一个重要的约定，一直守护至今。 丹尼捡起一根月季花枝，在亭子旁边的某处翻了一会，像是变戏法似的，捧出一个木头盒子来。 借着漫天星光，爱丝莉娅看得出来，丹尼的脸上满溢着期待，连她也不由自主开始猜想这盒子里的东西。 但她真的没有想到——盒子里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玩具！ 不过……那绝对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玩具，当爱丝莉娅看到它前面的螺旋桨时和上面似乎是两层金属翅膀的东西，猛地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 “丹尼！它会飞吗？” “就是因为会飞才特意叫你来看啊！”丹尼得意洋洋地说，“我考虑了蒸汽飞艇的结构，不过总觉得蒸汽飞艇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后来我特意研究了螺旋桨和平衡翼，你还记得我以前玩的那个螺旋桨吗？只是凭着一个螺旋桨的力量，其实就可以飞起来……” 尽管，就像那天一样听得稀里糊涂，爱丝莉娅还是止不住地点头。 “那，那你让它飞飞看好吗？” 丹尼轻轻一笑，将螺旋桨旋转了好多圈，然后放在那个亭子光滑的地面上。爱丝莉娅注意到它下面也有轮子。 大概里面有什么类似发条的装置吧——螺旋桨迅速地反向转动起来——这古怪的金属玩意往前冲了一下，竟然真的冲到了空中！ 一时间，爱丝莉娅连如何鼓掌都忘记了，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这小小的机械像鸟儿一般奔向天空。 “如果用蒸汽机做动力的话，估计，至少可以比现在的蒸汽飞艇小很多，不过也有不少缺点啊——比如这样就没办法悬停在空中了，而且还很不稳定……” 爱丝莉娅完全没有听清丹尼又在说些什么，她一直看着那个鸟儿沿着一道弧线滑落，立刻跑了过去。 “丹尼！你做的？简直太棒了！比所有的魔法道具都棒！” 还离得老远，爱丝莉娅就不由自主地大喊起来，丹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 “还是有很多问题的啊。”他走了过来，接过爱丝莉娅手里的机械，又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该回去了啦。”他轻声叹了口气。 在朝着大路走去的路上，爱丝莉娅依然兴奋地说个不停。 “哎丹尼，以前在蒸汽飞艇上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人对机械好有研究呢……” “爱莉！” 一直走在她旁边沉默不语的丹尼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嗯，怎么了？”爱丝莉娅转过头来，眼睛里只有好奇。 丹尼犹豫了片刻，只是没有看着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对那个教会生小子，吉姆，那么好？” “吉姆啊。”爱丝莉娅思考了几秒钟，“那个孩子，那么听话，感觉就像一个乖乖的小弟弟似的。呃，怎么——丹尼不会也跟雪儿一样，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吧，哈哈。”她笑着摆了摆手，“丹尼、卡莲、还有西莫、吉姆，我们不都是学生会一起工作的朋友吗？” 丹尼似乎恍惚了一阵子。 “嗯，你说的对。”他轻轻笑了一下，好像还夹杂了一丝无奈。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里还握着她的手，那个吉姆，总是这样拉着她的手……直到自己莫名其妙地问出这种傻问题，丹尼才忽然之间意识到—— 他很在意，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如此在意了。在意这个女孩跟谁走得很近、对谁好，即使他身边从来不缺少女孩子，他却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爱莉是不一样的。她是唯一一个和他分享了秘密的女孩，可是她，无论离得多么近，却始终笼罩着神秘的光环。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什么，即使总是被人说成花花公子，但这一次，他却连说错话都害怕。 嗯，朋友就朋友吧，朋友也挺好的嘛…… 丹尼微笑着望着爱丝莉娅，她也回了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